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二天一早,阿伦来接刘娅蕾,在大厅门口,遇见小杜和小潘几个人,众人围着刘娅蕾道:“刘总,我们在海口人生地不熟的,你一走,我们也不知道该干啥,如果方便的话带上我们一起去吧!”
刘娅蕾跟阿伦商量,阿伦道:“这样也好,就不用回来接他们了,上午拜完后,一起去吃野味,然后去火口山玩一玩,晚上在火山口吃东山羊,正好一路。”
众人欢天喜地地上了车。
海口是一座不大的滨海省会城市,也是最年轻的省会城市,经过二十多年的建设发展,城市已初具规模。车出了宾馆很快上了中线的高速公路。
一个小时后,车来到了一座山前。
小杜、小潘、小张等都是北方人,从来没有在隆冬季节看到这么郁郁葱葱的植被,再加上热带植物长得火热张扬野蛮生长,不似北方的植物规矩服顺,虽然上海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北方,可是江南地区冬天也是阴冷潮湿,当来到这片阳光灿烂的土地时,众人东张西望看得投入。
众人跟着阿伦和刘娅蕾的身后,顺着一条简陋的石级往山腰上爬,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来到了片开阔地,在地的中央是一片精心设计的墓地。
阿伦和刘娅蕾来到其中的一个墓碑前停住,先将带来的供品在墓碑前摆好,阿伦点上香烛,双手高举过头,对着墓碑念叨着:“哥,今天娅蕾来看你了,你没有白对她好,这么多年来,她心里还想着你。”
刘娅蕾双手合十道:“大哥,你好寂寞吧!别怪小妹多年没来,其实每到节日和祭日,我都会在遥远的北方烧香祭拜你。我现在过得很好,夏华对我很好,儿子也好。只是……这一切……可惜你看不到了。”
小潘向众人示意离开,他们往更高的山上爬去,爬了一段路回头看那片墓地,阿伦和刘娅蕾还在那墓碑前,只是身影小了许多。
小潘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那个墓碑的主人,很可能是阿伦大哥的哥哥,那墓碑上写的是‘麦正倡’,昨天阿伦大哥给我的名片,上面的名字叫‘麦正伦’。麦正伦和墓主人一定是兄弟俩。”
小杜又八卦道:“原来咱们刘总的恋人是阿伦大哥的哥哥呀?”
小张道:“我刚才看到碑上主人的照片了,比阿伦大哥长的还要威严气派,配咱们刘总还是挺般配的。”
小潘道:“阿伦是绿业集团的董事长,其实我听别人说起过,以前这是一家家族兄弟公司,事业是在麦老大的手里发展起来的,估计墓碑的主人肯定就是这绿业集团的创始人喽。”
小杜睁大眼睛道:“咦?你的消息挺灵通的嘛,这么快就知道得这么详细了?”
小潘笑道:“昨天晚上回宾馆,跟一位海口的朋友通话,从他那里知道的。”
这么一来,那墓里头埋着的主人,就是刘娅蕾口口声声称为大哥的人,而大哥又是当地大企业绿业集团的创始人。一圈圈的问题让金壳集团的小伙子和小姑娘们跃跃欲试想弄个明白,可是谁都不敢向刘娅蕾打听,他们所有人的胆量加起来也不够提出问题的底气用。
二、
中午吃野味的时候,刘娅蕾话语很少。
午饭后,车开到海口附近的火口山公园,众人疯玩了一下午,差不多把中午吃的野味都消化掉了,晚上就在火山口公园里的食府吃东山羊火锅。
小潘和小杜发现,刘娅蕾一下午话都很少,别人的打闹调笑,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或微微一笑。
吃完饭,外面下起了雨,此时,是海口的冬日,那雨下得正稠。
车往海口市驶去,路过一片灯光灿烂的地段时,阿伦指着外面,对刘娅蕾道:“还记得吗?这里是秀英港,你离开十多年了,看看是不是还和记忆中的一样?”
