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了小食,品了香茗,装了糕点,听了曲子,乃至煞有介事地烧了香后,回去的路上,方洛书手里又多了个鸟笼子。只因那卖鸟人巧舌如簧,说这画眉驯一驯能说人话,加之其叫声实在宛转悠扬,她便动了心念。
忽然想到什么,方洛书咯咯笑道:“以前我家没人敢养鸟的,你猜为什么?”
云箨摇了摇头,目光柔和:“猜不出。”
“那我告诉你罢,我小时候啊,特别淘,家里人若养了,不是被我放跑了,就是被我烤来吃了,哈哈,后来我哥哥就只敢养些花花草草之类不会跑也不能吃的。”
他点点头,笑得令人玩味:“是这样。”
方洛书盯着他看了看,道:“你肯定都猜到了,就等着我自个儿招呢吧?”
云箨笑而不答,她便接着说道:“不过我很好奇,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入了巷子,鼎沸的人声便渐渐小了,风不急不缓地吹着,两边都是老宅院的围墙,高高的,斑斑点点满是岁月打磨的痕迹。
“我小时候啊,”他的声音低低地响起,“记不得了……”
方洛书与他并肩走着,自然看不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恍惚,可不知怎的,思绪里却平白染了几分戚然。
隔墙暗与杏花约,一树幽香绝。
“我就送至此处吧,”云箨停下脚步,面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再往前,怕是要给小姐招惹非议了。”
方洛书也停住,把这巷子走完,再拐个弯,就能看到将军府的大门了。转身看看他,刚才那莫名的情绪来得太过突然,至此依然在胸口涌动,余韵不绝。
见他眼眸灿灿如星,唇角微微扬起,那股情绪便肆意流淌成冲动,推着她朝他迈了一步。
可刚迈出就有些泄气,算了,下次吧,下次见一定告诉他,她会把他有意无意流露出的情感在自己心里反复体味,告诉他从第一次见面起,他的影子便如呼吸一样,在她脑中一刻也不中断,告诉他即便世事无常,她也愿意与他并肩,告诉他,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如此重要。
人总是因为太过珍惜,而变得小心翼翼。
满肚子的话到了嘴边,也只凝成了一句。
“多谢公子。”
呼……这握不住的沙啊……
别过云箨,脑子里乱七八糟,脚步也轻飘飘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巷尾。刚欲转弯,眼睛无意地扫过府门,便突然停住脚步,闪身躲在拐角处。
不对,情况不对。
她探着脑袋远远地看向家门口,只见一队人马黑压压地聚在门外,有些眼熟,细细瞧来,竟是白天在庙会上遇到且交锋过的。
陈管家弓着腰,像是低三下四地求着什么,却被一把推开,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稳住。她站在下风口,隐隐约约地听到几个字眼,努力连缀起来,想了想,便知道了个大概。大约是有人通风报信,说看到那出逃的采女往将军府这边来了,这群人便浩浩荡荡地要来搜府。只见他们留了几个人守在外面,其余的径直闯了进去,家丁怎么都拦不住,反而被他们打伤了好几个。
方洛书这火气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堂堂将军府,岂是他们说闯就闯的!更何况父亲还病着!
她咬了咬牙,这就要冲过去。可那迈出的脚还没落地呢,整个人就被一股力给强拉了回来,脚下不稳,生生地撞进一个人怀里。
“公子?”她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惊讶。
“嘘——”云箨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小声一些,接着无奈地笑笑,“你这冲动的性子怕是不好改。”
方洛书微窘,可一想起刚才的情景又忍不住忿声道:“他们打伤我府里的人,还硬闯进去,这岂能忍!我方家世代效忠高家皇室,为人臣子在人君面前头低三分也就罢了,怎么还得受这些人的气!”
“那么,你若冲过去,被他们撞个正着,联系起你今日在庙会上的举动,他们会如何想?将军府可还脱得了干系?”云箨一只手还抓着她的手腕,生怕她头脑一热又不明智起来。
方洛书眉头深锁:“那怎么办?我就在这儿干看着?”
云箨摇摇头,眼睛望着府门方向,道:“先静观其变,若没有皇上授意,他们怎敢擅闯将军府。”
“你是说……”
“只怕,皇上忌惮方将军已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