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侵袭这座南方城市的时候,惠子的加工坊正好也结束了今年一年的劳作,给女工们放假了。宽敞的客厅兼工作室被收拾得只剩下十台缝纫机和拷边机,顿时有种人去楼空之感,也隐约有了即将过年的前奏。
今天还是零下8度的低温,外头的风扑在脸上像被寒冰利刃削过,麻木之后的生疼。惠子给女工们一一打了电话,通知她们下午过来拿工资。中午她让老公陪着去农业银行取了八万块钱,虽然她还没从合作的公司结到货款,可是她的工人们有些要提早回老家过年,有些要置办年货和给家人买衣服的,早点发了下去也好让她们准备起来,所以她必须把自己的钱先垫付进去。
在外面顺便吃了午饭回来,发现大部分人都已经在家里候着了。惠子拿出一个小便签本,上面记录着每个人的计件工资,提成,租房补贴,每一项都列得清清楚楚。几个员工围在她身边看自己的工资,同时羡慕着别人的工资,最高的是金铃,她可以领一万三千元。彩琼惊叹道:好多啊!金铃笑道:你们在休息的时候,我在加班呢。惠子道:就是!多劳多得嘛。她拿出厚厚的一踏一万,又从另外的一踏里面点出三千给金铃。钞票太新,手又冷得有点发麻,惠子几次数好又滑到桌面上,大家一阵阵哄笑,红火火的票子比任何东西的颜色都能激起人的兴奋神经。但是大家又没有太多的嘈杂,兴奋中夹着一点紧张或失落或骄傲,但是都在一张张的钞票面前保持着一点矜持。大家从女老板点钱的手指间看到了美好的春节,盘算着用这些辛苦挣来的钱怎么花。惠子在人群中有些热起来,不知道是被大家的热情所包围,还是太阳融化了外面的冰霜,她切实地享受着这种被视作焦点的感觉,如同手里牵动着别人生存的幸福感。
“明年早点回来啊!”惠子叮嘱着领钱的工人们。她清楚的知道,这句话只不过是喊她们明年回来继续上班的意思。至于什么时候来,还得看她们自己的意愿了。现在的工人不像几年前担心找不着工作,只要肯干,哪里都有可以挣钱的岗位。她这里的员工还算稳固,五六年了,流动甚微。因为她从没拖欠过工资。
阳光透进西面的玻璃门,一束光柱穿过整个工作室打在墙上。尘埃飞舞起来,是儿子拿着IPAD在人堆里钻来钻去。“阿姨,你帮我把这个模式解开,我就付你两百块钱。”“你个小孩子说大话,你又没钱的。”“我妈有钱,你看她现在不是在发钱吗。你只要把我的IPAD修好,立马给你钱。”“哈哈。。我给你试试。”惠子抬头笑道,“这家伙又想挨揍了,尽在那里瞎说八道!等下我带你去超市修。”儿子欢呼起来,“我要去超市喽,我要去超市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