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简宁第一次见到赵雪的时候是1999年的夏天。
1999,这个即将步入21世纪的年代,神圣的改革开放已经如火如荼地进行了二十个年头。这个时代,是改革开放已经显现出明显成效,人民生活水平已经大步提高的新时代。人们对生活的追求,早已不再是吃得饱穿得暖那么简单,人们谈论的话题,已经从旧时代的凤凰牌单车转变成了新时代的私家轿车。老旧的黑白收视电视转变成了新时代的有线彩色电视。砖头似的大哥大变成了小巧玲珑的诺基亚手机。但对于生活在比较偏远的地方乡村来说,这里或多或少的人们,生活依然很艰难,很清苦。
萧简宁对于爱情最初的懵懂记忆,或许就是从这个即将跨世纪的时代开始的。
云溪村,中国南边一个靠种植茶叶为生的传统农村。
这是一个炎热而又沉闷的盛夏,午后的太阳像是拼了命似的投射着它那刺眼又让人讨厌的强光。被这火辣辣的阳光照得白炽的大地冒起腾腾的热气流,伴随着知了那杂乱枯燥的声音,飘然上升。
村子里的大人们趁着这午后闲暇的时光,三五成群地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全国热播中的宫廷情感大戏《还珠格格》。当然,这是大人们的世界,对于村子里八九十来岁的小孩,出了家门口的外面才是最精彩,最欢乐的童话世界,不管外面那炽热的阳光会不会把他们烤熟。
“简宁,外面太阳那么大,你又要去干嘛?”一个严厉又威严的女人声音从屋子里传来,震住了从屋里刚跑到门口的萧简宁。她就是萧简宁的妈妈,一个心比天高,命如纸薄的女人,她认为人生中最大的不幸就是嫁给了萧简宁的爸爸,一个老实巴交,没有什么本事的男人,而最大地安慰,便是生了萧简宁这么个儿子,一个她看得比她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儿子。
“妈妈,我就去跟同学玩一会,去他们家里玩,不会晒着太阳的。”萧简宁冲着屋里大喊着。许久,都没有听见妈妈地回应,传来的只是电视机《还珠格格》剧情里容嬷嬷虐待紫薇的声音.。。萧简宁当然不会放过怎么好的机会,一溜烟向着巷子尾狂奔而去。
萧简宁,1990年出生,9岁的他个头已经比同龄的小孩高出了一个头,妈妈失业在家,没什么本事的爸爸靠着打些零碎的散工以及耕耘家里的几分薄地维持着这个简单的家,生活在家庭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有些清苦的萧简宁,并没有什么烦恼与忧愁,他跟其他同龄的小孩一样,每天脸上总会带着欢笑,那天真无邪,纯真又略带顽皮的笑。因为,他只是个9岁的小孩,和有一对爱他的爸爸妈妈。
“简宁,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半小时了,来,你来骑。”巷子的拐角处,萧简宁的玩伴看着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萧简宁不耐烦地抱怨着,或许他抱怨的不是外面的气温有多高,而是这半小时本来能在一起玩耍的时光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他叫刘家豪,9岁半,父亲是卡车司机,帮忙村里建房子的人家拉砖拉泥土。虽说大部分人家家庭都不富裕,但赚到钱的人家还是有的,这几年生意好,赚了些钱,在刘家豪不依不挠地哭闹下他爸给他买了这辆很时尚的小型山地车,对于大部分人家的小孩来说,这绝对算是奢侈品,就算萧简宁以上吊自杀的形式跟家里相威胁,他也不会得到一辆破旧的二手山地车。因为他家,没钱。
萧简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比你还急呢,要不是我妈在看《还珠格格》,指不定我能不能溜出来。”
“哈哈,我妈也在看,我爸也看,连我奶奶也看,我们全家人都看。”刘家豪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嗯,我们去那?”
“不知道,这暑假好是好,就是太热了,烦操。”
“不如我们.。”萧简宁诡异地看着刘家豪笑着。
“你是说.。”
俩小娃就这么默契地对视一笑,向着村尾那条清凉的小溪狂驰而去.。。或许在炎热的盛夏自由自在地畅游在清凉的水中,是这个年代的小孩最大的乐趣吧。
“简宁,你快看,你快看。”骑到一半,坐在单车后座的刘家豪突然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地大喊着。
“什么?”
