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交十月,江北已是万木萧瑟一派凄悲景像。苍穹昏鸦,彤雲渐积,北風吹过,刮在脸上割刀子般疼。只有树上的残葉,稀稀落落在寒风中瑟索,像是诉说着什么,又像是不胜其寒的发抖,更添几分荒寒寞落。
一辆牛车从河堤的岔口慢吞吞晃悠悠驶过來,车后头稀稀拉拉跟二十來个蔫头耷
脑疲兵。默默把枪横在脑后,两只手搭在枪上,一步三晃,时不时看一眼直挺挺躺在干草上的邢雲天。他脸色腊黄,冷汗直冒,时不时身體便抽搐一下,每抽动一下身子默默的心便跟着紧缩一下,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快走几步到振光身边,望着车板上的邢雲天焦急地对振光说:“咋弄啊!再不想办法恐怕难拖到明天,疼也能把他疼死,想想法子吧,伙计!”
“我有啥毬办法,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里往哪找先生,往哪抓药?”振光心里也是一肚子的难受。
“瞧你那怂样儿,还不如不问你!”默默低头啐了一口,望着远处树上哇哇叫的乌鸦边走边发呆。
“各位老总,小老汉只能把你们送到这儿了,过了桥就是日本人的地盘了,都不是人日出来的畜牲,俺不敢再往前了,你们小心些!俺那个东家,****的,是个赖孙,****娘!真不敢再往前走了!”说着喝住老牛,一撇腿下了车,胆怯地看着默默和振光。
“大爷,这附近有村子没,哪有郎中?”默默一边问一边从兜里摸出一块现大洋拍到老汉手里。
“有,好几个村子呢,鬼子烧杀抢掠,还糟蹋女人,能跑动的人都逃了。看病抓药的先生原来有几个,前些日子都被鬼子抓到丁家集了!”
“我****娘!这可咋弄?对了,大爷,丁家集离这有多远?”默默急切地望着老汉问。
“不远,三十五里,你们可不敢去那儿呀,那儿好多鬼子兵咧!”老汉一边拍着破棉祆上的尘土一边说。
默默又拍给老汉一块银圆,“大爷,帮我们找个僻静点的村子,我们長官快不行了,你老给想想法子!”说着焦急地望着在车上直挺挺躺着的邢雲天。
老汉捏住尚带着体温的银圆放嘴边猛吹一口气赶紧放到耳朵边,满脸上的褶皱都笑开了。“好,好,俺把恁们带到俺侄女家的那个寨子,那个寨子富户多,好几个地主呢,人跑了,粮食应该不会背走!”说着一欠屁股坐上牛车,用鞭子轻敲着牛背“趔,趔,”又催动牛车。
拐过两道河岔子,庄子已在近前,天色渐暗,正是吃晚饭的时辰,这么大一片村庄,只有寥寥几处炊烟,村口打麦场的树下,摆龙门阵吃晚饭的人一概全无,只有成片的乌鸦忽起忽落翩翩起舞。默默心里一惊,扭头问老汉:“日本鬼子经常来?”
老汉蹲在地上,手拍着褐红色的地皮,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上个月九月初十,就在这麦场上****的一口气杀一百三十多口,血把麦场都染红了!一把火烧了李树洼子,听二狗他叔说,从火里跑出来的补一刀又扔进火里,太惨了,太惨了!他们根本都不是人啊!畜生不如!黄花闺女小媳妇当场奸后又被拖拉到丁家集,不从的立马刺刀挑死!俺侄女俺闺女和外甥都死在了这儿!”呜呜呜,老汉双手捂脸,痛哭失声。
默默振光和二十多个兵一言不发,沉默的看着褐红色的麦场。“前天和昨天又来收粮食,今天我去给东家拉草,没在家,知不道今个来没!”老汉看着村里对振光说。
“我要点排头兵!”振光对默默说,眼睛在这群兵身上逐一扫过
“黑蛋,二狗,明祥,跟默默走!”振光咬着牙发着狠说
“振光,你个****的,咋回回都是老子探路当排头兵?”默默骂着振光却一脚踢在我屁股上,把我踢一筋斗。
我从地上爬起來撇着嘴想哭,默默一把攥住我的脖子把我拎到他面前,“给老子当前哨,他娘的放机灵点,快走!再哭一声我揍死你个****的!“默默这****的冲我发着狠。
天已经黑定了,我在前头小心翼翼的走着,默默他们四个距离我三丈开外悄没声息的跟着。
黑黝黝的街道上阒无人声,小巷院落里静得可怕,连声狗叫都不闻。拐进一个小巷子,这家院落占地非常广,宅门楼巍峨高大,里面人声可闻。我从墙角刚一探头,便听到“咔嚓”一声枪上膛的声音,“谁,出来,不出来开枪了!”
我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回头一看默默他们已悄悄的跟上来。默默拍了拍我的头,“你他娘的没屙裤裆里吧!”一脸的贱笑让我恨不得朝他脸上咬一口。
默默捡起一块石子,朝东边的墙豁扔了过去,“啪”的一声落在墙豁的烂瓦上,一个穿着黑皮的二鬼子端着枪瞄着豁口走了过去。默默一个踮步飞身上去在他后面用左手死死捂住他的鼻子和嘴,右手从腰里抽出刺刀搁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动,血便从刀刃处渗了出来。“别动,动就做了你!”
明祥上来夺了他的枪,二狗和黑蛋押住他出了巷子。
在靠近坟场一僻静的小屋里,默默蔑斜着眼,一只脚踏在神桌上,狞笑着用刺刀顶着黑皮的脖子,“说,那是谁家的院子?里头住的谁?嗯一?”说着刺刀一剃,那黑皮连连求饶:“军爷,别杀我,我全说!”说着咽了口唾沫,“那是保安团刘長安团长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