“小——琳——，快…快来，快上来，大哥想你了！”
秋姨站在大厅人群中，抱胸抬头看了看楼上的莫杨，又望着跑向二楼的被称为小琳的黄裳女子，摇了摇头。
“喂，你走开，谁许你靠近我大哥的！”
就在众人都以为主角出现热闹便已散场转回身继续喝酒猜拳摸大腿时，楼上又传来一声断喝，于是大家又聚在大厅往上瞧去。
“你个丑女人，还不滚，有多远滚多远。”只见那小琳姑娘正拉着莫杨怀里的女人的手往一边推去。
“好——啦好——啦，绿—绿——珠，你——先退下。”莫杨一扬手，搭在了小琳的肩上，将身体的重量压了下来，直压得她身子往下一沉，话却是对着已被推到横栏边的绿珠说的。
“混蛋莫杨，以后再让我见到你碰其他女人，看我不阉了你！”被叫做小琳的姑娘早已不理绿珠，只咬牙切齿的对莫杨说道。
“莫杨公子要被阉了实在是可惜了，姑娘小小年纪心也太狠了点吧！”楼下有看热闹的为莫杨打抱不平起来。
“看来姑娘是莫杨公子的老相好咯！”有人尖着嗓子嬉笑道。
“闭嘴！”
两个字，却是来自两个不同的声音，女声自是那小琳，男声却是早醉得厉害的莫杨。
只见莫杨松开小琳的肩，趴在横栏上对一楼的众人笑道：“诸位见谅了，小妹顽劣，被宠坏了。”
小琳也不争辩只跟着趴在横栏上，对那秋姨说道：“劳烦给准备一间房，送点吃的和热水上去，给我去江宁府最好的成衣铺定几套衣裳，红白黑三种颜色不要，还有，那张琴，也送上来。”交代完也不管一厅错愕的表情，连莫杨都不管便自顾自的往荷苑走去。
“姑娘要在卧红坊留宿？”有人诧异的张大了嘴问了一句，却无人理他。
秋姨也不是吃素的，一见情形，只当这小琳跟如今江宁府的风云人物莫杨关系不同一般，至于是真的兄妹还是什么关系就不再深究，忙颠着脚步上了楼，扶起被仍在房间外面的莫杨也往荷苑走去。
“莫公子，你看这小琳姑娘。”秋姨想确定这姑娘是否真的要安排住在这妓馆里，毕竟她这开的不是小倌馆，宿的可都是男客。
莫杨打了个酒嗝，摆了摆手，说道：“按她说的安排吧，热水要热一点，衣裳不要拿院子里的，还有，琴现在就送过来，放心，帐一起算！”
秋姨得了主意，顺口说道：“正巧，今早江都府那边送来好些海货，都还活蹦乱跳的，不如就让姑娘与几位公子一起尝尝鲜，姑娘的那份一会儿单独给送到三楼房里去。”
终究是本老生意经，有钱收才是正道，管他房里宿的是男客女客。
卧红坊的一天是从正午时分开始的，而这日一大早就有青衣小厮拉开卧红坊的大门，冲进迷茫大雾中为莫琳琅去采购新衣，莫琳琅是谁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莫琳琅的大哥是谁，那是当今圣上座下最有才华的客卿，当今圣上爱舞文弄墨，喜吟诗作对，而据说在莫杨面前，圣上的文采都要输上三分，莫杨公子他是常见的，只是从未见过他在卧红坊吟诗作对，倒是见过莫杨公子拿笔画画，有时与绿珠她们掷骰子赢了，他会在姑娘们的脸上胸前画各种动物，那画的乌龟也不见有什么高明之处，也不过比自己画的好那么一些罢了，但不管怎样，莫杨公子脾气好又大方，所以院里的人都争着抢着替莫杨公子办事，这次好不容易自己争取到这个机会，满心欢喜的想着要让莫杨公子满意了打赏一定少不了。
然而当他第三次从如意坊回来爬上三楼将换来的新衣呈给里面的人时，小厮的心都在胸腔里战战兢兢起来。
“算了，就这样吧！”
里面传来的声音轻轻脆脆，与院子里姑娘软得发腻的音调完全不同，此时听在小厮的耳里却是比任何话语都要悦耳，他不由的松了口气，将胸前不安的心放了下来，也不再像前两次那样问她喜欢不喜欢，只接道：“秋姨问姑娘是要等莫杨公子起来了再一道用饭还是现在用？”
“不用了，等莫杨公子起来了告诉一声我出去了，哦，对了，你给我拿点银票来，回头跟莫杨算。”
“这。”小厮犹豫片刻，刚要问拿多少，却有一把折扇轻敲上自己的肩头，扭头一看，正是屋内人的大哥莫杨公子，便叫了声：“莫公子。”
莫杨收回折扇，神清气爽的点了点头，然后推门进了房。
房内莫琳琅换了一身淡紫色衫子，正系腰带，抬头见到来人便又将刚要冲口的话收了回去，低头在腰带别了块如意玉牌打上穗子，这才再次抬起头来与莫杨说话：“劳烦这位公子下次进屋前请先敲门！”
