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哪来什么白捡的大便宜。”一道十分苍老的声音,缓缓的从距离十三区不太远的一座水塔上,响了起来。
也许是天海城为了方便给那些建得太高的高楼大厦供水,便有市董局亲自出资,兴建了许多高耸入云的水塔,均匀分布在天海城城中各处。
同时也负责监控!
此刻,就在这位十三区和天海校军场中轴线上的一座水塔的顶端,就这么随意的摆放着一张十分老旧的紫藤椅,椅上坐着一名身穿普通土黄色棉布衣,稀疏的白发被主人随意垂散在自己的肩头的老人。
老人的身后,是一名身材颀长,身穿同样款式布衣的年轻人。
这是一位面容儒雅,神态安静温和,属于那种大姑娘、小媳妇一见之下,就很容易心生好感类型的超级暖男类型。
此时,站在老人身后的他,双手正轻轻的扶在紫藤椅的椅背上,满脸谦恭的低着自己的脑袋,十分谦虚的微笑着。
“我的好徒儿,你在想些什么?”老人收回落向远处,那似乎有些落寞的目光,一声轻笑,主动开口,问道。
听到这位历经三朝而不倒,如今身为天海城警卫军大统领的老人,开口说话,黄衫年轻人脚步轻移,一步就走到老人的身侧,尊敬的说道:“师尊,我只是在心里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天海王会那么看重这位太史将军?”
“那么好的一个位置,竟然十分随意的让给别人,可为什么天海王还会把这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送给她?”年轻人的脸上有何几分不解,以及对自己老师的打抱不平。
听到自己徒儿的这番话语,老人禁不住微微一笑,伸出枯枝般的手指,点向那一个让所有的玄黄人都心痛的地方:“你看到了什么?”
听到老师这么一说,黄衫年轻人立刻十分努力的凝神望去,可他的眼前依旧是和往常一样的情景,便有些歉然的回答道:“弟子驽钝,望师尊指点。”
“你看得太近,你只看到眼前这些街巷,你却看不到天海城的边界。”老人微眯着自己的眼睛,徐徐道:“但你应该知道,这个城属于东域,东域属于玄黄大陆,玄黄大陆又属于大千世界。”
听到老人这么一说,黄衫年轻人依然是沉默不语,只是脸色却变得严肃起来。
“陛下,或者说左相,看得就比你要远得多。”老人慈祥的看了这名自己一向很满意的黄衫年轻人一眼,却有些嘲讽的说道,“让太史将军去,至少有两层用意。一层是天海城之中,虽然不乏可以傲视公共租界的巅峰强者,但多涌出一个,总是多一分威势。。”
“先前,太史将军虽然已经有很大的威名,然而大多数人怀疑她甚至还未跨入跨入第五境界,昨夜这位女将军一人平了整个十三区,将会是入秋以来最响的惊雷,让我振东军的无形力量就又厚了一分。”
“另外一层用意则是,江夏之战的消息你也应该听说了,虽然包括我等在心中都还有一些疑虑,但东吴大胜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说道这里的老人,眼中包含期望的看了年轻人一眼:“所以,有些人自然疑虑我们十年未动干戈,如今实力究竟如何的天海城振东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该怎么办?”
“可是现在,拱卫四方的四大师团,依旧是是在前线纹丝不动,殿下仅仅是使用了一个刚刚投奔而来的太史慈,就破除了眼下的困局……。”
“这样的话,不仅某些流言和疑虑,不攻自破不说,人才辈出的天海城还在接下来的东域局势中,占据了待价而沾的主动。”黄衫年轻人一声轻叹。“怪不得左相会轻易的答应那一件事情,的确看得比我远得多。”
他吐出“左相”二字的时候,神色既是钦佩,又是自愧。
左相是一个尊贵的称呼。
众所周知,天海王有两位左膀右臂,一位就是为官之首的左相杨洪,另一位就是头号军师——右将文强。
这两位大人的年龄、外貌、喜好,所长方面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只有同样的神秘、强大,深不可测。
那就是,天海城绝大多数地方都笼罩在他们的阴影之下,所有人也都肯定他们是强大的修行者,但却没有人见过他们的出手。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还在于很多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强,很令人畏惧的人,却仅仅只是他们忠实的属下而已。
太强的人,往往没有朋友。
所以在,大凡有人提及这两位大人物,对应的情绪都往往是敬畏、恐惧、愤恨,却极少有这名黄衫年轻人眼里,那一种真正钦佩的表情。
