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一幅画,在张生手下却栩栩如生,记录了我们这一百年曾共同经过的生活。
而大石,是这一百年的见证者。
尖锐的石刀在大石的表面上划过,刺入大石的身体,碎石粉屑纷纷洒落在地。当张生收起刻刀时,那副栩栩如生的画也刻在了大石身上。
这是我对它的报复,从刻刀刺入大石的第一笔,到整幅画结束,大石一定承受了很多疼痛。
然而它仍旧和一块没有任何情感的石头一样,从头到尾,没发出一点声音。
“这是我们的家,”张生伸手,轻轻抚摸着大石上面的那幅画,“下一世,我们还要有同样的家,同样的生活。小竹子,你愿意么?”
“我……愿意。”我回答的有些迟疑,看看张生腰间的鸳鸯玉,并没有发光。
或许,下一世,我并不期盼仍旧过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
然而张生却信以为真,他低眉深情地在我唇上印下一吻。
小灰猫将它的脑袋埋在我的臂弯里,仿佛受不了这样亲密的一幕。
三生石前,我靠在他的怀里,良久地伫立着,凝视着大石上面刻好的那幅画,直到天黑。
虽然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但我们都知道,过了今晚,就是离别的时候。
明天,午时,张生的百年流放的时间结束,他要独自踏上去往奈何桥的道路。
而如果他能为我做到那件事情……五天后,我也将能获得转世的机缘,我在这蛮荒之地的日子也将彻底结束!
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那件事情的确十分可怕。
只有足够爱一个人,才会有勇气为对方承受痛苦。
日暮黄昏,当我和张生携手离开的时候,身后,隐隐传来大石的一声冷笑。
第二天一早醒来,石床的一侧已空。
他已经独自踏上了征程。
我隐隐记得,昨晚在梦中,他在我耳畔说,他会在我睡着的时候离开,因为他不想在分开时看到我伤心的样子。
枕侧还放着那块鸳鸯玉,我将那块鸳鸯玉拿在手中,轻轻抚过,忍不住摇头轻轻叹息——
张生啊张生,你真是太傻了。我根本没有心,又怎么可能会真得伤心?真正伤心的人,应该是你吧。
我将鸳鸯玉佩在腰间,走出七彩的小石屋,小灰猫从低矮的篱笆上跳下来,它不似往日那样欢快,神情有些落寞,安安静静地跟在我身后。
我向前走,它就跟着向前走;当我停下来的时候,小灰猫也跟着停下来。
或许,忽然间少了一个主人,这样的生活它还不太习惯吧。
再也看不到张生忙碌的身影,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我第一次觉得,真个小小的院子,此刻竟然变得这么大,这么空旷,空旷到就连在这里生活了一百年的我都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