莫杨在小几前坐下，放下手中折扇，单手拖着下巴说道：“莫家三小姐可从不讲这些虚礼，从何时起，小琳也跟大哥讲究这些了？”
莫琳琅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顺起那头有点枯黄的头发来：“那莫家大公子从何时起留恋起风尘女子来，栀衣姐姐真可怜！”
莫杨脸上笑容丝毫不变，语气关切的说道：“我说过不用辛苦去这趟泉州，你偏去，你看你昨晚那灰头土脸的样子，要让子衿见到又该埋怨我没好好照顾你了。”
莫琳琅见莫杨不接自己话，却又拿出二姐来说，心中一恼，手中木梳便向莫杨飞去。
莫杨微微一侧身，轻松的躲过这一击，得意的埋怨莫琳琅：“你看，让你好好练武你不练，现在想谋杀亲兄都办不到。”
莫琳琅跳起来吼道：“是，我最没用，不然这次图纸也不会被赵悦那死女人先得了手，下次让我碰见看我不掐死她！”
莫杨见她情绪上头，脸色一变，忙跑过去将其拉入怀里抚着脊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大哥错了，咱们不急，图纸咱先不管，先来看看秋姨收的这张好琴，虽比不上原来咱们家的秋彤，音色却不错，练练手，合适的话大哥送与你怎样？”
宽大的怀抱透出熟悉有安心的气息，一触即发的情绪被抚平了褶皱，慢慢的平复了下来，听到说琴，心思一转这才想起昨晚说了要看琴的事，顿时心情大好，忙从莫杨怀里挣扎出来去调琴。
琴是好琴，却不是什么珍品，年头不长，桐木粗制，胜在音色清越，昨夜正是因为听到琴音才起意要试上一试，现在洗手挑弄，叮咚潺潺，倒也甚合心意，当下便顺手将一曲熟悉的《武陵散》弹了出来。
莫家四兄妹，最不善琴的其实是莫琳琅，她能完整弹出来的也是唯一能弹好的，只有这一首曲子而已，但这并不妨碍她去喜欢一张琴，因此琴技最好的莫杨并没有取笑她，只是在几前静静的坐着聆听，直到有脚步声出现在琴音里。
莫杨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两个人，蓝衣那位是昨日才认识的南边来的思墨，思墨身后却是沈邵。
莫杨没料到这二人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莫公子。”思墨向莫杨抱拳一礼。
沈邵没有看莫杨，只望着房间里，唤了声：“小琳。”声音虽轻，屋里屋外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莫杨颔首回礼，挪身挡住沈邵的目光说道：“难得沈都尉能光临卧红坊一次，明日秋姨这儿的水酒都要涨上一两银了，呵呵！”
沈邵也不恼，抱拳说道：“好说，下官今日是为公务而来，只是不知下官有无这个荣幸，能与国主跟前的大红人莫公子同饮一壶水酒？”
莫杨扯着嘴角笑道：“沈都尉相邀，是莫某的荣幸。哪日沈都尉空闲了，莫某一定奉陪！”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如何？”这话却不是问莫杨，而是问的思墨，看来是要借思墨来做决定了。
“莫公子？”思墨望着莫杨征求道。
莫杨看了一眼沈邵，扭头对莫琳琅交代道：“你好生歇歇，不要乱跑，回头大哥再找你！”
“不如莫姑娘也一起，江宁府燕回楼里的鸭子还算地道。”沈邵错开一步，对房内人说道。
莫杨俊眉微蹙，正要拒绝，身后的莫琳琅却已抢先说了话：“既然如此，大哥不如陪二位先去，小琳梳洗好了便来！”
莫杨点点头，对沈邵与思墨抱拳道：“叨扰沈都尉了，请！”
沈邵立在原地不动，对莫杨与思墨说道：“不如莫公子陪思墨公子先行一步，沈某等小琳好了再一同过来。”
“沈都尉，这样不合规矩吧，舍妹怎当得起如此虚荣呢？”莫杨仍是笑着说道，语气却已不耐了。
“莫公子还想着让小琳躲我到什么时候？”沈邵语气里惊起一丝波澜，风吹水动，风过却无痕。
思墨眼神闪过一丝探究，不过一瞬之后便又恢复如常。
“沈都尉多虑了，莫某只是怕传出去有损都尉大人的名声而已。”莫杨揶揄道。
“大哥，走吧。”莫琳琅头顶盘了个简单的发髻便出来了，她看了沈邵一眼，便率先往楼下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