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落雨,你那一份玄武心法是假的,若要真的功法,我要你以你们修真者的修为发誓,你可敢?”
“凌肆,你别太过分,即便本座不发誓,将你杀了,也一样能拿到功法!”白衣翩翩,季落雨仿若救世之主凌空现身,“你勿要苦苦挣扎,天注定,凌氏今日必亡!”
“季落雨,妄你为修仙者,竟然连一个凡人女娃都容不下,你谨慎得连小脚女人都比不上,不知你的大道可还容你?”
“凌肆,你勿要放肆!你妹妹可还在我手中呢!”
“肆哥,小九不想这样死!”凌九兮张开自己的小嘴,狠狠的咬着季落雨的手指头,牙床迸裂,满嘴是血,看起来是那样的吓人。
“季落雨,你知道我凌肆是什么样的人,既然你怎样都不会放过我凌氏一族,小九现在死也是死得其所!小九亡,玄武逝!只要你发誓保我家小九平安一世,不自己出手或借他人之手为难小九,我就给你真正的玄武心法!”
“我以为你纵然师命难违,但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我九妹不过一杂灵根的七岁女娃,你连她都容不了,我凌肆真是瞎了眼,与你相交!既如此,这眼我要何用!”凌肆玄衣依旧,沉沉的血迹已经压住了往常扬起的斗篷,一剑便戳瞎了自己的双眼,那剑上的翠绿玉简被污血硬生生烙印出大大小小血滴子的一般的坑。
“你先放下玄武玉简,本座发誓,本座发誓我季落雨此生佑凌九兮一生平安,不会亲自害她,更不会借旁人之手杀她,无论何种境况,我必定护她一世,若违此言,吾大道断裂,灰飞烟灭,再无轮回。这誓,够吗?”
“够了!多谢!”凌肆咧嘴一笑,“落雨兄,你手里的那份玄武心法才是真的!我这里这份才是假的!”
“以我凌肆一命,换我凌氏血脉延续值了!哈哈哈!”
“小九,你得活着,世人对女子多有所不容,可是,大难下活下来的都是女子。”
“小九,肆哥不能护你平安了,能做的只有空手套得季落雨的一个毒誓了!”
“小九,你得活着!”
“为了凌氏活着,至少要比季落雨活得长久,活得更好!”
凌九兮怔怔的看着凌肆潇洒自尽的背影,斑驳的日光还是如琉璃一般细碎透明,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天地间似乎只有她凌九兮一个人了。
她还那么小,她才七岁啊!
“肆哥,你怎么忍心扔下小九一个人活着?”一股难以言状的悲痛从骨子里渗透出来,凌九兮看着识海里一寸寸的光影,喃喃道:“原来是这样的久远,像是上上辈子的事情了。原来想起来是这样的悲伤,怪不得将它封印了!”
凌九兮慢慢走向那个蜷缩在角落里静静烤着火的娃娃,火苗烧的正旺,女娃将最喜欢的物件一件一件的填进火里,滇西镇纸,金雀落木雕,异邦进献的鱼雕,柒哥从江南带回来的油纸伞,番外的火红狐狸毛,祖父亲手给带上的平安符,还有奶嬷嬷给绣的金元宝小衣服……
“为什么都烧掉?”凌九兮走进女娃,慢慢蹲下,随意拿起一罐膏脂,满是回忆道:“这是静芳斋的香膏,你最喜欢的味道。”
“不烧了,留着它们干什么?真没想到你还记得回来看我!”女娃嘴角诡异的咧开,悠悠道:“你不害怕了吗?”
“你就是我,我害怕什么?”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似乎什么都可以抚摸平整,无论是海上的巨浪,还是心理的创伤。一如昨日的撕心裂肺,今日只是徒留无限感慨,一如昨日的情景只是情景,便是代入角色,共鸣也一样少了很多。
凌九兮将手中的帕子递过去,她记得,那时自己是想哭着的。
“不用觉得是自己那句不想死,才害死了肆哥。”凌九兮看着抱紧自己双臂的女娃娃,莞尔一笑,“肆哥是男子,在凡尘就是四君子之首,那季落雨必定是知晓肆哥灵根极佳,不然,怎么会那么着急的想肆哥死?无论你说想死或者不想死,肆哥都是要被害死的。你不必觉得自己害死了肆哥,若是你也死了,凌氏就真的没人了。便是当时你想死,你也得活着,不是吗?”
“其实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想着,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如果我死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纠结,有那么多的委屈。如果我也死了,我就不用经历背叛,不用经历生死,不用经历这些了。”凌九兮仰起头,看着识海内蓝蓝的天,对着女娃坚定的说道,“但是,我得活着。”
“你想活着,但是你怕痛苦,所以把我封印了是吗?”女娃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她,“你怕承载凌氏灭族之痛,你怕你在落霞宗不受待见,所以自我欺骗,是吗?”
“不是我封印你的!”凌九兮脱口而出。
“那是谁?”女娃娃周身弥漫着无数的怨气,眼眶里白白的眼仁儿凸出,阴森森道:“凌九兮,不是你封印我的,那是谁?除了你自己能动你自己的识海,还有谁能动?你告诉我?”
“是谁封印了你?”凌九兮似乎想起来一个模糊的身影,喃喃道:“除了天清浊,还有谁陪过我?”
“就是你自己,你的气息我怎么不认得,就是你亲手把我封印,你不配代替我活着!你不配!”女娃嘶哑的声音像钢铁碰撞一般,尖刺入脑,“你不配活着,活着的应该是我才对!是我才对!”
天幕瞬间化为黑色,黑色的水从四周凭空出现,将凌九兮淹没。长长的头发被水冲散开,一缕一缕的与黑色的水混在一起,不一会儿的时间,竟是找不到自己的长发了。
凌九兮不知道自己是在纠结于那个将记忆封印的人是谁,还是纠结于是不是活着的本就不该是她,一时间,她怔住了。任由黑色的水充斥自己的耳朵,鼻子,眼睛,嘴巴,除了呼吸太过难受外,其实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飘荡也不错。
没有使命,没有负罪感,没有师恩难忘,没有大仇未报,没有两难全,更没有友人反目,故人不识,没有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