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之巅,将士门正四处搜寻着。薛宝急急奔到寒卓身旁,邀功道:“大师兄,你看!是不是这个?”寒卓接手一瞧,是一颗朱雀纹样的宝珠。珠身虽是色泽黯淡,还有龟裂,也算找到点东西。寒卓点点头,便朝众人喝道:“还有没有别的发现?”一位士官模样的将领拱手报道:“回统领,没有发现。”寒卓双目中厉光一闪,即命道:“清风观乃乱党巢穴,给我烧!”“是!”属下领命而退。
“大师兄……”见胡道元欲言又止,寒卓便安抚道:“八师弟,今天表现不错!回去吧,伴月城大好的前途在等着我们!”说罢,长手一挥,领着灵山七剑大步踏出了师门。下山的路上,胡道元回视了一眼,这培育了众师兄弟多年的清风观,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尽管悔恨,可是师傅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挽回的现实。而他们之中,有的人麻木得甚至连悔恨的感觉都没有了。在前途与仁孝间,他们只能选择其一。而正是这个选择,加速了他们死亡的进程。
东宫之中,夏南康忽然一阵莫名的心悸。他慌忙冲出宫室,抬头一看,只见远处的灵山之上火光冲天。“师傅!”夏南康虚晃两步,踉跄跪在梯台之上,坚毅的目光竟一时呆滞了。深夜,夏南康急急地召见了殷侯:“军中最近有何异样?”殷侯恭敬道:“回太子,月前寒统领借口剿匪,率了一队人马往西面去了。”夏南康紧紧握着拳,重重往桌案一拍,迎着被振成粉末状纷腾的木屑,咬牙道:“好你个寒卓,竟打起了师门的主意!殷统领,你找几个铁心的人,去暗查一下。”殷侯领命道:“末将这就去办!”说罢正准备转身退去,夏南康却将他叫住:“殷统领,新军的训练情况怎么样?”殷侯沉声即道:“新军人数已突破五万,现已参与了多次银川平原的剿匪及东海海盗抗击,经过数年历练,基本可用。他们与前期的五万游骑,一同部署在银江以南,随时候命。”夏南康点头道:“当前禁卫军不足十万众,而侯易和寒卓麾下的七星、朱雀两军兵力有三十万,新军又远在百里外。皇城的守备工作要盯紧一些。”殷侯沉稳应道:“末将明白!”
这晚,赵俊杰吃过宵夜,正想到御花园里稍作休息,恰巧看见许婧芯立在亭间,神色忧伤。他便三两步走过去,不解地问道:“婧芯,这大半夜的,你在这干嘛呀?”许婧芯面容伤感道:“风儿在哭。”赵俊杰一听,八竿子摸不着头脑,无奈叹道:“哪天没在哭啊,我吃不饱的时候,要哭得更凶呢!”许婧芯牵强笑笑,道:“我先回去休息了……”赵俊杰摸摸肚皮道:“哦,那你早点休息吧。”说罢缓缓踱到一张石椅上躺下,不一会儿功夫已经打起呼噜来。许婧芯回头看了看,短叹一声,反手一挥。清风缓缓从屋内抬出一张毛毯,徐徐盖在了赵俊杰的身上。
虹霓宫内,夏馨宇忧心忡忡地复问道:“妹妹,教你的口诀都念熟了没?”夏紫琪身着紫绢锁边白色寝衣,呆坐在床间,睡眼朦胧道:“嗯,都背好了。”夏馨宇随即叹道:“是我疏忽了,相处十余年,竟然把这事给忘了。那夏新泽可是一般的法魂所不能比的,我虽然勉强将他骗过,要是哪天对持起来,不突破心魂之境,我们毫无胜算。”夏紫琪险险睡着,头一歪又抬了起来,喃喃问道:“心魂之境是什么呀?”夏馨宇缓缓诠释道:“力量较弱的人魂,多依靠月之光华和活物元气在地界残存;而力量较强的魔魂,真身则寄宿在异界。异界之门也就是你们常说的魂印,除闭合的常态以外,还存在龟裂、新月、半月、满月四种状态,它的变化可影响魔魂觉醒的程度。而这心魂之境,相当于开启魂印的秘钥。”
