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我有种本能上的排斥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一看见就想扑上去打一架,但是心里却是满满的不自信,怕她会杀了自己,就想正邪不两立。
薛张氏坐在软软的藤椅上,笑意吟吟地看着门口的女扮男装的小道士。
“公子来此地所为何事?”薛张氏起身站定,目光温柔地抚着小腹。
“不瞒夫人,我来此地是来寻人的。”曦芸抿了抿唇,面前的人已被腹中妖孩玉所侵蚀,变得人不人,妖不妖了。
“哦,不知公子要寻谁,这里可没有什么达官显贵。”薛张氏依旧不紧不慢,伸了伸手,“奴家是个寡妇,家一直安在这天晓村中,愿闻公子详述一二。”
“我,是来寻你的。”曦芸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个川字,那妖孩玉已成型,必须尽快处理掉。
“我?”薛张氏明显一愣,“你来寻我做甚,奴家已为人妇,公子所言怕会败坏奴家的名声,况且奴家并不认识公子啊。”
“薛张氏,你不要再演下去了,你体内的妖孩玉已成型,你想死吗?”曦芸啧了一声,将话挑明,“前几日下的那场暖雪正是我的友人所为,中间的几日,村里来了几个道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执迷不悟?我看,你们就是要阻止我和相公长相厮守!”薛张氏冷笑一声,迅速出手,那样子完全不像个身怀六甲之人。
清冷的目光盯着她背上那龇牙咧嘴邪笑着的虚影,曦芸闭了闭眼,左手一伸,挡住一击,碧色的风一动,将薛张氏推出了老远,她背上的虚影显然被激怒了,没想到曦芸会有这一手。
薛张氏惊呼:“你,你究竟是谁!”
“一个可以救你的人。”曦芸说着,闪身到了她身后,托住薛张氏的腰防止她摔倒,右手食指点在她发黑的印堂之上,一缕缕清风涌了进去。
“噗――”薛张氏嘴一张,一口黑血喷出,与此同时,她背上的虚影龇牙咧嘴地慢慢变淡,曦芸看着怀中人的小腹,总算松了口气。
轻轻地将昏过去了的薛张氏放在屋内的暖炕上,曦芸的手抚上她隆起的小腹,一张痛苦的小脸浮现在空气中,一晃而已,光芒一闪,一块黑色的玉石被曦芸稳稳地抓在了手里。
“害人不浅,想要修炼为何不找一个靠谱点的方法?”曦芸说着,叹了口气。
妖孩玉,其实会幻化成各种模样。之所以唤它为“玉”,是因为初次现世时,这东西幻化成了玉石,黑黑的,就像块饱满的墨玉。
这次,它幻化成了个婴孩,唉,又坑了一个苦命的女子。
至于它名中的“妖孩”,则是因其内中含着一个状似婴孩的物事,所以唤为妖孩玉。
这东西的养分正是那些死了丈夫的女子的执念,执念越深,凭依程度越高。
“你这样,背弃你的信徒不也是会增加,何必呢?”寅洛叹了口气,看着为那凡人腹中的胎儿传送生机的曦芸,嘴巴抿地又紧了几分。
“我只是做好分内之事罢了,至于他们背弃我,那只是他们个人的想法,与我,无关,”曦芸眼波微转,看着炕上睡熟的孩童,露出了一抹淡笑,“看到了,就帮了,仅此而已。”
说着收住了招式,说道:“走吧,将灵能归还天地灵泉,那情景,很美。”
寅洛摇了摇头,晃着手中的折扇,瞟了一眼炕上的二人,挑了挑眉:“唉,如果被他们知道是堂堂风神救了他们的话,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呢,曦芸,等回去以后,你一定要去看看是不是有人给你烧高香。”
封印是个麻烦事,对于人类不光要有基础还要有充沛的体力,对于神,则只是考验体力的活儿。
曦芸长出了一口气,完成封印后,身心疲惫,看着归还天地灵能的过程,心里放松了不少。
啊,无论看多少次归还灵能的过程,都会被深深地震撼,每次就像初见那般,会发现不一样的景色,那感觉,很好。
“为何不就此除了它,那样岂不是更好?”寅洛惬意地靠在殿门上,温柔地看着身前的倩影说道。
“有些时候斩草除根并不好,它虽害人,但那也是它生存的意义,只是,选错了生存方式罢了,就这样吧。”
寅洛一听,耸了耸肩,他可没忘记这个小家伙在封印过程中吐露的狂语,那样子,会知错能改?
“哼,如果你敢动她一分一毫,看我怎么让你知道何为生不如死!”
曦芸奇怪地看了一眼自言自语的寅洛,“你用狐语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自言自语而已,不必在意。”
天庭。
依旧是众仙家分列两侧,正中的红地毯连着大殿门口和坐北朝南的台阶。
“众仙家,今日有何要事需要在朝会上商议?”玉帝抬了抬头,威严感油然而生。
“臣有本奏。”随着一道清风一般的声音,曦芸走出了仙列,躬了躬身。
“哦?风神,朕派你去查的事如何了,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回玉帝,正是妖孩玉所为,臣已将其封印。”
“妖孩玉?嗯,倒是有年头没听说过这个名讳了,那等邪物还存在于世吗?”玉帝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皱了皱眉。
“爱卿可知它为何如此大量地吸收天地灵能?”
