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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小试

何少冲一个潇洒的姿势跃上擂台,在铁掌帮众的叫好声中负手挺立,确有名门子弟的端庄大气,文白首则是缓步迈上,对何少冲抱拳道:“小弟马如龙,请何兄多多指教。”何少冲也抱拳回礼,语气却是颇为轻佻:“好说好说,小心面具掉了啊。”端坐台下的诸葛长老见俩人都准备好了,观众也都退到了红布之外,便朗声说道:“第一场比武正式开始。”

何少冲左掌依旧负后,右掌平伸于前,掌心中隐隐泛出红黑之色,显是铁掌功已练得非同小可,沉声道:“来。”文白首将赤兔横于身前,微笑道:“何兄请接招。”说罢身形一晃、与何少冲瞬间拉近三尺,赤兔出鞘,刺向他的左胸。

铁掌帮众原本对“马如龙”颇有轻视之心,一是因为铁掌帮虽算不得数一数二的门派,但铁掌功威名几十年来一直威镇江湖,无人敢以小觑;二是因为卢河沟马家的武功实是出了名的稀松平常,也就只能“侠义”二字称道之,但眼前这个本应平庸的“马如龙”居然闪电般抢得先手,叫他们怎么能不吃惊?

何少冲当然绝非易于之辈,惊讶神色一掠而过,一掌拍向当胸刺来的短剑,文白首自然不会和他硬碰硬,赤兔一抖卸开汹涌而来的掌力,同时拔地而起,足尖点向何少冲头顶,何少冲冷哼一声,身后左掌挥出,拍向文白首的足尖,文白首再次避其掌锋,凌空翻身落在何少冲身后,也不回头,一剑划向他的左肩。何少冲迈前一步避过,猛然拧过身来,就这么隔着近一丈的距离一掌拍出。文白只觉一股霸道至极的掌力扑面而来,知道对手已全力以赴,当下沉身运起内力护住肺腑,硬生生接了这一掌,却也被击得踉跄后退几步、险些落下擂台。铁掌帮众爆发出一阵欢呼,何少冲也乘势进击,双掌黑浪滚滚,齐齐拍向刚刚站直身子、看上去还没缓过神来的文白首,就在他已经开始盘算下一个对手可能会是谁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文白首在眼前凭空消失!

何少冲双掌用足了十成功力,如今却陡然失去了攻击目标,这就相当于自己将自己全力往前拉去,而前方一步,就是擂台的边缘!这时他已来不及思考对手消失何方,赶紧双手猛地左右挥出以卸去掌力,同时足尖抵住擂台边缘,这才勉强止住前冲之势,就在此时,一股轻微的力道点上他的腰眼,却足以让他再也站立不稳,翻下擂台。

台下鸦雀无声,何少冲又疑又怒,起身看向擂台,只见文白首已经短剑回鞘,抱拳道:“何兄铁掌威力惊人,小弟承让。”说罢快步走下擂台,黄放已催促道:“快快快,我看那边好象已经开始第二场了,我们快去看。”然后两人就在何少冲铁掌帮众的怒视中赶向东北擂台。

……………………………………………………………………

还未赶到,便听得一片震天响的惊叹,远远见到有人冲上擂台,抬下一个满身鲜血的年轻人,而另一个年轻人则冷冷走下擂台,左肩也挂了彩,不是遇星遥还有谁?黄放咋舌道:“娘的好快。”只见人群中让出一条道来,遇星遥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走出,见到了站在外围的两人,稍一迟疑,还是微微点了点头。文白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他道:“这是我们、呃,我们家的伤药,外敷的。遇兄你拿去。”遇星遥接过放入怀中,也不答谢,就这么远远走开去。

由于东北看台上午的比赛已经结束,观战的众人也渐渐散去,边走边讨论道:

“刚才你看清楚了吗?他的剑好快。”

“是啊,我也只勉强看到他一眨眼间就刺出了十二三剑。嘿,余杭汪二公子也算是年轻一辈的硬手了,既然只六招就败得这样惨,唉。”

“可不是吗,没听说过飞鹰派什么时候出了这个后生,这回可是大大露脸了。”

“我倒觉得比起快剑来,他的胆子更可怕,居然拼着肩膀受一刀也要出剑,也不怕胳膊给卸了去!”

