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二月的晚上寒气逼人,孤零零的路灯发散着昏黄的灯光,马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
莫斯科雅罗斯拉夫车站是个开放式车站,铁路路基和马路之间就间隔着站台,路灯照亮了站台也照亮了马路。几盏昏暗的灯光照着简陋的站台,王伟中站在路灯下,点上一支烟,心底里升出丝丝感慨。一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自己也是坐的这趟列车,也是这样的夜晚,在这个站台下的车,转眼一年过去了,时间过的真快呀。今天他是特意坐火车从布加勒斯特来接弟弟王伟国和他的同学孙名利的,他担心他们是第一次出国,没有经验,他要保证把他们安全地带到布加勒斯特。
站台上不远处还有三三两两的中国人,应该也是来接人的。
火车经过一周的奔波,像是跑到终点的马拉松运动员,喘着粗气,停在了这次旅行的终点站。
从火车上下来的几乎都是中国人,肩扛手提,大包小包,簇拥着走下火车,大声呼喊着,和来接他们的人汇合在一起,站台上迅速充满了热闹的喧哗声,慢慢消散在莫斯科的茫茫夜色中。
人们向四面散去,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少。王伟国和孙名利从火车上下来,站在站台上,焦急的扫视着空旷的站台。
孙名利问王伟国:“你哥肯定来接我们吗?孙名利是第一次双脚站在另一个国家的土地上,在这个异国他乡漆黑的夜晚,人流散尽,一丝惶恐袭来,心里不免惴惴不安。
王伟国满不在乎:“他说尽量来,如果来不了,就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到罗马尼亚。他要没来,我们自己去找饭店,我哥告诉我地址了。”
两个人在站台上左顾右盼。
有人拍了拍王伟国的肩膀:“伟国,等急了吧。”
王伟国扭过头来,心中一喜:“大哥,你来了。”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一年没见,又是在异国他乡,比在国内又亲了许多。“你可来了,我们正商量今晚住哪呢。”
孙名利也转忧为喜,上前紧紧握住王伟中手:“大哥你好,真以为你来不了了,我们这是第一次出国,心里没底。”他象是见到了救星,一块石头落了地。
“我早就到了,到处找你们。你们怎么下车这么慢?”
“中国人都带着货,我们不想和他们挤,等他们都下了车,我们才下来。”
三个人边说边走出站台。
车站上的人都走光了,路上没有行人,借着昏暗的路灯,能够看见路边停着一辆出租车,王伟中问司机会不会说英语,司机回答,会一些。王伟中对司机说了酒店的名字,司机把后备箱打开,装上他们的行李,三个人上了车,准备走。有三个高大的俄罗斯人从黑暗中围了上来,拦住了汽车,其中一个人手里玩弄着一把折叠刀。
司机下了车。
他们在车里紧张地注视着这几个人,看见司机在和那几个人交涉什么。
司机回到车上,启动,车开始向前走。只走了十几米,车又停了下来。
司机下车查看,回来说:“车胎被扎了,你们坐别的车吧。司机把他们的行李从车上搬下来。“
王伟中不解的问:“为什么不拉了?”
司机无奈的说:“火车站这个地盘是这几个人的,只能坐他们的车,不坐他们的车,就把你的车胎扎破。这些人惹不起。你们再找别的车吧。”
王伟中三个人一下子紧张起来。
三个俄罗斯人大声招呼王伟中坐他们的车。王伟中看他们的样子,像是黑社会,客气的摆摆手,三个人拉着行李箱,踏着积雪,在夜色中匆匆离开了车站,沿着马路向前走。
走出了几百米,终于搭上一辆过路的出租车,回头看不到那三个人了,他们紧张的心情才放松下来,头上已经出了一丝冷汗。
出租车把三个人送到王伟中提前订好的饭店。
王伟中悄悄告诉王伟国,三个人分开进去,别让服务员看见。王伟国点点头。三个人进入饭店,前台服务员正在给几个人办理入住手续,没注意他们。三个人分别穿过饭店大堂,进入了二楼的房间。
房间不大,很简陋,只有一个单人床,一个桌子,地上铺着地毯。王伟国和孙名利坐了一星期火车,现在还头重脚轻,一进屋两个人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天已经很晚了,周围静悄悄的,三个人都压低了嗓音不敢大声说话。王伟中小声对他们说:“为了省点钱,我只订了一个单人房间,今晚凑合一晚,明天我们就走。”
王伟中坐在两人旁边,三个人围着席地而坐,人一松弛下来,肚子就感觉到饿了。王伟国打开行李,拿出了带来的午餐肉罐头,饼干。王伟中拿出几罐啤酒,递给王伟国和孙名利:“这一路够累的吧?”