夏紫琪坐在床间,揉了揉眼睛道:“是不是把那什么门开了就可以睡觉了?”夏馨宇有些抓狂,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两个不同的世界,是不可能长时间重合的,也就是说倘若空间存在裂缝,便会被天地之灵逐渐修补。所以我们只有把钥匙弄到手,你才可以在危难的时候召唤我的真身参与战斗。不然到了出事的时候,哥哥想帮也帮不了你!”夏馨宇正说着话,忽然发现夏紫琪又歪着脑袋睡着了,便扑过去,疯狂地晃起她的胳膊。
在剧烈的晃动中,夏紫琪牵强睁开半只眼睛,有气无力道:“口诀都背好了,还需要我做什么吗?”夏馨宇连忙从兜里摸了摸,掏出一张契约来,盼道:“画个押,走个过场就行了。”夏紫琪眯着眼睛探头看了看,迷糊道:“看不懂,都是神马字呀?”夏馨宇急道:“这不是神马字,是魔语!”说罢将笔急急塞到夏紫琪手里。夏紫琪在夏馨宇的指点下糊里糊涂地在纸上画了一个圈。夏馨宇抬起手,将契约用炼狱之炎烧毁,回过神的时候,夏紫琪已倒在了床上。夏馨宇长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现在的大小姐太难伺候了!”
话音刚落,夏馨宇这才想起来签约仪式还没走完!他无奈地挨着床沿坐下,又思索了一阵。扭头看去时,只见夏紫琪婴儿般的睡脸甜静如月。“以防万一,这流程还是得走完啊!妹妹,做个好梦吧……”夏馨宇喃喃一阵,深吸了一口气,便缓缓往女孩的唇上亲了下去。朱雀之力在魔气的引导下缓缓流转起来,仿佛一个光轮,随即将夏紫琪牵入了并不寻常的梦境。
魔气之中,夏紫琪的心神不知道在何处的虚空中疾驰着。身侧是从前发生过的事,自己的回忆一点一点地往前倒流。再之前,是母亲的回忆。夏紫琪这么想着,又觉得不妥,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更漫长的,是同一个画面,那是一座雄伟的宝殿。殿中存放了两颗珠子,一颗闪着纯白的灵光,一颗覆着浓郁的魔气。一位白发童颜的老人缓缓进了宝殿,跪在殿前祈祷。即而,闪着纯白灵光的珠子自然裂开了。白光照彻了整个殿堂,既而徐徐隐入老人的体内。“这难道是馨宇哥哥的记忆?”夏紫琪一愣,便好奇地延着黑气继续往前探去。
转眼间,时间仿佛倒退了一百年。那时的太虚殿,不像今日这般富丽堂皇,更多的是一种简单和朴拙。乾清宫内,一盏并不太明亮的宫灯下,立着一男一女。夏馨宇依旧一副金边黑甲的英气打扮,坚韧的表情中却带着一丝柔情。身旁的少女,立一头灵蛇髻,着一身粉蓝霓裳,细细地为男子系着战甲。迎着烛光,少女含情脉脉道:“陛下,能否不要去?”夏馨宇苦苦地笑道:“如手中的宝剑,世人太过于执着它的持有者,而并非持有者用剑做了什么。除魔不过是他们的借口,真正引发这次战争的是人内心的恐惧和贪婪。若朕退缩了,国民便会丧失最基本的自信和他们身为夏氏王朝臣民的尊严!那比起战争本身,即便是比起朕的性命,要重要太多太多。”听罢,少女一时失控,抱住了身前的男人,泪雨悄然而下。夏馨宇淡淡道了一声:“伴月,朕不是一个称职的夫君,但朕希望自己还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朕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罢,夏馨宇艰难从她的拥抱中脱开,转过身,稳步踏出了殿门……
