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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闪烁的信息

一百万年后,公元2015年4月25日上午十点三十分,李维德人类进化遗传研究所。

所长琳达此时正端坐在自己电脑前发呆,她最近的心情一直都不好,已经许多天都没再进过实验室了。

自打十年前,李维德老先生资助她创建了这家人类进化遗传研究所以来,虽然未曾对学术界产生过深远的影响,但是以她琳达教授的威名,依然还是能够叫得响亮的!但是不久前,她试图申请参与人类基因重定义的深度解密项目,原以为凭借自己在这一领域的独特造诣,以及研究所新增添的顶级科研设备,已能足够引起业界的注意了。可事与愿违,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们所最终只拿到了一个垃圾DNA——R1区深度甄别的活计。

为此她还第一时间致电自己的知己李维德老先生,年过花甲的李老听罢倾诉后却开导她,说这正是你应该去做的!一直以来,已知假基因在生物进化过程中,都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人类对这些无编码区域的了解,依然存在大量的空白。尤其是R1区,数量如此之大的无用信息竟然会被生命体携带了如此之久,我不认为这符合进化常理,相信只是目前还不能解释其存在的价值,所以才一直处于被忽视的状态。现在别人把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做,恰恰是看中了你这位遗传奇才的作用,期望你们有不同寻常的发现。当然这也是我最愿意听到的!

此外人类基因组图谱的完成,也仅仅是遗传学研究的真正开端,在还没人想到该从哪里入手新的领域时,正是年轻一代发挥的大好时机!最后老先生还特别叮嘱她,说千万不要觉得这件事情小,可能短时间内也不会被学术界所重视,但你所做的却是一件关乎人类未来事情,我也一直都很看好你,所以千万不要荒废了自己在这一相关领域的造诣!

荒废了自己在这一相关领域的造诣?琳达听了这句话后感到哭笑不得,心想当初若不是因为自己的丈夫,她才懒得来这个领域踩上一脚呢!不过那都是大学里的事情了,她原本选修的是艺术史,自打在某个聚会上认识了一个叫迈克的白马王子后,自己便整天缠着听他讲生物进化论,久而久之还打起了跨专业的念头。可就在自己准备在这个行业奋斗下去的时候,婚后不久的迈克竟然把这家研究所丢给了她一个人,然后自己跑去做了一名远古文明学者。

身边没有了迈克的陪伴,她自己也渐渐的失去了激情,比如这次去申请参与深度破解重定义DNA的项目,其实就是想解放一下自己的大脑,换个轻松的方式来生活。毕竟人们对某个领域探索的越久,眼前所呈现的空间就会越来越大,而需要解答的谜题也会越来越多,相比之下就显得力不从心了,从而进入了一种迷茫的状态!她已经不再愿意去相信生物进化的大学说,甚至认为达尔文进化论只能解释生命体呈现后这一阶段的问题,而这段岁月对于浩瀚的宇宙来讲,不过只是昙花一瞬间而已。然而生命的起源真正来自于何处?上亿年的风吹日晒和雨水冲刷真的能在泥巴中创造生命吗?为何最终统领这颗星球的会是人类?既然是优胜劣汰,为何相同起跑线上的竞争体间的差距为何会如此之大?数千万年以来又是什么阻碍了其它生物向高智慧的转变呢?

可这一切都无从寻找答案,久而久之自己也压抑在了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之中。昨天晚上,她又给远方的迈克打了一个电话,无非就是想找个人来耍耍小性子,发上一通牢骚而已,谁承想那个死鬼近来总是喜欢跟自己对着干,所以这次的结果也并没什么两样,依然是几句过后便进入争吵模式。从职业技术吵到兴趣爱好,又从生活方式争执到了家庭基础,吵来吵去,吵了长达一个小时也没能有个结果,最后不得不又一次不欢而散,为此她还把手机给扔了!

