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的一泓湖水,悠然地藏在密林深处。我们站在湖边,清风裹挟着水汽,拂过我的面庞。
而这静谧美好的密林中,竟然豢养着在青水郡肆虐的嗜血怪物——这些怪物的主人,就是苍土大司命的儿子慕容灵修!那个初见时令我惊为天人的贵公子!
灵修垂下白色的袍袖,箫声一停,那些井然有序、鱼贯而来的死人就停止了步伐,一声不吭地等在原地。
“青水郡的怪物,来自荒漠的深处,也就是咱们今天要去的地方,那也是神隐师父和离非那家伙消失的地方。我的这些‘仆人’是我从青水郡抓来的,我对他们下了咒,让他们乖乖地听我的话。待会儿在荒漠里,他们必定能派得上用场。”
知道灵修并不是青水郡灾难的始作俑者,我松了口气,可是也为这些无辜的牺牲者感到难过,他们被人变成了没有理智的嗜血怪物,为人所用,而现在,不过是换了个主人而已。
玲珑惊叫道:“你说什么?师父他们……‘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他们俩的灵力突然从这片荒漠里消失了,我完全无法感觉到他们的存在。笼罩荒漠的结界也消失了。”灵修的面色渐渐严肃起来。
清冷的风从湖面上吹来,穿过密林,仿佛波涛作响。
我们三个人一时无语,都沉默了。
“灵力消失了……”玲珑垂下头,默然半晌,眼角泛出了泪光,大颗大颗晶莹透亮的眼泪坠落在地面厚厚的枯叶上。
“灵修公子,灵力消失意味着什么?”我茫然问道,玲珑悲伤的面容让我感到非常不安。
“对于我们修习术法的人而言,灵力是一种对他人的无形压迫,随着自己修为增强而见长,我们能通过灵力感知到其他修习者的存在,灵力消失了……这个人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其他人封印了。”
我心里陡然一沉:“请教公子,你什么时候感觉到他们的灵力消失了?”
“刚刚在路上的时候,就是那么一刹那,突然就消失了,之前还能感知到,他们在这片荒漠的某个地方,虽然灵力不能让我知道他们确切的位置,但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但是突然就感觉不到了。”
神隐师父和离非……我突然觉得心口一扯,紧紧地揪成一团,眼泪也跟着掉下来,难道,我就这么失去了一个待我非常好的长辈,和一个幼年的挚友了吗?
我突然想起那个诅咒:一旦我踏出那小小院落,便会带来不可逆转的灾难,不是祸及自身,便会株连他人。
我原本是半信半疑的,可是,我才从那里逃出来第二天,神隐师父和离非就遭遇了这样的灾祸,这难道真的是偶然吗?!
玲珑显然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她连忙闭上眼睛,手指虚晃,捏了一个诀,默默地念咒,想必是在卜算师父和离非的位置。
过了半晌,她愣愣地睁开眼睛,突然扑过来抱住我,放声大哭:“溪儿,我把你送回去吧!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把你诱拐出来,师父和离非出事了,全都是我的错!”
灵修缓缓道:“我略微听说过龙溪姑娘身中诅咒之事,现在回去亦无用,从你踏出结界的那一刻开始,命运的齿轮就已经转动,即使再回去,也没有办法逆转。”
“那么,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地受到伤害吗?”我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倒也未必,既然你和血族有某些关系,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解开你身上诅咒的方法,必然在沙漠深处——血族葬身的墓地。”
“你怎么……连我和血族有关的事情都知道?!”我冲口而出,连一贯礼貌称呼的“灵修公子”都忘了说。
灵修摩挲着那管玉箫,温和地笑道:“小姑娘,别像瞧怪物似的瞧我。你忘了,我父亲是大司命慕容恒,他和神隐祭司都曾参与百年前对阵血族的大战,他们二人是生死之交,我曾经偶然听神隐祭司向我父亲谈起过你,说你和血族有些瓜葛,但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那么,我们快启程吧!快去找师父和师兄!”玲珑急不可耐地喊道。
于是灵修再次举起玉箫,驱赶着那群面色青灰、行动僵硬的怪物,和我们一道,穿过这浓密的黑土森林,朝苍土大陆最南端的荒漠行去。
渐渐地,树木越来越稀疏,地上的矮灌木开始多起来,渐渐地,泥土也变成了粗糙的沙石,看不到几棵大树,遍地都是枯黄的杂草。
一阵风吹过,扬起黄沙,漫天飞舞着,向我们袭来,我和玲珑都用袖子捂住了面孔。
灵修挡到我们前面,为我们遮蔽风沙,我偷眼看去,他长身玉立,仿佛一座迎风屹立的雕塑,淡然悠远、毫无惧色地直面沙尘,口中喃喃道:“来得这么快啊……”
“灵修公子,你说什么?什么‘来得这么快’?难道有什么东西来了?”我茫然道。
“‘那个人’啊……那个两百岁的美丽女子——血族葬地的守墓人!”
我已经来不及发问,我完全无法呼吸,茫茫的沙尘席卷天地,仿佛这片荒漠张开血盆大口,要将我们这群不速之客全数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