“师尊的看法应该不错,殿下一直以修炼为主,这种事情应该是左相主事…只是这样的话,那位一向眼睛里融不进沙子的王妃,恐怕会有一些想法。”轻叹了一声之后,黄衫年轻人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
听到这些话语,老人满意的笑了起来。
在他看来,他这名突然奇想,收取的关门弟子,的确并不算天资特别聪慧的那一种类型,但他的性情真的是很平直,也真的是很坦荡。
对任何人都没有天生的敌意,对任何人都是一种认真学习对方长处的态度。
可是,只有抱着这样态度的人,在如此风起云涌的大千世界,活得长,走得远;从而让自己亲眼看到的事物,也总会比别人多的多。
“所以,我才把你叫过来,向那位看似走了大运,实际上后面站着姑苏沈家的少年,做一个人情。”老人一副我很满意的笑容;“毕竟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出师了。”
听到老师的这番话语,这位波澜不惊的年轻人,终于在心底起了一层涟漪。
在天海城,所谓富人眼中的破落户是小摊小贩、走方郎中、没有自己田宅的租户帮佣、闲人,乃至带着所谓梦想来这里,瓢泼流浪之人的统称。
自然因为破落户这三个字的原因,这种人的聚居地周围的居住环境,比起其他富裕街区的普通街巷,几乎很难让人产生一种所谓清雅的感觉。
所以,在一条在街面并不平整,甚至有着鸡屎痕迹的青石路上,只能模糊看到有一面无字酒旗,在里面显得十分无助飘动的情景,一点儿也不例外。
例如,在某一条小巷,一面土黄色的破旧酒旗下方,是一个极其窄小的小饭馆,布局摆设和其他寻常普通的小饭店也没有任何的差别,当街的厅堂里摆了几张粗陋的方桌长凳,柜台上除了七八个歪歪扭扭的酒罐之外,就是放置着水煮花生、腌菜等下酒小菜的柜橱。
然后,一位穿着和长相看起来都十分普普通通的少年,慢慢的走了过来,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酒旗,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在门坎上随便刮了刮鞋底的污泥,大步走了进去。
小饭店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客人。
倒不是平日的生意就清冷,光是看看被衣袖磨得圆润发亮的桌角椅角,就知道这些桌椅,在平时一日里要被坐在这里吃饭的人摩挲多少遍。
只是现在的这个时间,正好是上午八九点的时候,正是饭馆生意最清闲的时间之一。
店主人是一位已过六旬的孤寡老妇人,因为平时没有多少开销,再加上她的饭菜也算是物美价廉,收入还算不错,生活倒也过得下去,甚至还有余钱接济了不少,她看着还不错的年轻人。
因为平时也没有什么事情,所以这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本来正一边听着录音机里面的戏曲,一边端着一个粗陋的瓷杯在喝茶,但当她看到不远处阴影里走来的少年,布满皱纹的脸颊上忽然泛起一种温暖的笑容。
然后,这位老人转身从门口旁的一个壁柜里,拿出了一碟干果放在了自己的面前,笑着问道:“怎么这个时间过来啦?”
少年微微一笑,在老妇人旁边的板凳上坐了下来,十分随意的拿起一枚干果,说道:“昨天那么大的动静,就担心你这里会有问题,就想过来看看的;只是临时有点事,所以才拖到现在过来。”
于是,老妇人笑出了声,自从看到少年的身影,她就变得很开心。
“能有什么问题?”她忍不住笑着说,看着少年略显苍白的面容,便立刻有些爱怜的问道:“早饭吃过了么?”
“吃过了,老李家的油条豆浆。”少年笑了笑。
听到少年这么一说,老妇人似乎有些不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那中午饭留在我这里吃。”
“好。”少年点头表示同意,一边用手在桌面上随意的划着,一边笑着说道:“我要吃两个最好的菜。”
“当然没问题。”老妇人有些责怪般的看了他一眼,但眼睛里却涌起更多的意味,“那你今天想吃什么口味的饭菜。”
“自然是连那一位黄大老板都夸赞的梅菜扣肉。”听到老人这么一问,少年立刻笑嘻嘻的说道。
这个典故是这样的:据说是天海城那一位最讲义气的黄大老板,在某一次忙的焦头烂额之时,随便叫了一份梅菜扣肉,并十分感慨的说道,夹在中间,脚下又是那些烦人的家伙,怎么和格老子一模一样呀!
“那就好!”听到少年这么一说,老妇人眼中闪过了几分欣慰,眼里突然涌起一种看着自己的儿女离开自己的怀抱,要出去闯荡的某种复杂情绪。
坐在对面的少年,似乎意识到了老人心中的感慨,一时也没有说什么,只有继续垂下头,像个松鼠一样啃着面前的干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