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枪剑相交,二人同觉体内剧震,手臂酸麻。
便在此时,吴狂尚在急速恢复体内真气之际,眼前一花,杜开的长枪竟顺着自己剑锋直上,仿佛一道黑色闪电,直刺吴狂胸前。
吴狂脸色一变,手中长剑蓦地绕了一个弯,身子似风摆柳,左右闪了一下,在一瞬之间避开杜开这势在必得的一枪,长剑绕枪身轻轻一转,下一刻,已出现在杜开咽喉前方。
杜开立马心生感应,体内真气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流速涌遍全身,腰腹用力一弯,一个铁马桥堪堪避开对方这凶猛的一剑。
吴狂狞笑一声,长剑如有灵识一般,倏地停止转动,随即剑尖四十五度朝下,径直插向杜开前胸。
池莫白于身后看得清清楚楚,当下不由脸色一变,手中早已扣住的一块石子瞬间移至指尖,对准那吴狂长剑,便欲弹出。
但是下一刻,他却猛地停住,双眼亮光一闪,嘴角泛起一抹笑容,手上的石子悄然收回。
只见杜开轻叱一声,身下忽起一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向正正踢中吴狂剑锋。
一股大力蓦地传来,吴狂手指一麻,自己手中长剑不由自主地转了个方向,锋利的剑尖被杜开一脚踢的竟然变了个方向,以由向上,直直划向自己小腹。
吴狂心中大骇,这下若叫剑尖刺中,自己日后只能混迹于大内皇宫,作个可怜的阉人太监了。
来不及细想,脚下劲力狂喷,身子立刻如烟花一般,纵身飞起,堪堪躲来自己长剑剑尖。
杜开体内真气运转何其之快,眼见对方跃起,哼了一声,明火枪似慢却快,以一种奇异的波浪轨迹,直刺向上。
就像烈火烧过草原。
这一招,正是明火枪法中的另一招枪法,名唤‘明火燎原’。
“什么?”吴狂心中震憾对方真气恢复速度,而与此同时,自己仍然双臂酸胀,眼见对方这枪招式奇异,自己却身在半空,无以借力,无奈之下,左右脚尖互点数下,身子于半空中斜向后方退去。
杜开长枪一抖,身随枪动,‘明火燎原’使了一半即作变化,整个人以身驭枪,身化一道烈虹,疾向吴狂射去。
场外围观的一众破世宗弟子们此时俱都看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本来以为将是一场实力悬殊的交锋,现在竟然变成杜开占据极其明显的优势,这不禁让他们一时之间,大脑尽是一团迷糊。
“杜师兄不是功力被废了吗?怎么现在竟然变得比以前更厉害了?”
池莫白站于圈外,额下短须激动的不住颤抖,一向从容不迫的威严面孔此时也已激动的有些涨红,双眼不知何时已泛起泪花,口中只是喃喃低语:“开儿,你瞒的我好苦……”
场内,吴狂一边急退,一边奋力驱起真气,竭力用长剑不断格挡杜开连连刺来的明火枪,每一次的交锋,都让吴狂的双手如遭重击,不一会儿,便已十指俱麻,长剑难握。
“这小子力气怎么这么大?我以凡体六层的功力,竟然完全输于他?”吴狂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招不查,让对方占了先机,本想仗着自己凡体境六层的功力硬挫对方,哪知连挡数枪之后,对方枪上传来的劲力却如惊淘骇浪,莫不可抗,当下不由得暗暗叫苦。
这边,杜开浑然不知对方困境,只是觉得自己体内真气激荡,丹田之内,汹涌不绝,一时之间,只觉无比舒畅,出招更见凶猛。
那吴狂一边格挡杜开长枪,一边脚下连连使出数种步法,忽而‘追蟑步’,忽而‘神象行’,过了一会儿,又变成了‘鱼龙游’,短短数招之内,他竟然使出了四五种奇妙步法,欲图避开杜开攻击。
这一连串身法的转换,落于池莫白眼中,不由得连连感叹,从这吴狂通晓如此多的身法当可看出,此人师门的确博大精深,看来决非普通江湖门派可与比拟。
但是这吴狂无论脚下如何闪避,杜开始终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总能抢先一步,将他拦住,到最后,吴狂差点真的有些发狂了,心中不住暗骂:“这小子怎么这么厉害,竟能计算出我每一步的去向?难道,我的这些身法,他都学过不成?”
其实,杜开哪里学过什么身法,若是让杜开自己来走,恐怕一步也走不出来。不过,奇怪的是,每当这吴狂走出一步奇招妙步之时,杜开总能如同本能地感应得到对方体内真气的流向,从而判断出对方下一步将所处的方位。
这,纯粹是一种本能,说不清,道不明。
若是让杜开自己停下来去判断,估计一步也猜不出来,但是,就是在战斗之中,他却有这种本能,而这种本能,也让杜开每一枪的攻击,都攻在对方真气难以为继的对方。
这吴狂已是凡体境六层练腑境武者,比起杜开整整高出两层,加上对方所修功法起码也是地品向上,力量上可以说与杜开相差无几。但是,杜开却有着他所不知的先天优势。
首先在真气的恢复速度上,杜开体内真气仿佛源源不绝,使用尽后,片刻便又再次生出;其次,这种可以感应到对方真气流动的本能,也让杜开占据了极大的先机。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便是如是!
