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显然是不合适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样就把祸事留给家里人了。
杀了两个兵差也不行,那样的话会引来更多兵差,反倒更加不好收拾了。
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直面一切,实在不行就跟他们去吧,到了那里再想办法。总之来一个死活不承认
,谅他们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这样一想反倒坦然了,于是晃荡晃荡来到家里。
进了家门,看到坐榻上坐着一胖一瘦两个兵差,那个瘦一点的上下打量着范蠡,满眼的鄙夷,那个胖一点的欠了欠屁股道:“请问你就是范……范癫子么?”
范蠡蹙了一下眉头道:“我是范蠡。”心想特么这是什么兵差,见面就叫老子绰号,有点素养没有?
那个胖子稍稍有点尴尬道:“哦哦,大家都这么叫你,所以……,范蠡先生,我等是邑令府上来官差,我家大人特意派我等前来,请你到府上一叙。”
范蠡稍稍诧异道:“你家大人是谁?”
胖子道:“自然是邑令文大人了。”
范蠡嗤之以鼻道:“你等休得骗人了,我听说邑令是个姓公孙的,为何又变成姓文的了?”
瘦一点的嘴角一撇道:“这位范蠡先生真是孤陋寡闻啊,公孙大人早就走了,如今的邑令是文大人。”
范蠡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他们此来与杀公孙豹的事儿无关,于是嘴角一撇道:“管他什么老公孙还是姓文的,我又不认识他们,请我作甚?莫非你家大人也是个癫子?”
胖子瞪着眼睛道:“先生怎可如此说话!我家大人听说你特立独行,有意请你去府上做客,还请先生跟我等去一趟可好?”
范蠡眉头一皱道:“既然是来请我,为何派来两个当兵的?你家大人有没有点礼数?再说我与你家大人并无交集,为何要去?”
听闻此言,瘦一点的一脸怒气道:“小小贱民如此无礼!说一个请字已是抬举你了,难不成要老子绑了你去?”
范蠡似笑非笑道:“到底是请还是要绑?若是要绑,总得有个绑人的缘由吧?难不成这个新来的邑令也是个不讲道理的么?”
那个胖子起身道:“范蠡先生请勿动怒。我家大人本来礼贤下士,如今却反倒落个不是了,既然先生不给面子,那我等也就只好回去复命了。”
瘦子气急败坏道:“果然是个不知好歹的癫子!我家大人真是自讨无趣!”
胖子使个眼色道:“算了算了,大人特意叮嘱过,不可动粗,我等休再跟他一般见识。”
范蠡没好声气道:“送客!”
范平见状,赶忙对两个兵差好言相劝,直说自家兄弟是个癫子,勿要跟他一般见识,陪着笑脸将他两个送走。
回来后指着范蠡骂道:“人说你是个癫子,果然是个癫子!人家邑令大人好意来请,你却没有一句好话,真是个不识抬举的混球!”
范蠡笑道:“哥哥莫管,他若真是看得起我,为何不自己来请?”
范平气得吹胡子瞪眼道:“范癫子!你以为你是谁啊?莫不是脑子让驴踢了?”
“哈哈哈,看来那个文大人脑子让驴踢了。”范癫子狂笑几声,哼哼宁宁出门去了。
范平气得干瞪眼,恨不得冲上去踹他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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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兵差回去,向邑令大人如实相告,说那范癫子果然癫狂的厉害,非但孤陋寡闻,而且不知好歹,满口胡言乱语,实在有辱大人视听。
邑令仔细询问了范蠡说过的话,沉思片刻后笑道:“此人果然有趣,我文某人定然要会他一会!”
两个兵差疑惑不解,心想这个邑令大人果然有点不靠谱,怪不得好好的王朝大夫做不下去了,却被打发到宛城来做个小小的邑令。
却说宛令文种此人,其祖上自楚武王起就是食禄的大夫,一直世袭罔替,前些年父亲年事已高,便让他承袭了禄位,在楚王朝担任大夫。
应说他年纪轻轻,学识渊博,只要对楚王忠心耿耿,做个听话的乖孩子,那便是前途无量,起码尽享一世的荣华富贵。
然而他偏偏自恃清高,对当今楚国政治之腐败处处看不惯,非但不愿与当朝权贵同流合污,反而对权臣费无极等人颇有微词,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奇谈怪论,在费无极等人看来就是个无事生非的刺儿头。
这几年邻国吴国日渐强大起来,已然威胁到楚国安危,文种对此甚为担忧,于是多次谏言楚王熊无疾,应当与越国结为楚越联盟,共同对抗吴国,并自荐出使越国。
楚王对吴国的日渐强大颇为头疼,于是打发文种出使越国。然而未料到费无极担心楚越联盟会惹恼吴国,引起战事,也担心文种若是促成楚越联盟成功,可能会危及自己的权势,于是暗中勾结越国权臣石买,力阻楚越联盟。
结果文种出使越国,非但没有促成楚越联盟,反而被越国扣押,差一点回不了楚国,因此便成为楚国王朝大臣的笑柄,楚王对文种便也不怎么待见了。
这次公孙豹投奔费无极,费无极向楚王极尽谗言,力荐文种担任宛令,楚王顺水推舟,便将文种打发到宛邑来做了个没有封邑的邑令。
文种虽然心中忧愤,然而一想到楚王朝乌烟瘴气,自己在那里也是郁郁不得开怀,还不如换个地方清静一下,于是也没有过多推辞,便来宛邑上任了。
当然他不仅仅是为了避闲,而是有意做个清正廉明、体恤百姓、为民谋利的地方官,也算是自己身为父母官的一点作为吧。
所以上任之初,便只是带了妻儿家眷和数个仆从,悄无声息住进了宛令府的公邸,而没有住进公孙豹留下的大宅子。也没有迎来送往,大宴宾客,而是轻车简从,乘着单驾的马车,带着三五个仆从,深入田间地头、市井百姓。
宛邑的豪门贵族笑话他是个不会做官的愣头青,而宛邑的百姓却对他赞赏有加,纷纷称道他是尧舜一般的好官。
范蠡当初也曾听说过这样的传言,然而他对此嗤之以鼻。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往往只不过是做个样子,骗骗老百姓罢了,过不了几日就会原形毕露。
自己前世的时候见过的多了,一些做官的刚上任总是一副风风火火、清正廉明的样子,结果还不是官商勾结,大捞好处么?
如今看来,此人还真有点说不清楚了!
其实范蠡并不清楚,文种之所以深入民间,并非仅仅为了了解民间疾苦,也是有些私心的,那就是寻访志同道合的朋友。
?而三户邑的里正无意间说起的一件盗匪案子,本来有告状的意思,却把范蠡这个癫子推到了文种的面前。
文种觉得,大家口中这个行为怪异的癫子的确有点意思,今日两个兵差的说法更加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决意要亲自去拜访这个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