刘娅蕾仔细望着外面的一切,连连点头道:“嗯,变化不大,变化不大。”
“当年,你就是从这里上岸的吗?好像你们大陆来的人,那个时候大部分都是走水路。”阿伦像是无意地问了一句。
刘娅蕾嗯了一声,就不吭声了。
她心想:“那个时候自己多勇敢啊!才二十岁,就敢跟人家私奔。”
娅蕾望着车窗外下雨的世界,心里的往事就像车外的冬雨一样,绵绵不绝。
隔着一二十年的风雨路程往回看,虽然事件已茫然,可当年的气氛却一定萦绕于怀,挥之不去,哪怕它褪了色、影子模糊,却拼了命要把它抓住。其实什么也抓不到,那往事却豪不留情地渐行渐远,空留惆怅。
三、
许多年前的那个时候,雨,也是这样下着,正像海口的冬雨绵绵不绝。那雨线正在窗玻璃上象蚯蚓一样入下蠕动,那屋外墙角处的铁皮排水道,哗哗的排水声,一下、一下砸在她的心上。
离开桃源奔向海口的那天,娅蕾还是桃源市师院年轻的英语助教。当她下定决心的时候,正是怔怔地望着窗外下雨的世界发愣。到底是极端年轻,年轻到对未来还是一片茫然。
那天的娅蕾在外人看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平时白得透明的脸上泛着一点潮红。娅蕾尽量避开别人的目光,马上就要悄悄地走了,她不想让别人看出她和他的计划,她边整理办公桌的抽屉,边想着自己心事。
正在此时,有人在她肩上轻轻地推了一把,她回头一看正是王小君,俩人看了一眼,小君尬尴地道:“走吧!马上就开会了。”
娅蕾脸上倒装着镇静,她笑着点点头,娅蕾感谢小君的好心,在这个非常时期,能旗帜鲜明地站在她身边,为她撑面子。
王小君是个自来熟,一屁股坐在娅蕾身边的椅子,就和其他的老师打起哈哈来,原来僵硬的局面,硬是让她搅破了。
小君搂着娅蕾旁若无人地嘻嘻哈哈出了办公室。
穿过象迷宫一样的走廊,有不少老师胳膊下夹着书本,往二楼的会议室走去,见她俩在一起,意味深长地互相交换个眼色,小君故做镇静与人打招呼,而娅蕾却目不斜视我行我素。在一楼拐弯处,东边的那个玻璃门,被人猛地推开,随后冲进来的寒风吹乱了她们俩的头发,小君回头看了看,然后又瞥了娅蕾一眼,娅蕾知道身后是谁,可她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后面的那人大踏步地超过了她们,从娅蕾身边擦身而过时,穿堂风掀起他风衣的大襟正好打在娅蕾的身上……。
当肖焕英、王小君、刘娅蕾先后出现在会议室门口时,在已到场的教师中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文化人到底不一样,并没有俗气地交头接耳,但是娅蕾能感觉到,那躲闪的目光,象电石相碰,火光四溅。
仨人进了会议室后,分头落座,小君和娅蕾捡了一个靠门的位子坐下,肖焕英则和同系的年青教师互击了几下手掌,又冲不远处的几个教师点点头,然后才坐下。位置正好在小君和娅蕾的斜对面,谁都能看见谁,刘娅蕾和肖焕英谁也没看谁一眼。
娅蕾不时有一种冲动,要将自己实行的秘密全盘向小君交待。可是娅蕾却咬住嘴唇:忍着吧!忍着吧!以后再向她解释。
散会后,娅蕾欲言又止拉住小君,非要坚持俩人同行。出了校门,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西,简直是南辕北辙,娅蕾望着小君说:我陪你走一段吧!绕个圈找我姐去,可走了没两个路口,她却又改了主意,还是先回家,在跳上公共汽车前,她意味深长地对小君说:再见,开学时见!
小君以为最近她心情不好,没有多想,与她挥手告别,车开的时候,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雨过天明,娅蕾的心情突然豁亮起来,心想:前途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