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巷里有梅香,在江南的烟雨里凛凛冽冽,赵悦一身红裳端坐梅花窗前,手执白子一脸沉思,对面端茶凝望的正是司徒清。
“不下了,不下了。”赵悦蹙眉,起身一把推开棋盘,说道:“每次都输,没意思,不下了!”
司徒清放下手中茶杯,将棋盘端到一旁,笑道:“娘子心思旁落,怎能不输,改日再下过!”
“再叫一声娘子,我让你从这里摔下去!”赵悦厉色指着窗子说道。
“娘子!”司徒清笑道:“娘子可是想出去逛逛?”
“你,无赖!”赵悦索性不再理他,站起来就往门外走。
司徒清拦住她道:“娘子做什么去?”
赵悦推开他的手,说道:“本公主的事要你管?”
“作为公主的相公,我觉得还是给公主一个忠告的好,此时不可轻举妄动,不然相公我可不保证公主在江宁府的安全了!”司徒清也不介意,只笑着说道。
赵悦扭头看着他,说道:“早知道在江都府时就该杀了她!”
司徒清摇了摇头说道:“杀了她不难,只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莫杨公子可是最疼爱他这个妹子了,公主以为你若杀了她,莫杨公子不会报仇?”
赵悦吃的一声,笑道:“莫杨?得莫家庄得天下,你还真信?莫家庄算什么?不就是一群任人宰割的乌合之众,现在莫家庄只剩他们两兄妹,若不是我大哥看得起他们,会有今日?谅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倒是你,这么听那黄毛丫头的话,莫不是喜欢上她了吧?”
司徒清眼波一转,笑道:“娘子吃醋了?”
赵悦脸色一沉,扬手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清新响亮,司徒清不避反而凑上脸去,摔得她自己的手一阵热辣辣的火烧似的。
“打是亲来骂是爱,娘子打相公,相公怎么能躲呢?”顶着脸上的五指红印,司徒清得意的笑道。
“你?你!”赵悦哪里见过如此泼皮之人,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脸上顿起红晕,明媚之间更添娇色。
司徒清心中一跳,失了节奏,只好虚咳两声,坐回窗前一粒一粒将棋子放回棋盒中去,慢慢说道:“奉劝公主最好不要打莫琳琅的主意,江宁府不比江都府!”
赵悦啐道:“好歹她也算是我大宋的人,本公主才不稀罕动她。”
司徒清挑了眉说道:“那自然再好不过!”
“本公主只是不喜欢她而已!”赵悦一昂头,推门便往外走,这时突然伸出一只手横拦在她面前,一个瘦小的身子从门外转了进来。
“乐昌公主此刻还是不要出去的好!”来人说道。
“为何?”赵悦秀眉一挑,不悦的说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方才进来的时候,好像见到江宁府正在全城搜捕大宋奸细,不知要找的人是不是公主殿下!”莫琳琅郑重其事的说道。
“是你告的密?”赵悦话未说完,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匕首,抵在了莫琳琅的脖子上。
“公主!”司徒清不知何时已到了赵悦身后,一臂隔在赵悦与莫琳琅之间。
“早知就不跑来通知你了!”莫琳琅二指轻轻捏着贴着脖子的薄刃,身子一侧,然后拍拍手对司徒清说道:“你若想她安然无恙,带她走吧!”
“我不走!”赵悦怒道。
“司徒清,话我已带到了,能不能平安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莫琳琅说完便要走,却被司徒清拦在了门前。
“外面什么情形了?”
“我不走!”
“张洎统领三千禁卫军从东市开始往西,睿王爷领五千戍城兵由市桥往南,正挨家挨户的搜,你们若要走尽快,下水门未闭,你们可走水路!”
“莫姑娘不打算送我们一程?”
“我不走!我说了不走!”
“恕不远送!”
“本公主说了不走,喂你们两个听到我说的话没?”
“莫姑娘答应过的事,该兑现了吧?”
“这次我帮不了你!”莫琳琅有片刻的迟疑,半饷后才说道。
“打死我也不会离开江宁府!”赵悦不管司徒清与莫琳琅怒气冲冲的推门冲了出去,急得司徒清飞也似的追了出去。
莫琳琅在屋内都听见外面二人的争论声,后来不知司徒清使了什么法子,赵悦终于安静了下来,然后她就看见一脸无奈的司徒清肩上扛着赵悦走了进来。
“下这么重的手担心她醒来报复!”莫琳琅推了推赵悦,见她纹丝不动的趴在榻上,对司徒清说道。
“真不是你告的密?”司徒清看着莫琳琅的眼睛问道。
“不信算了。”莫琳琅站起身来,站在窗前说道:“若是我,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一个公主可比两万大军重要得多!”
司徒清自然明白此时赵悦对李煜他们有多重要,如果真如莫琳琅所说,张洎与沈邵都在找赵悦,那她就是插翅也难飞。
“你们看着办吧,这里很快要搜到了,我先走了!”莫琳琅说着就往外而去,久待自己也有危险,她可不敢冒险。
“若有事,去哪儿找你?”每次都是莫琳琅找他,也不知道她在江宁府落脚何处。
“将军府!”
沈邵的尚书衔与将军职都是新近才授的,战事频繁,他又一直奔波在外,在江宁府的居所未变仍旧是原先的都尉府,不过是换了个名称而已。
全力缉拿大宋乐昌公主的告示贴在街头巷尾,宋军在战场上带来的屈辱此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不管是江宁府的兵还是江宁府的民,都恨不得将江宁府挖地三尺,希望找到赵悦一泄心头之恨,二挫宋军锐气,三挟之可换一时平安,此时辞旧迎新的鞭炮点燃了希望的情绪,满城欢腾,
赵悦带着司徒清躲在巷子里的暗影里,看着巷口远去的人群,啐了口唾沫,嘴里念叨着:“混蛋混蛋混蛋!”
司徒清与她并肩贴在巷子里的墙上,笑道:“不如你跟我回泉州去吧?”
赵悦瞪了他一眼,说道:“连城门都到不了,怎么去泉州?”
黑夜里司徒清眼神一亮,说道:“这么说你答应跟我回泉州了?”
赵悦脚下一踢,正中司徒清脚踝,说道:“少胡思乱想,赶紧想办法出城才是!”
司徒清摸了摸受痛的脚,探头望了望外面的街道,摇了摇头叹气道说道:“风口浪尖上,不如咱们先找地方避一避?”
“你有地方可去?”
“有啊,皇宫内院,官衙府邸,秦楼楚馆,这都是我平日里去的地方!”司徒清认真的数了数,说道。
“啊!”脚上又挨了一脚,司徒清一句谋杀亲夫未出口,突然想到一个地方,拉起赵悦的手说道:“有个地方,可以让咱们暂时避上一避!”
赵悦甩开手上累赘,问道:“哪里?”
“你跟我来就是!”司徒清冲赵悦眨眨眼说道。
“我不去!”赵悦顿住脚步,又躲进巷子里。
“我要害你的话现在冲出去喊一声就可以。”
“那你告诉我去哪里?”赵悦说道。
“卧红坊!”司徒清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