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尽岁月,对于天地来讲,或只是一瞬之光,然而对于罗素来说,这却更像是一场梦境。
她不记得自己是哪一年哪一日开始沉睡的,直到她第一次醒来,发现自己只剩下一缕残魂,被困在这数尺长宽的石盒中,后来又在茫茫孤寂中睡去,又是过了许久,再次醒来时之前残损的魂魄修复了许多。
就这样苏醒后沉睡,沉睡后再苏醒,原本黑暗的天地间渐渐生出了光亮,出现了日月星辰,出现了山河湖海,出现了飞禽走兽,出现了新的人。
天地万物都是新的。
再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天地间草木兽虫学会了吐纳之术,渐渐的,修行之风传遍世间。
随着岁月的流逝,罗素也从一缕残魂恢复了本体之魂,更是找回了遗失已久的记忆。
在还略有残破的记忆中,她看到了一个魁梧威严的男子亲手将她魂魄跟肉身分离,然互将魂体跟肉体分别寄养在了两件大法器中。
男子做完这些没多久,就消失不见了。
那个时候,宇宙三千界,处处涂炭生灵,界灵被杀,世界坍塌,这一切,都因一人而起。
那个人被三千界生灵公称为邪王,而他自己,却是自称封起灵。
封起灵既是一个名字,也是一种意志,他要封的是起灵族,或者说是要封号称三千界至尊的人王罗蛮。
悠悠岁月,创造了未来,也淹没了往昔,罗素尽量不让自己回忆往事,然而那古老的记忆却像是自己长了双脚,不由自主的在她脑中走动。
记忆中,有两个男人的身影最为清晰,一个就是亲手将自己镇封在两件大法器中的父亲罗蛮,另一个则是被万灵称作邪王的封起灵。
当年封起灵为求长生坠入魔道,毁掉三千界造五行界,犯下大道共诛的罪行,然而三千界中谁也没法阻止他,就连被称作是“三千界至尊”的父亲罗蛮,最终也只是选择了不战而退,消失了无尽岁月。
罗素每每想起往事,心中都有一股难以诉说的奇异感觉,虽然随着时间的流失,那股奇异感觉变得越来越淡,可她心中明白,那是一个因,而这个因便是封起灵。
因要结果,果生于因,这是亘古之恒,万世不变。
往事繁絮,罗素不愿意多想,直到这日苗疆绝域中央处,在无尽岁月前是起灵族的圣器山河鼎,突然爆发出一道熟悉的气息,她终于按捺不住,凭借记忆中的术法打开封印,让魂体冲了出来。
罗素一出现在天葬谷中,整个天葬谷风云变色,谷上空云层翻腾,雷层倾泻而下,张牙舞爪一般打在谷中,随后谷中空气凝固,将密密麻麻的雷电定在了半空中,一眼望去,天葬谷中似乎静止不动了。
冰冷无情的声音从天葬谷中那一根封天柱中传出,似乎对罗素的出现早在意料之中。
“的确太久了,我甚至忘了你父亲的气息了。”
封天柱再次出声,这一次似乎多了一丝感慨之意。
罗素并未接话,她立在血祭台上方石盒上,双手不断比划,一个个诡异的符文凭空出现,随即在她胸前互相拼接,构筑形成一座小桥的形状。
符文之桥长约一尺,然而从中溢出的阵阵上古混沌之力竟是让周围虚空严重扭曲变形,若不是四象幻灵阵的加持,这片空间早已坍塌。
“你想带走山河鼎?做梦。”
封天柱声音提高两分,对罗素的行为颇为不屑。
罗素并未理会回荡在天葬谷中的震天之声,只是以大法力加持胸前的符文小桥。
随着符文小桥越来越凝实,竟是从桥身中传出一丝邪异的召唤之力,那一丝召唤的气息似能穿过虚无,竟然横越千万里,出现在了苗疆绝域中。
绝域第三层中的小湖上,山河鼎一边封住鼎内的叶天恨不让他离开,另一边死死抵抗外面紧握自己的大手,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气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受到这一丝微弱气息的影响,山河鼎竟然控制不住的猛烈震动起来。
“主人……”
颤巍巍的声音满是难以置信的兴奋,一片片厚厚的铜锈从山河鼎山河鼎上剥落,掉在下方握屈着的水手上,发出“轰隆隆”的爆轰声。
随着斑驳翠绿的铜锈脱落,铜鼎漏出了它本来的面目,青铜浇铸的鼎身上刻满了纷繁复杂的太古符文,似花似草,似禽似兽,那玄奥的符文间,似乎蕴藏着无尽岁月与乾坤,让离鼎身不过三尺远的巨大水手松开一丈距离。
“回来吧,我的族灵,天地不死,起灵不灭……”
悠悠的召唤声回荡在山河鼎周围,也传进了鼎内叶天恨的耳中。
叶天恨多次尝试,仍然冲不出这口大鼎,正当他在鼎内寻找出去之法时,突然听见了大鼎的声音,随后就是那飘渺无定的话语。
那突如其来的召唤之音像是蕴含着无穷魔意,让叶天恨身子生起一阵无力感,就连体内的血液也都想要离体而去一般。
就在这时,他识海中本已静止的魂珠轻轻一动,从金色魂珠上面溢出一道淡淡的符文之力,钻进他的肉体中,将鼎外诡异的气息斩断,**的异样也随之散去。
叶天恨看不见鼎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从脚下铜鼎的震动来看,他知道外面必定出现了某些异样。
随着罗素从天葬谷中发出的召唤之力,苗疆绝域中的山河鼎显得愈加亢奋,待鼎身上上铜锈完全脱落后,丈长的铜鼎顿时疾射出漫天金光,那金光似有吞噬空间之力,铜鼎跟水手中间的空间瞬间被搅碎,坍塌形成了虚无。
铜鼎上的金光径直射入坍塌的虚空中,虚空之外,便是那一只由湖水形成的大手。
远远望去,巨大的水手就像是拽住了一个漆黑的大球,手想要捏爆破碎空间里面的铜鼎,而震塌虚空的铜鼎又想要冲开水手。
罗素立身石盒之上,四象幻灵阵源源不断的为她提供阵法之力,让她刻画符文的动作越来越快,泛着耀眼光辉的古符文从她双手间钻出,印在胸前的符文桥上。
“灵桥现,你还要等到何时?”