“这就是哥哥的牵绊,致死仍惦记着臣民……大概只有舍身的心,才能将他的力量释放吧?”夏紫琪一阵叹息。惊醒之时,夏紫琪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张目看去。清晨的阳光已越过纸窗,恰巧落在案堂之上。屋子里暖暖的,只有她一个人,和晨光之中夏馨宇用剩的半杯水酒。“哥哥大概是睡了吧……”不知怎的,夏紫琪的心里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怜惜,而她所怜惜的,却是一个死去的人。
数周后,夏紫琪等人又集聚在东宫的别院里修练。夏南康弓着身子,喘息道:“再来!”王若飞和赵俊杰摊在地上,连连摆手道:“哥们不行了。”夏南康抬起半只手劝道:“男人可不能说不行,再练一会儿吧。”地上的俩人仍摆着手,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三人刚停下,叶娇婷便辛勤地端来水道:“弟弟,喝点水吧。”赵俊杰忙惨叫道:“水……水……”叶娇婷吐着小舌头,噌到:“哼,你不会自己去拿啊?”“唉……”王若飞和赵俊杰相望一霎,一时无语。
清风缓缓递来两个水壶,落在地上。俩人一把抓过住,大大地喝两口。赵俊杰舒了口气道:“还是婧芯好。”许婧芯满足地笑笑。忽然听见许婧芯怀里的古月却连连拍手叫好,刘若溪延着古月的目光看去。不远处,夏紫琪仍在靶场练箭。“第几箭了?”刘若溪喃喃问道。许婧芯笑道:“第二十箭。”刘若溪感慨道:“紫琪好厉害,竟然全中的靶心!”许婧芯缓缓道:“冰箭是术,和兵士的箭不一样,它的轨迹可以操控,只是费神一些。”刘若溪又道:“婧芯,你也使箭吗?”“我惯用风刃。”许婧芯说罢,随手往上一扬,疾风即削下了半片叶子,缓缓落在她的手上。
刘若溪羡慕道:“你们还真有一手!”许婧芯笑笑,转言道:“这些天怎么不见子风?”刘若溪缓缓道:“他修的内功,在屋子里闭关呢。”刘若溪看看屋子的方向,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练得怎样了……”屋子里,房门紧闭,真气在仅有的空间激荡一阵,缓缓平息下来。朱子风擦了擦额前的汗,叹道:“得加把劲才行,不能输!”
太虚殿外的一处院墙之上,薛宝扶着顶瓦大声喝道:“艳玲,你出来见见我呀!”伯府之中,一位少女暴跳如雷,三两步奔到院中,劈头骂到:“只是一个区区四品都尉,你还有脸跑我这里来?”薛宝难过道:“艳玲,我也只是想见见你!”少女没好脸色道:“我爹身为太虚殿大学士,权倾朝野,名满伴月城;本小姐是伯家独女,人中之凤!你一个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快给我滚,别玷污了我的名声!”“不是的,我……”薛宝一时语塞,那伯艳玲已喝道:“来人,给我把他射下来。”骂声中,院内冲出一排府兵,拔箭就往墙头射去。
薛宝头一低,发髻上已经中了一箭。看那眼前疾驰的箭枝,薛宝憋着一口气,无奈翻身下了墙。身旁,吕能蹲在小道旁的碎石上,劝道:“六师弟,如此尖酸之人,你怎能忍得?”薛宝恋恋不舍地往院墙上又看一眼,叹道:“怎么说也是伴月城第二美人,可惜了!”吕能徐徐站起身道:“为了她,你费了不少心思了。待我们翻身之日,她能嚷嚷到什么时候!我们走吧,替大师兄多干点事实,才是正道!”薛宝咬牙道:“老子要是找到机会,一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罢,俩师兄弟愤愤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