这力量上比杜开差,真气更是难与杜开比拟,偏偏身法上又被杜开压制的死死的,这二者交战的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在连挡了杜开十多枪之后,吴狂终于再也握不住手中长剑,当杜开再一次长枪扫在对方长剑之上时,一声轻脆的铮鸣声中,吴狂手中长剑终被磕飞,紧接着,杜开一声轻啸,手中长枪一闪,枪尖正正顶在吴狂咽喉所在。
感受着脖子上那枪尖发出的刺肤的寒气,吴狂一颗狂傲的心顿时如坠深渊,双眼如丧考妣般的毫无神采,脑海之内,唯剩下一个念头。
“输了,我竟然输了?输在一个我完全看不起的小子手中?”
吴狂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作为一个仙道门派的弟子,虽然眼下已然脱离宗门,但是,长久以来养成的高傲心性仍难让他看得起任何普通武林门派。
想不到,自己竟然在一个普通武林门派的弟子手中输的这么惨,甚至自己生死都全在别人一念之间!
而周围观战的破世宗弟子此时俱都张着大嘴,惊讶地看着眼前一幕,无人能够说些什么。
一时之间,整个场内竟然鸦雀无声,如同死一般的宁静!
“你还有何话可说?”杜开单手平端长枪,枪尖距吴狂咽喉仅有半分,轻声说道。
吴狂用力咽了一口津水,面无人色地答道:“你有种杀了我!”
杜开看了看那身躯正微微颤动的吴狂,突然笑道:“杀你?你也配?”
吴狂一颗心这才放下,强撑着脸面,叫道:“那你想怎样?”
杜开道:“按之前所说,自断一臂,再下跪给那些受伤的师兄弟们嗑头赔礼!”
“你?”吴狂一惊,失声叫道:“你真敢如此逼我?”
“哼!”杜开怒哼一声,长枪往前送了半分,枪尖顿时刺破吴狂咽喉皮肤,一滴鲜血沿枪尖滑下,渗入枪头红樱之内。
吴狂感受着咽喉那一丝的刺痛,触目所及,正是杜开那冷酷无情的眼神,那清澈如水的眼眸暗藏着无尽的杀意,不由自主地,他心中生起一丝惧怕的念头。
“我数三下,不下跪,就受死!”杜开冷冰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阎罗,那冰冷的枪尖让吴狂毫不怀疑,这小子真敢一枪将自己刺死!
“一……”
杜开冰冷的声音透过长枪传入吴狂耳中,令吴狂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不止。
“二……”
吴狂脸上汗珠止不住地开始往下流淌,双眼死死地盯着长枪尽头的杜开,企图从他脸上看对任何的侥幸。
“三……”
杜开坚毅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吴狂耳边炸响,令他一瞬之间几乎毫不考虑地高举双手,放声大喊:“住手,我……我……”
在生与死的决择之下,他心中一狠,突然一掌,用力砍在自己左臂之上。
只听见一声响亮的咔嚓之声,吴狂左臂猛地向后扭转了一下,随即以一种奇异的曲线无力地低垂下来。
抬起满是惨白的脸庞,吴狂不顾头上汩汩的汗珠,双眼企求的看着手持长枪的杜开,口中咬碎牙齿地低声说道:“这下你总该满足了吧?”
杜开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行,我要你下跪!”
“你?”吴狂真的快要发疯了,他没有想到,自己都自断一臂了,眼前这人仍然不依不饶,非要逼自己下跪赔礼!
自己乃仙道弟子,怎么能自甘坠落,向这些低贱的凡夫俗子下跪?传将出去,自己如何在天下立足?
可是,当他看到杜开那坚定的眼神之时,他便知道,此人心性极硬,今日若不依他所言,恐怕真的难以活过明天。
“好,我希望你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吴狂恨恨地看了看杜开一眼,再将视线转向池莫白。
他很希望,池莫白能顾忌自己女儿的性命,为自己向杜开开口求情。
可是,最终他却失望地发现,池莫白一脸漠视地看着自己,仿佛毫无担心。
知道此事再无幸免,吴狂终于低下头颅,身子慢慢低垂下来。
“通……”一双膝盖重重地跪在青石地面之上,吴狂双手撑地,十指用力握紧成拳,忍住心头在不断地滴血,遥向那些受伤的破世宗弟子,低垂头颅重重地叩在地面之上!
“对……不……起!”吴狂那干燥而又沙哑的声音自地面一字一字吐出,满腔的恨意让人感觉如同一只受伤的恶狼,正低下他噬人的狼首。
“对不起……”吴狂那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宗门院落这一数百平米的空地上空,那战败的颓然形象,让所有的破世宗弟子一扫之前的窝囊,所有人几乎都同时高高挺起了自己的胸膛,就连那些身受重伤的弟子,此时也浑然忘却了身上的伤痛,脸上带着自豪的满足,以胜利者的姿态来迎接失败者的跪歉!
“哈,哈……”杜开仰天大笑,声震苍穹!
他笑的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
对方的一跪,让他自玉碗山事件之后,憋屈的精神重新为之一振,那种在玉碗山上的无力与茫然,此刻也尽一扫而空,荡然无存。
“男儿立世当如此,毫无畏惧,快意恩仇,这,才是真正的武者所为!”
杜开环顾四下,见到每一位破世宗弟子脸上都扬溢着自豪的笑容,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
人生在世,力有大小,武有高低。但是不管怎么样,一个真正的武者,必须承担起护卫自己亲人、朋友的重任,哪怕为之献上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这,便是杜开的武道之心,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