对于目前的琳达来讲,家庭依然是摆在心目中的第一位,她也想多增加一些与丈夫的沟通,让两个人的感情更和谐一些,不想突然有一天让那个混蛋像换行业一样,随随便便的就把自己换掉了!于是昨晚她再一次的失眠,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整夜,所以今天她很晚才来到办公室。可就在刚刚坐到位置上,电话里竟然有一条迈克的留言,原以为是自己的丈夫突然良心发现,打电话来给自己道歉呢,结果对方却在那边喊道:收到信息后马上打给我,我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第一个就想跟你分享!

“想要跟我分享?怕是又想来跟我炫耀罢了!”

琳达决定不去搭理迈克,谁让他在别人不顺心的时候还跑来嘚瑟!当初可是他觉得在这一行业表现的不如自己,所长才跑去研究什么古文化的,可现在刚刚有了那么一点小成就,就整天想着跑来跟自己炫耀。若随便炫耀炫耀也就算了,近来还喜欢上反驳自己的观点了,既然老婆说什么他都不愿意听,那就干脆不要说好了,想罢琳达还动手把迈克的电话设置成了自动拦截!

这样她还觉得不够解气,接下来一个多小时都在诅咒对方,希望他在考古的时候能碰到一颗会讲话的骷髅,或是能挖到一具会跳舞的干尸,看还不会把他吓个半死,以后还敢到处跑着去乱挖?可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隔壁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琳达!琳达!是迈克的电话,他说有急事在找你!”助手索菲亚在隔壁喊到。

“麻烦你告诉他说我不在!”

“哦……你好,琳达说她不在!嗯……是的!等她回来我会转告她!好的!再见迈克……”

琳达听电话挂断后,烦躁得把面前的一叠纸都扔到了身边的架子上,然后便双手抱着头开始仰望天花板,这时索菲亚和克罗比来到门外敲门。

索菲亚:“琳达!你没事吗?”

“谢谢!我没事……”

索菲亚思索了片刻继续问道:“那……你刚才为何要说自己不在?”

“我懒得搭理他!”

索菲亚:“哦!”

克罗比白了她一眼,推开房门探进头来说:“琳达!我们可以进来跟你谈谈吗?”

“请进来吧!”

琳达盯着他们两个人走了进来,然后在自己的对面坐下。这二位一个性格单纯,一个行为还呆板古怪,虽然算不上是得力助手,但已追随自己很多年,也应该算得上是可靠朋友了吧!

“说罢!有什么事?”琳达平静了一下心情,微笑着问道。

克罗比犹豫了片刻,低头喃喃的说:“是这样的,你已经很多天没去过实验室了,我俩都不知道如何来开展工作!”

“那杰森呢?他到哪里去了?”

克罗比与索菲亚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

“那你们就先去随便的做些对比工作,等杰森回来后,我再统一做具体的安排!”

“可是对比什么呢?你是知道的,R1区的这些东西不光自己相同,每个人的都还差不多,没啥可对比的啊!你觉得能筛出个啥?筛出东西才见鬼了呢!”

“哈哈……”

琳达听罢笑了,感觉自己实在是拿克罗比这个家伙没办法!如果杰森在的话就不会跑来问自己类似的问题,杰森、迈克和自己曾经就读于同一所大学,当她和迈克创建这家研究所的时候,第一个被拉进来帮忙的人就是杰森!这个好友头脑聪明,而且做事独辟蹊径,一直以来都是所里的主力战将,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家伙做事也不太上心了。

琳达本想打个电话给杰森,但想想还是算了,反正自己都懒得继续干下去,也犯不着再去强迫别人吧!于是就先针对克罗比和索菲亚两个人,随便交代了一下近期的工作内容,让他们尝试从R1区不同的种群和家族基因着手,看是否有可能进一步拆解细分?因为这一区域的信息不具备特异性,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着手。然而垃圾也有区分方式,就当给他们先找点事情做做,总比和自己一样悬着强!这份工作既枯燥又毫无头绪,足够他们忙上一段时间了,自己也好趁机会缓解一下心情,冷静的思考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对待工作以及私人生活!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她丝毫没有看好的人,只是因为一个偶然的争执,竟然能给她带来意外的惊喜。

今天下午她去买了部新手机,然后就跑到了蒙克的工作室,之所以会去那里,是因为她和这个家伙还颇有渊源。蒙克是她家以前的邻居,当然也是她打小就腻在一起的玩伴,当初若不是这位蒙克先生的行为实在古怪,现在睡在自己枕边的人肯定会非他莫属了!