黄放和文白首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雀跃,不由得相视一笑,文白首道:“我们去看看哪里还有热闹。”黄放手指东南擂台道:“那边人多,想来不会错。”俩人这就往那个方向走去,但不知道是谁在比试,居然吸引了大部分人前来观战,无论如何是挤不进去了,黄放灵机一动,带着文白首走到广场东南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上,虽然距离有些远,但也算一览无余了,只见擂台上一黑一黄两个人影正缠斗一块,黄衣人是一个身材粗壮的青年,一把朴刀是使得力拔千钧、攻势迅猛;而黑衣人身材高大、相貌平凡,正是孟婆山庄现庄主——云开,他手中一把黑色镔铁枪左支右挡,虽然应付得颇为吃力,但黄衣人要攻破也不是不易。奇怪的是,虽然庄主出战,却几乎没在这如潮观众中看到孟婆门人,不知道是否有意为之,以显示孟婆山庄公平比武的诚意。

看了一阵子,见云开仍是守多攻少,黄放无趣道:“你不是说孟婆山庄是什么四大圣地吗,那天和我们比试的那许长老也厉害得很,怎么这堂堂一个庄主反而不怎么样了?”

文白首思索道:“我也以为他有意谦让、以拙藏巧,但看着也不似。孟婆山庄威名何其显赫,庄主必有其不俗之处,我们慢慢看就是。”

就在俩人说话间,云开终于趁对手力气有所衰竭,觅得扭转良机,枪尾荡开劈头而来的刀锋,同时一脚揣向黄衣人的心窝,招式虽然不大好看,却是颇为实用。黄衣人旧力刚竭新力未生,而就在这当口,只见飞脚袭来,不得不侧身避开,场上局面也随之改变,云开抢得上风,铁枪舞得一枪快似一枪,将黄衣人逼得不断后退,但如此攻势也极耗力气,何况这场比试已激战许久,他满头满脸的汗珠,看上去早已疲累不堪,但性子极是坚韧,将嘴唇咬出血痕,也不给对手任何喘息之机。终于,黄衣人朴刀脱手,身子也跌下台去,云开立即跃到台下将他扶起,气喘吁吁道:“章兄,有无大碍?”神色颇为关切。

黄衣人摇摇晃晃站起,显是已经筋疲力尽,想要抱拳亦不可得:“云庄主枪法非凡,更是宅心仁厚,小弟佩服。”

云开脸上竟然涌上一抹绯红,羞赧道:“章兄这是哪里话,小弟侥幸得胜,对章兄的刀法才是敬佩之极,如果张兄不嫌弃,武会结束后可否盘桓敝庄一段日子,好指正小弟枪法上的不足之处。”

黄衣人连忙摆首道:“不敢不敢,如若庄主不嫌弃,愿与小弟切磋一二,这才是小弟的荣幸!”

这时,台下居然响起了一片掌声,显然都被这孟婆庄主胜而不骄、谦虚仁厚的风度所折服。

黄放远远撇嘴道:“切,装模作样的小子,这副嘴脸也就只能骗骗那帮俗人了,我看着就讨厌。”

文白首逗趣道:“他年纪如同你我,却已是庄主之尊,还颇受敬重,我看你是嫉妒了吧。”

黄放一声冷哼:“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让我剑圣嫉妒?可惜没能抽到一块儿,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他。”

文白首扑哧一笑:“人家好歹首战告捷,你还是想想怎么赢下第一场再说吧。”

黄放还想争辩,“当”的一声钟响在大石台上响起,余长老朗声道:“今天上午的比试已经全部结束,下午的比试未时开始,各位请先用午膳。”

除了参加正赛的选手、以及少数被专门邀请而来的武林前辈,余下的人只能在广场上吃自带的干粮,黄放边往回走边抱怨道:“孟婆山庄也太小气了吧,别人都来到家门口了,都不请人吃饭喝酒。”

文白首微笑道:“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比武大会一连七八天,要是每天都为这上千人提供膳食,哪个门派受得了。而且,孟婆山庄乃武学重地,如果人人都涌了进去,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所以大家也都理解。”

……………………………………………………………………………………

未时,玄衣武会第一天剩余的比赛陆续开始,梵空寺无忧所在的西北擂台最为热闹,几乎集中了一半左右的看客,而十丈之外的西南擂台最为凄凉,仅仅只有数十人观战,并且看上去都兴趣不浓,不时扭头往西北看去,显是一群挤不进那头的倒霉蛋。

站在擂台上的黄放更是无精打采,扫一眼台下,只有文白首的眼神中见关切之情,而本应关注这场比试的方绪却不见踪影,心中不禁大为失落,伤怀天下人皆如此无情又不识货,竟连观摩他剑圣绝艺的热情都奉欠。正自艾自怜时,身前一声音轻叫道:“在下灵蛇派西门挽晴,请黄兄指教。”