“那边那边。”萧简宁顺着刘家豪的手指望去,不远处一小庭院的树荫下,他看见了一个女孩。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扎着马尾辫,炎热的夏天依旧穿着白布鞋的小女孩,一个他在这个村子从没见过的可爱女孩,一个跟村子里其他女孩不同,拥有着天生的丽质,后天的装扮以及城里人高昂气质的小女孩。她那白色的裙子就像冬天的雪花那样耀眼,那样飘扬。
萧简宁与刘家豪,竟看得都忘了神。
“嘻嘻。”女孩发现了他们,正捂着嘴偷笑着。
“哎呀,小心。”刘家豪突然回过神来大喊着。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哐当一声,伴随而来的是萧简宁以及刘家豪地哀嚎声。原来他俩看得忘乎所有的同时,也忘了旁边还有一条一米来宽的排水沟。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这时的小女孩畅快地欢笑着,笑容,是那样灿烂。
“哎呦,疼死我了,你怎么骑的车啊,那么大的沟都没看见。”
“还不是怪你,叫我快看快看,要不然能这样吗?”
“你还说,那有你这么笨的。”
“就怪你,待会你来骑了。”
..
待他俩爬上路面的时候,萧简宁下意识地朝着那女孩出现的地方看了看,但不知何时,小女孩已经不见了,留在原地的,只有那院子里树荫下的那部遥控车。
“看见了没有,刚刚那女孩手里的的遥控车,真牛逼啊。”
“那么大的遥控车子,比我们现在骑着的还贵哩,他老爸肯定很有钱呀,不过好像没见过那女孩。”
“我想整个村子,也只有他家才舍得给她买那么贵的玩具了。”
“哎,真是做梦都想拥有一部啊。”
依旧坐在单车后座的刘家豪,不停地感慨着。
往后的日子里,每当萧简宁经过那个女孩出现的庭院,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却始终没再见到她。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农村小孩的童年,是简单的。萧简宁以及他那些玩伴,每天都沉迷在山野溪流边,或是捕鸟,或是下河洗澡,或是摘些酸涩的野果,或是偷些番薯垒起了土窑。就这样乐此不疲,享受着暑期带给他们欢快而美好的时光。
时光永远不会因为你眷恋它它就走的慢一些。
炎热的暑假转眼便过去,紧接着到来的是依然炎热的开学季。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紧促的敲钟声预示着漫长的新学期正式开始了。
“很高兴见到大家,我是你们三年级一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我叫刘文涛,以后大家就叫我刘老师。”
“刘。。老。。师。。”
“嗯,很好。”
“来,给大家介绍下自己。”老师小声地对着讲台上一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说道。
“大家好,我叫赵雪,今年8岁,我是从别的学校转学过来的.。。”
这是萧简宁第二次见到这个女孩,也在这时候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赵雪,这个他想再见的女孩现在就站在离他不到几米远的地方。不知为何,一向对学校厌倦的萧简宁此时却莫名的感觉学校是个最美好的地方,一个他想去的地方。
“好,大家鼓掌欢迎。”赵雪自我介绍完毕,老师带头鼓起了掌。
随后老师补充道:“赵雪跟我们一样,都是村子里的人,大家可能没见过她,那是因为她爸爸在外地做生意,她从小是在外面长大的,大家跟赵雪,要和睦相处,不许欺负她,知不知道?”
“知道。”全班同学大喊着回应,叫得最大声的,估计就是萧简宁了。
“嗯,很好。”随后老师环顾了一下教室四周,最后指着萧简宁对赵雪说:“赵雪,你学习成绩比较好,你就先坐在那位同学旁边吧。”
赵雪点了点头。
“萧简宁。”
“是,老师。”萧简宁应声站起。
“安排赵雪跟你同桌是希望你跟人家好好学习,别老拖班级的平均分了,知道吗!”
“知道了老师,我一定跟赵雪同学好好学习。”萧简宁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特别洪亮,倒像是在跟自己宣誓一般。
看着这个一身白衣的小女孩向自己慢慢走来,一种莫名的暗暗的欢喜在萧简宁的内心涌起,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的萧不凡只知道这是他自己无法控制的感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大家都坐好,现在开始点名,萧小筑。”
“到”
“刘舒伟”
“到”
“刘小斌”
“到”
“赵童”
“到”
..
命运这东西就是那么微妙,我们永远不知道它会给我们安排什么,或许,我们只是按着命运给我们铺好的轨迹在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