蒙克的家庭是以替别人定做摩托车为生,他父亲也希望儿子长大后能继承自己的事业,把自己苦心经营的这家知名老店继续发扬光大!可蒙克却不然,前几年还干的是有滋有味,可突然有一天,这哥们竟然转行干起了数字图像的勾当。

要说这家伙的姓名还真不愧是跟艺术家有渊源,自从研究所把数据转化为直观图像的任务交给了他,就总是能带来不一样的惊喜。之前的琳达也很痴迷这类画面,可是最近却不一样了,总是觉得这些东西虽然看起来很像回事,但事实上都是骗人的!

然而她今天的来访并不是为了这件事,其实主要是想跟蒙克谈上一谈,他当年可是整天抱着机器零件的睡觉的,为何突然间就开始鼓捣电脑了呢?这其中必有渊源,所以想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如此大的转变?

蒙克对她的到来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依然还是老样子,一见面就伸长了脖子往门外望。

“别看了,迈克还没回来!”

“哦”蒙克随便的应了一声,然后就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蒙克!我问你个事情?”

蒙克这才感到今天的琳达不太对劲,抬起头来傻傻的盯着她,心里在猜她到底又想干什么?两个人自小就在一起玩耍,这个姑娘虽然整日大咧咧的,但她内心却细腻的很,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有猜透过她的心思。

琳达向来习惯把蒙克的地方当成自己的家,见对方是这种表情,于是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后继续说:“你当初是怎么决定的?怎么突然就丢下了摩托车,然后跑到这里来干这个?”

“不是……你……你不是也转行研究生物进化了么?”

“可是这不一样?”

“为什么?”

“那是当初!可我现在已经结婚成家了!”

“可我依然没有结婚啊!”

“这……”

琳达被噎住了,挥了半天手臂也没能想出来半个合适的词语,只好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喝咖啡。可就在这时西达洛来电话了,说是他和索菲亚发现了个奇怪的现象。

事情是这样的,琳达走后他俩就着手开始准备工作,可能是因为两个人性格相互克制,平日里也闹的太多的原因,不知不觉中竟然争执了起来。

索菲亚说人与人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看上去虽然是千奇百怪,但无非都是那么几种元素组成的!所以R1区也一样了,都是些相同的东西,就像是一堆苹果一样,不光是看起来没啥区别,吃进谁肚子里也是一样的消化?原本这正是西达洛的观点,可是他决不允许话从索菲亚口里说出来,从他的理念来讲,凡是索菲亚提出的事情,那肯定就是错误的!所以他反驳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分为男女?你不觉得男人明显是比女人多了一些东西么!其他的动物也无非是这些元素搭建的,有的能飞翔,有的还能潜水,但哪种都成不了人!你不是说苹果吗?一棵树上结的苹果也有大小,一样大的苹果吃进肚子也有人会饱有人会饿!

西达洛的强项就是跟别人吵嘴架,索菲亚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她擅长的是戳软肋,于是就拿出R1区来说事:你不是牛吗?你给我找出来不一样的地方!然而西达洛向来都是一种死都不认输的性格,所以他就想尽一切办法来推翻索菲亚,索性抱着手头上的一堆数据翻来覆去的比对,竟然还真发现了一些差别:有两个人在这一区域内垃圾的数量明显多了一些。

当然西达洛和索非亚是相同的,所以西达洛一口咬定说自己跟索菲亚相同是因为有血缘关系,但索菲亚根本就不肯认这笔账,针对于此又查了几份数据,结果证明相同的人明显占绝大多数,难不成还都有血缘关系?于是他俩又去查验不同的那两个人,最后却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竟然是相同的。而且这二位还都有实名信息,正是自己人——琳达和蒙克!