“臣发现妖孩玉时,它正凭依于一女子体内的胎儿上,此女子薛张氏的丈夫早亡,膝下仅有一稚子,至于妖孩玉为何要吸收天地灵能,恐怕与薛张氏想要复活丈夫的心愿有关。”
“嗯,它的确可实现人极端的愿望,唉,这女子也是可怜,文曲星,待她稚儿科举时祝他金榜题名吧。”玉帝说着,叹了口气。
接下来,又商议了一些别的事情,然后天官上前宣布退朝。
曦芸坐在风神殿的台阶上,伸出右手,默念口诀,只见一团碧色的风自她掌中升起,一缕缕纠缠在一起的触角自风团中伸出,转了个圈后,便缓缓缩小直至消失。
“每次看到你,你都是在浪费灵力。”背后忽然响起玩味的话,不用去想就知道来人是谁。
“你来我殿中做什么?”曦芸站了起来,手指一勾,八仙桌上的糕点盘就飞到了近前。
“怎么又在偷吃酒,太白金星若是知道了还不打你?吃点糕点吧。”看着身后那人从不离手的酒盅,曦芸一阵无奈,虽说他吃酒的姿势很帅,但总贪杯,而且佳酿总是通过不正当的途径得到的,令人无语。
“我邀你去我族中一坐,难道你不应该回礼吗,怎么,现在我亲自来,你不开心?”寅洛轻笑,将酒坛放在地上,顺手拿了块桂花糕。
“倒不是不开心,你不怕王母会发现?”
“那就是说你见我来,很开心喽,”寅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深情地看着呆住了的曦芸,“你总是怕她,她管女仙,但她疼你,不舍得罚你,我又不归她管,惧她做甚?”说着,挑了挑眉,话虽放肆但有理,不过,木公是个惧内的,王母会全都管一管的。
“话说回来,曦芸,方才朝会之时,你为何不告诉玉帝,你将那被妖孩玉害死了的胎儿救活了,那样,玉帝不会赏赐你什么吗?”
“如果我说了,你觉得那家人还会有比科举中的更好的前程吗,我救下那个孩子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可不能让那孩子还未降世,就没了看见这个世界的资格。”
“况且,如此破轮回规矩的事,你觉得我会宣扬出去?”
“呵,说白了,你就是心疼那个弱女子,你这样,我可是会嫉妒她的。”
“胡说,你嫉妒她什么,”曦芸瞪了墨辰一眼,伸了伸手,接着说,“给我一杯吧。”
“你不怕我对你不轨?”寅洛笑意更浓,带了点勾人的邪魅。
“你敢吗?有那个心,没那个胆。”曦芸一挑眉,却不着痕迹地扭过了头。
她不敢去看寅洛的眼睛,她怕自己会陷入其中难以自拔,说真的,寅洛的眼睛很漂亮,至少从侧面看能看到那有着完美弧度的上翘的睫毛,那泛着光芒的眼瞳,妩媚却又不失刚毅。
曦芸把鼻子凑进酒杯,嗅着酒香,眼光闪烁,仿佛还未沾一口就醉了一般,脑袋里晕乎乎的,偶尔用余光扫着旁边寅洛那人人都心动的俊脸,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在逐渐升温,心,跳得很厉害,一下又一下,从未像此刻那般清晰。
抿了一口杯中之物,甘甜的口感只在口中停留了一下子,就消失在了灵魂中,她尝试着转移注意力,眼光四处飘荡,却在不知不觉间再次回到了寅洛身上。
“呵……”
一声充满宠溺的轻笑唤回了曦芸放空的思绪,使得她顿时回了神。
“你都盯着我几个时辰了,曦芸,我长的真有那么好看?”
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盯着寅洛愣神儿的曦芸,在听到这句调侃后,眨巴着眼睛,尴尬地收回视线,但是又不知该往何处看,只得四处乱瞄,脑袋也变得越来越晕,脸上热热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我才没看你……”
“曦芸,你醉了……”寅洛放下酒杯,托着腮一脸宠溺。
“唔……好困……没醉……”
“你醉了,曦芸。”寅洛的语气里多了一分认真。
“唔……”
看着头垂得越来越低的曦芸,寅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手臂一伸,将旁边的人儿揽入怀中,手攀着她清瘦的肩膀抚上她的发,在她的头顶停留片刻,像安抚小孩子一般地来回顺了顺,语气轻柔地说道:
“睡吧,睡醒了,就不困了,睡吧……”
“……别离开我……”
隐约间,寅洛似是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愣了一下后,脸上就只剩下宠溺的深情:
“好,我不离开,永远。”
“……嗯”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味道,温暖中透着一股清冽的酒香,似乎还有着令人心动的触感。
啊,好安心。
曦芸这样想着,身子慢慢放松,缓缓地沉入了梦海之中。
见怀中人儿已然陷入浅眠,寅洛才轻轻地将其放在床榻上,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俏脸,再也抑制不住那心底一直的悸动,顺着自己的本能,两唇间的距离慢慢地缩短,忽然,他头一偏,于她的唇角落下一吻后就像失了全部力气一般。
如果在你不知不觉时得到了你,又有何意义可言?
拉住她的手,慢慢攥紧。
你不要怕,我不会离开,哪怕海枯石烂。
你不要怕,我不会背弃,哪怕地老天荒。
你不要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哪怕沧海桑田,哪怕时过境迁,哪怕,你的心中永远都没有我的位置。
“你说,我有那个心,没有那个胆,其实,你只说对了一半,没有你的认同,我就算有胆子也不舍得动你啊。”寅洛苦笑着,轻轻说着。
当然,这是发生在千百年前的事情,那时的天神们谁都不会想到,千百年后,妖孩玉会重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