黄放抬头看去,擂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人,长身玉立,相貌堂堂,手上也不见有什么兵器,正颇为温和地对他微笑着。黄放也抱拳回礼:“小弟我是逍遥门的黄放,西兄你用的是什么兵器?”西门挽晴微微一怔,便即大方道:“小弟的兵器藏于身上,眼下不便示人,但在临敌对阵时颇有出其不意的效用,黄兄请多多留神。”黄放抚掌大笑道:“娘的,我就欣赏西兄这样的老实人,那就开始吧。”说罢羚羊出鞘,轻飘飘地划向孙晚晴。

孙晚晴只觉眼前一花,剑势虽慢却无法把握其轨迹,他惊而不乱,斜斜向右掠出三尺,本以为便能逃出长剑的攻击范围,不料脚步未稳,眼前又是一花,长剑已向自己小腹挑来,眼看避无可避,只能生生扭过身体避开一击,同时右手往腰间抹去,一道银光电射向黄放的面门。

黄放回剑挡住扑面而来的银光,却也被震退几步,这才看清西门挽晴手上拿着一根拇指粗细、长约两丈的银鞭,原是系在他身上的腰带,由衷赞赏道:“果然是出其不意。好吧西兄,我要在三招内打拜你。”西门挽晴手腕微颤,银鞭真如灵蛇般在他身前跃动,不仅煞是好看,还扼守着攻守皆宜的要地,他轻松笑道:“黄兄剑术虽强,小弟的银鞭再不成器,也总能在数招内逼得黄兄不能近身,黄兄未免过于托大了吧?”黄放羚羊回鞘,摆手道:“你是不错啊,但就三招,三招之内不能赢你就算我输。”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顿时便来了精神:这场“星味”暗淡的比武终于来了点刺激!甚至有人吹起口哨为黄放的狂言喝起了倒彩。只有文白首默默思量,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办法,能在三招之内解决这个绝不羸弱的对手。

黄放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莫名其妙的微笑,看上去竟颇为闲适满足,就像是在自家花园里晒太阳,哪有半分比武的样子。看到他这副模样,西门挽晴的心头反而涌上了没来由的紧张,当下气贯银鞭,银鞭更如忽然受惊的毒蛇,在地上猛烈翻滚,发出滋滋声响。黄放突然转头对台下的文白首灿烂一笑,再转过头时已是满眼红芒大盛,羚羊闪电出鞘,凌空划出一道无形剑气,直射西门挽晴的右臂!文白首在台下目瞪口呆:这家伙什么时候掌握了文家的红芒剑气?!!!

西门挽晴更始料未及,黄放竟能在两丈之外发难,而且剑气瞬间袭至右臂,根本来不及回鞭阻挡,只能勉强竖起握把,与剑气来了个硬碰硬,被撞得半身发麻,往后连退三步。就在他终于止住脚步时,黄放已悄无声息地杀至身前,长剑点向其额头,孙晚晴无奈之下回鞭阻挡,眼看银鞭就要缠上长剑,长剑却鬼魅般在半空说停就停,银鞭卷了个空,击向他自己的额头!西门挽晴顿时魂飞魄散,一则眼前局面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二则他的手臂仍然是麻软无力,难以再作反应,况且银鞭离自己的额头如此之近,叫他如何有回天之力?就在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时,只觉手中一震,而银鞭也收住了回击之势。

西门挽晴睁开眼睛,只见黄放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而银鞭已缠在了他的长剑上,显是黄放为他挡住了这致命一击。西门挽晴这便放开银鞭,长叹一声道:“学艺九载,却走不过黄兄三招,小弟服了。”黄放取出缠在剑上的银鞭,双手递到西门挽晴身前,笑道:“我不过是用了点小聪明而已,正经儿打的话,我估摸着怎么样也要四十八招,兄弟你别放在心上才好。”西门挽晴接过银鞭,抱拳道:“黄兄剑法高明、胸襟过人,日后必定能在江湖上闯出好大的名堂,今日能与黄兄交手,实是我西门挽晴的荣幸。”

黄放也不谦虚,心满意足地接受了西门挽晴的赞美,这才得意洋洋走下擂台。台下已有人对这其貌不扬的少年刮目相看,纷纷伸出大拇指以示赞赏;而更多人则是茫然不解,实在想不明白西门挽晴好端端地怎么就弃鞭认输了,于是便认定黄放使了某种巫法。

待得黄放地走到身前,文百首拍拍他肩膀,压低声音声道:“娘的,你什么时候学会运用剑气了?”

黄放嘿嘿两声,得意道:“你也不看看我剑圣是什么人,你家那玩意我听听自然就会了。”

这回文白首却不损他了,而是由衷赞叹道:“我爹爹妈妈说的果然没错,这世上比我聪明用功的人千千万万,始终不可傲慢懈怠半分。”

黄放还没来得及自谦,文白首又好奇道:“你刚刚说要四十八招,心里是如何计较的?”

“我随口说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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