西达洛打来电话是为了问琳达和蒙克究竟有没有血缘关系?这种无聊的问题若是放到以往,琳达也许随便的应付两句就算了,可她现在正跟蒙克尴尬着呢,刚好趁机就多问上了几句。同时也是为了能给这次来访找个合适借口,就让克罗比把多出的那份数据传过来,给蒙克找点事情做做,也许就能把这份不自在的气氛打发掉了。

蒙克坐在自己的电脑前去忙了,但这次的数据却与以往大不相同,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依然找不到任何头绪。琳达端着咖啡坐在身后看对方做事,瞧见那一着急就满头大汗的样子,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一般,那时候的蒙克常常把汗水混杂着机油涂得满脸都是,而自己还会故意在身后催促他:快一点啊!你到底行不行呀?不行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忙乎了将近两个时辰,蒙克终于转回头来露出了傻笑,就冲他这个笑样,琳达就明白了,他这是又在玩儿时忽悠自己的那一套,果然没出自己的意料,屏幕上只有一个在不停闪烁的感叹号而已!心想这也不能怨人家,自己都说不清这些无编码数据是干什么的,他又怎能猜得到是代表了什么意思呢?人家能专注的忙乎了这么久,无非是为了彼此的那份交情罢了!

离开了蒙克的工作室后,琳达就直接回家去了,因为此时自己的手机已经塞满了各种迈克发来的信息!人家毕竟是自己的丈夫,所以最终还是选择接了迈克的电话,可让他苦笑不得的是,迈克并没有追问自己今天都干了什么?为什么一整天都不接他的电话!而是上来就开始嚷嚷,说他已经有了重大的发现,这次一定能让自己对他心悦诚服!

“迈克!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我了么?”

“亲爱的!我当然关心你!可是这次真的……”

“你没有!你真的没有在关心我!”

“我当然有在关心你了,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最近的情况?难道……”

“我等下当然会问的!可是你要先听我说,这真的很重要!因为这次……”

“我不等!我要你先问!”

“亲爱的!你先听我说!”

“好!那你就说罢!”

琳达说完咔嚓就扣掉了电话,并随手把线拔掉了,紧跟着也关上了手机!晚饭没吃,澡也没洗,摔在床上就把头蒙了起来。

她其实是在故意气迈克,只是忘记了迈克现在不在家,自己的这一套过头的举动人家根本就看不见!这要是放到以往,迈克肯定会钻到床上来求自己原谅,然后还要粘着说些讨好的话。自从和迈克在一起的那天起,她的这一套伎俩也是屡试不爽,可是现在丈夫不在家,这些也只能演给自己看看了!

于是琳达就躺在床上思索,想是不是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呢?如果能谦让迈克一下,那后果又会是怎样?现在对人类的进化论产生怀疑的是自己,依理是不该强迫迈克来认同这个观点的。心想这些日子可能并不是自己不能接受丈夫的炫耀,作为妻子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取得成功呢?自从许身于他的那一刻起,自己后来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支持他吗?如果没有迈克,那自己绝对不会过着这样的生活!难道是现在的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否则为何会变得不能容忍对方,而且还对曾经认准了的事情产生反感了呢?

一想到自己曾认准的事情,琳达就又想到了白天里发生的,蒙克显示屏上那个巨大的叹号,就开始在自己眼前不停的闪烁!

问题的重点其实还不在这个感叹号上,而是那份偶然多出来的R1区DNA,若只是蒙克一个人的话,她肯定会认为这些基因是用来让人变傻的,但是再加上一个自己,那她就不太愿意这么去想了!

于是她就打了个电话给西达洛,想详细了解了一下那些信息。当她得知西达洛和索菲亚还在实验室里忙于这件事,他们已经对比了手头上所有人的数据,发现除了自己和蒙克以外,其他人的信息基本都是相同的!琳达即刻又坐了起来,吩咐他俩着手去向协会申请更多人的数据,并尝试收集关于这些DNA的研究报告,她要立刻赶到实验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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