石盒上的血人突然双手往符文小桥上猛地一拍,随后清喝一声,声音穿透天地,传至苗疆绝域。
小湖上空,轻灵飘渺的声音不断回荡,“灵桥现,起灵出,族灵之器快快出来……”
随着罗素的声音出现在小湖上空,山河鼎中顿时伸出两只光手,插进鼎外虚无,随后猛地往两边一撕。
那吞噬鼎上金光的坍塌空间受到鼎中光手的撕扯,顿时有如一张破布,被撕裂开来。
湖边上三根封天柱也跟着通体一震,其上“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个大字各自汇聚成掌,三个巨大手掌朝着湖心上空的铜鼎狠狠地打了过去。
与此同时,铜鼎上方苍穹处,那一根漆黑的手指也突然显现出来,朝着下方铜鼎按了下来。
巨大手指带着无尽威压冲下,将湖边干黄的土石压得不断下沉,湖水不断翻腾,溅起的水花打在湖岸上,发出“吱吱吱”的腐蚀声响。
“我……要……出……去……”
怒吼声从山河鼎中传出,山河鼎以一抵众,虽然没能冲破外界力量的阻挡,但一时之间也未显露出败象。
叶天恨只感觉鼎口外面的天突然一黑,坍塌的虚空如一只漆黑的巨眼俯视下来,虽然泛着青芒的五龙棍将鼎内照出一点光亮,但跟鼎外空间破碎后出现的虚无相比,叶天恨在这一刻依然有一种坠入鬼窖的感觉。
鼎口上方黑暗刚出现片刻,突然铜鼎一震,竟然散发出漫天金芒,齐齐射进虚无中,虽然鼎身上的金光尽数淹没在虚无里,但鼎内却是一片光亮。
紧接着,叶天恨清晰地感受到身外气息一变,原本平缓的古老气息瞬间凝聚成股,化作两只大手冲了出去。
就在光手穿透虚无将外面水手撕开的一瞬间,湖边封天柱上冲出的三只九字符文巨掌已然打在了水手手背,紧接着,苍穹之上那一根手指也一并按在了那一条被撕开的缝隙上。
“碰碰碰碰”,四声巨响相继传出,小湖受到冲击,满湖的水瞬间被震飞了起来,露出了湖底的景象。
小湖底部,并不是满塘淤泥,而是一张变了形状的石像巨脸。
石脸双目紧闭,似一个沉睡的人。
湖水落进湖中,掩盖住了那一张石脸,湖面上山河鼎的身影再次露了出来。
山河鼎中的双手撕开虚空之外的水手,鼎身一动,就要顺势从裂缝中冲出,然而此时外面四股力量同时打了过来,被撕开的水手受到外力相助,竟是猛地一握,其上裂缝迅速闭合。
就在这时,远在万里之外的罗素血目一瞪,一口血水从血人口中喷了出来,血水尽数洒在胸前符桥上,符桥“轰”的一声震开虚空,瞬间消失不见了。
苗疆绝域中,一座长越百丈的拱桥虚影显现在小湖上空,桥影出现后,瞬间缩小,飞抵山河鼎,穿过那条裂缝,牢牢的撼在了缝隙中,水手再也不能愈合半分。
“起灵族的人,你好大的手笔,山河鼎不能出世,否则天地将塌。”
冰冷无情的声音此起彼伏,回荡在小湖上空。
“哼,封起灵不死,这天地如何会塌?”
罗素的声音从桥影中传出,桥影血光一闪,透明的水手瞬间变得血红,其外三个符文巨掌顿时被震飞除去,那一根手指在血红大手上也只是接触了半息时间,也是被震开了。
桥影挡开外界的力量,血手里面的山河鼎没有了束缚,慢慢往外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