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晃站在那里很久。
烈日带来不舒服的炙烤感。
他从来没想过报仇这件事。
或者说他不敢想,说是他冷血也好,懦弱也罢,他只是选择忘记了这件事情。
那可是无情道宗,那人是无情道宗的精英弟子,或许现在已经是个长老了。
那么把主意打到同为无情道宗的叛徒身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去报复一个宗门,不是很愚蠢吗?
作为使用元素灵力的创始者,他们在****战争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他不敢想。
即使现在被揭穿伤疤,他也没有任何报复的想法。
记得刚来深泽的时候,被人任意欺凌,也只是独自暗地吞泪,而后努力修炼,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他深感不易,
要为母亲报仇,是比这难上十倍百倍的事情。
二哥是怎么想的,他一清二楚。
难不成还当他是当年可以被轻松蒙骗的人吗?
他深吸一口气,随即苦涩的一笑自言自语道:
“二哥,你不过是想要那神器罢了,非要拉我下水,还要用这种借口,你才是真正忘记了仇恨,就算我不想淌这趟浑水,又能如何,不过这样也好,是你自己说要跟我断绝关系的。”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现出极可怖的神情,有些可怕,有些恶心。
沙地缓缓分开,冲出来一条九头巨蟒,八头闭目,居中一头吐出一团气息,而后向典化去向低吼一声。
田晃冲它点点头。
……
民间总有些传言,说这世间有鬼神。
虽说大多数大抵是道听途说,添油加醋。
但能长久流传下来的东西还是有些可信性。
据说本部在京都的花落宗中有神仙,还有些消息说花落宗本就是神仙创建的。
不过是民间谣传,那场****大战的浩劫中,花落宗一战扬名,且全力支持有神龙之力的皇室,被尊为护国神教。
这花落宗中,分为三堂九宫,只招收女子,若是招收男子,也必是阉人。
花落宗坐落京都,历代第七,第八,第九宫主皆入宫任职,宫内弟子也必定为其所用,与皇室亲近可见一斑。
四年前,不知哪里放出些消息来,说是花落宗第九宫宫主花落九竟离奇陨落。
恰巧当时十一王府内失火,一夜间死伤无数,只剩府内幕僚箭术高超的羽和另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刑可活了下来。
有心人便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说是花落宗与十一王有宿怨。
不过时间一久,无人证实,便不了了之矣。
其实让人们惊讶地事情还在后边。
羽并未得到重用,而是被派往莽荒之地执行秘密任务。
而之所以提到刑可,是因为这人颇会见风使舵,当时被十一王视作心腹一般的他,反咬一口,历数十一王重重恶迹,深得皇帝赏识,被恩准进入花落宗修炼,得长生不老之术。
虽人们不齿于其叛主劣迹,但这四年来,刑可仕途上如步青云,修炼一途更是展现出极高天赋,竟有第九宫新宫主的势头。
着实让人吃惊。
这几日,皇宫正大肆收集天外陨石。
而在皇宫深处,一座宫殿之中。
宫院里堆满从各地收集来的奇石怪料,隐隐被摆为一个阵法。
阵法斑驳不平,晦涩难明,一股古老而狂暴的能量正从中缓缓散发着巨大的气势。
阵眼盘坐一人,长白眉,无须白面,一副薄唇更是显得凉薄无比。
这人正是刑可,明明长了一副奇凶无比的脸,却偏偏有一双漂亮的凤目,此刻那凤目上正发散着凌人的气势,与阵法相互呼应着。
殿外走来一人,着华服,不大年岁,却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盛气凌人。
正是小皇子,龙归。
他看着阵中的刑可,眉毛一挑,眼中透出浓浓的厌恶。
“皇子殿下此来何事?”
刑可开口道,阵中威压强大,那股狂暴的力量不断侵袭他的身体,剧痛无比。
他却表现的温文尔雅,像是和朋友在家里赏茶。
龙归眼中厌恶更甚,道:
“落九爷爷才去了几日,你便急着夺权了?”
刑可笑容依旧,轻打太极道:
“皇子误会了,我并非是要夺权,只不过圣上恩宠,这才不敢不为圣分忧的。”
龙归深吸一口气,道:
“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就算你这次得到了所谓的天星之力,也要打过了我再言宫主之位。”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胜也不是败也不是,怎么算都是输。
不愧是传闻中的神龙殿下了,果然脾气暴虐,不讲道理。
刑可也不动怒,轻声说道:
“今夜天狗食日,星力不知道有多强烈,待老奴撑过这星力侵染,再来说身后事吧。”
龙归不再作声,转身就走。
走到了那后花园中,他缓缓走到一朵花前。
一朵枯萎的葵花。
……
龙墨坐在屋檐上,茫然发呆。
师傅不知何处去,连欧冶大叔都一起跟着消失。
他各处去找,池塘边,铁匠铺里,都没有。
于是只好赶回去陪朋友最后一程。
却不料想欧冶子竟已醒来,呆滞的坐在床边。
他大喜过望,笑着锤了欧冶子一拳,却发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从没有见过欧冶子这样,脸上那奇怪的表情跟四年前从京都逃出时师傅的表情参差仿佛。
绝望,生无可恋,仇恨,悲伤。。
他叫不动他,只当他是,至少强制自己当他是想念母亲。
所以他爬到屋顶,开始想念自己的姐姐。
可是不管怎么努力假装悲伤,他都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做出同样的表情。
“唉,那家伙到底是怎么了,总感觉有些事情要发生了啊。”
他苦闷的拍了拍头,余光竟扫到了欧冶子的身影。
欧冶子不知什么时候竟慢慢走出了里屋,正往大门外走去。
他的动作很僵硬,肢体之间动作像是生了锈一样。
“喂。”
龙墨在屋顶上喊道,
“你要去做什么啊?”
欧冶子的身体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又继续缓缓走了下去。
“这家伙。”
龙墨低声咕哝一句,纵身跳下,快步追上了欧冶子,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
欧冶子走的很慢,走出门之后立定脚步,脸上现出一阵茫然神色。
不知道该去哪里。
天下之大,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为什么要逃呢?
父亲想把他炼制成剑胚,让他练便是了。
可是,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既然给了他生命,就该让他活下去才是。
还有阿妈,她又是哪里有错呢?
是不是活着就有罪呢?
既然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值得迷恋,又何必醒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龙墨那张关切的脸,看到了院里仅有的枇杷树,看到了老旧的院墙,看到了那根高高竖起的烟囱,还冒着些许的余热,那烟雾仿佛也在厌倦这里的丑陋,拼命飞往远处的天地去。
总应该有些不一样的东西才对。
是什么呢?
是活着本身值得珍惜吗?还是身外之物呢?
他不知道。
纵天资卓绝,他也只是个少不经事的十四岁少年而已。
那就在可以活下去的时间里把那些东西找到吧。
找不到便死掉,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