王伟国用起子开罐头,听王伟中问,停住手说:“累到不累,这回开眼了,在国内就听说国际倒爷赚海了(赚钱很多的意思),这一路看他们倒爷卖货,我们俩手里没货,干着急,要不然,怎么也能把路费赚出来。大哥,你也不事先提醒我们一声,我们好提前备货。”王伟国还在为在火车上没赚到钱懊悔。
王伟中打开手中的啤酒:“赚钱也不在这一时半会,机会有的是,一路平安到了就行。你们应该多看看人家是怎么干的,多用眼看,用心记。”
王伟国一脸的不屑:“不就是卖货嘛,把货卖出去,钱收上来,有什么复杂的。”
“可是卖什么货能赚钱就没那么简单了,你可别小看了这些国际倒爷,他们可是摸爬滚打,在商场上打拼出来的。”王伟中不同意王伟国说的话。
“大哥说的对,这些倒爷赚钱不容易,没黑天带白天的干,吃不好睡不好,这就够我们学的。”孙名利说。
“名利说的对,你们到了罗马尼亚也要做好吃苦的准备,肯定不会像在国内舒服。”
“大哥你放心,只要能够赚钱,多苦我们都能受的了,我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旅游的。”两个人轮番说。
三个人各自拿起一罐啤酒,王伟中说:“好,庆祝我们哥三个在异国团聚。”
“来,干杯。”三个人碰了一下手中的啤酒。
王伟国端着啤酒说:“大哥,我们先要谢你,没你我们出不了国。”
孙名利也说:“是呀,多谢大哥,我们以后就靠你了,跟着你好好干。”
王伟中摆摆手:“你们先别谢我,我还要先谢你们,你们提供的展览会的样品太重要了,多亏了你们两人,干的不错,我们虽然没有拿到订单,但是得到了很多信息,对我们今后的发展很重要,我应该先感谢你们。”
王伟国感慨地说:“参加TJ的交易会,对我们锻炼也不小,以前没谈过生意,通过搞样品,学会怎么和工厂谈了。”
“国内出口不好做,外贸公司上赶着我们做生意。”孙名利补充着说。
王伟中信心十足地说:“那太好了,有国内,国外这么好的机遇,我们一定能把生意做起来。”
“大哥,你到罗马尼亚这一年不容易吧,生意怎么样?”孙名利很关心的问,他想知道公司现在的状况。
“是呀,开始是不容易,什么都不懂,语言又不通,现在好多了,公司已经办好了,业务也有了起色,进口了两批糖精卖的不错,你们现在来了,我就更有信心了,现在架子搭好了,就看你们的了,希望你们能为公司多贡献力量,让公司发展的快一点。”
两个人听了王伟中的话,都坐不住了:“大哥,我们今后怎么干。”
“我想和你们商量,公司现在办好了,股东一共四个人,有我,你们两个人,还有一个罗马尼亚人,叫索尼娅,她一直在帮我做生意,没有她的帮助,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公司股份这样分配,我占40%,你们三个人各占20%,你们有什么意见。”
王伟中在传真中没提到过索尼娅,现在才说出来,肯定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王伟国和孙名利猜想王伟中和索尼娅的关系不一般。王伟国说:“大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孙名利也说:“一切听大哥的。”
王伟中看看他们没有什么意见,心里很高兴,胸有成竹地说:“谢谢你们的信任,只要我们四个人拧成一股绳,一定能干一番事业,我们缺少的是资金和经验,但我们有文化,有知识,一定能克服困难。”
三个人兴奋地谈着,喝着,没有丝毫睡意,不知不觉间一缕金色的曙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撒在地毯上。
王伟中拉开窗帘,看看外面初升的太阳,回头说:“我们是下午的火车,还有半天时间,你们想不想去红场看看。”
王伟国忙着说:“太想去看看了,来一次不容易,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
王伟中心里也想去:“我上次经过这里都没去,这次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三个人坐出租车到了红场。
站在红场中央,可以看见毗邻的克林姆林宫那高高的红墙,雄伟的塔楼,王伟国兴奋地说:“我们在电影《列宁在1918》里见过克林姆林宫,现在就在我们眼前。”
红场的面积比天安门要小,但它的独特之处是地面都用条石铺成,显得古老而神圣。这里是前苏联重要节日举行群众集会和阅兵的地方。站在这里,耳边好像回响起千军万马整齐的脚步声,还有广场上响彻云霄的“乌拉”声。
广场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人们在广场上拍照留念。王伟中看见一个母亲带着两个漂亮的小孩,他走上前,比划着和带小孩的母亲说,想和孩子合个影,小孩的母亲笑着点点头,王伟中俯下身一手抱起一个孩子,王伟国拿起相机给他和孩子拍了照片。王伟中把两个孩子放下,亲了亲他们的脸颊,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巧克力糖塞在两个孩子的手里,又向孩子的母亲道了谢。
列宁陵墓位于靠宫墙一面的中部,不知什么原因暂时关闭,三个人都感到很遗憾。
火车载着王伟中三个人,经过乌克兰,向罗马尼亚的首都布加勒斯特驶去。
从车窗向外望去,碧蓝如洗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辽阔无边的草原像是一块天工织就的绿色巨毯,几栋小木屋点缀其间,一条小溪像银色的绸带,缓缓飘过,雪白的羊群在悠闲的吃草,远处山峦起伏,绵延不断。
乌克兰草原像一幅浑然天成的美丽油画,让人流连忘返。它是欧亚大草原的一部分,是著名的丝绸之路的路线之一,也是当代亚欧大陆桥经过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人被他的美丽折服,又匆匆向它告别,奔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