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独自带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天生眼角膜缺失,是一个盲孩。女孩长得干净素雅,波澜不惊。她的孩子特别乖巧。
我和朋友来到这个城市,有种庄生梦蝶的可笑,我忘记了是我来到她的城市,还是她进入了我的城市。和这个女孩子合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女孩经常不在家,她的孩子常常拜托我来照看。我和小男孩的关系迅速融洽,小家伙性格很是自来熟,一种让人开心却又心疼的感觉。背地里,我就常常开他玩笑:叫我什么。他总是开心地说:“爸爸。”“以后你叫我小爸爸吧。”
“好,小爸爸。”他特别乖巧的喊我,而女孩子听了,脸稍微红了。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小家伙为什么失明,可有一天,无意间,小男孩偷偷对我说:“小爸爸,你知道为什么我看不见东西吗?”
“因为我先天缺少眼角膜,所以看不见,但是我能够摸到就很好了。”
我红着眼睛亲着他的脸蛋,“小儿子,以后我把我的眼角膜摘下来给你。”她听到,哭了。
一天下午,她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小憩,不知不觉间,走进她身边盯着她的脸,干净白皙,睡得很平静。
有一天,朋友和我聊天,问我是随意的吗。
我说我是真的喜欢她。
她在身后,笑靥如花。
她叫小满。人如其名,容易满足的女孩子。她的小男孩叫贝贝,对于具体的名字,我一直都不在意。
天台上,雪白的衬衫和干爽的被单,温暖的阳光下,女孩子不好意思的搓着手,“我顺手帮你洗的。”
小男孩虽然看不到,但是能把屋子里的东西记得清清楚楚,不过总有放错位置的东西绊倒他,扶起他,“疼吗?”
“疼,不过不要告诉妈妈,她会哭的。”我没告诉他,我也会。
从此,我不会在屋子里随意摆放东西。
小满在一家公司做文员,很忙碌的工作,从早到晚,可是她从来没有烦厌过。下午下班回来,总会做一桌子可口的饭菜,叫上我。我一直坚持“过午不食”,但象征性地夹几口菜,大部分时间,看着小满和小男孩吃饭,很温馨的画面。
“贝贝,张嘴,妈妈给你夹块肉肉。”
“妈妈,你也得给小爸爸夹口菜。”
我冲着她眨眨眼,示意她不要动,故意嚼着腮帮子,“啊,真香。”
“小爸爸,你骗我,我听得出来,你嘴里什么都没有。”
小满害羞的笑了笑,小心翼翼夹了一口菜,我斯文地张开嘴。
那口菜味道真的很香。
大部分时间,我都宅在家里写东西。这个时间,贝贝在旁边静静地坐着,听着我敲键盘的声音。他知道我在工作,很乖的选择了不说话,偶尔累了,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常常问自己,是不是太残忍,让一个小男孩独自一个人留在黑暗里。这个时候,我就忍不住抱住他。
晚上,贝贝睡下。小满走出卧室,我在沙发上。
“累吗?”“还好。”
“一起看电视吗?”“嗯。”
不知道什么节目,不知道什么频道,她就倚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拿出毯子给她盖好,把她的手放进毯子的时候,纤细的手指上一枚不起眼的戒指。我关掉电视,回去躺下。
心想,其实你没有必要硬撑的。
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
很早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煎上两个鸡蛋,熬上热乎乎的小米粥,就去跑步了。七点,楼下买一份包子,刚刚好,她正在和贝贝吃早餐,清晨的光熙洒在她的头发上,温暖的颜色。
“小爸爸回来了。”
“早。”“早。”每天的第一句话,简单至极。
不希望贝贝每天和我待在家里,傍晚的时候,我就带着他去附近的小区游乐园玩,他最喜欢的是蹦蹦床。每次他都迫不及待“小爸爸,玩蹦蹦床,玩蹦蹦床。”我还没来得及解开鞋带,他就直接脱掉鞋子,摸到了蹦蹦床上。
“注意安全。”记得上次他被另外一个小孩子用胳膊肘碰到了嘴角,满嘴的血,却还玩的那么开心。我给他擦嘴角的时候,他告诉我,那个小男孩是故意的,因为他发现我看不到。我愤怒的转身,他拽了一下我的衣角,“小爸爸,没关系的。”
一天,我和贝贝玩够了回家,马上就要上楼。无意地看到小满,在绿化区的长椅上低着头坐着。
“你哭了?”“没有,没事。”
“妈妈,不哭,你教给贝贝要坚强的。”
晚餐三个人默默吃饭,贝贝也乖乖地在嚼东西,一双大眼睛盯着我,虽然我知道他看不见。
“说吧,怎么了?”“没事。”
她还是选择了不说,这娘俩真的很像。
晚上写作的习惯让我睡得很晚,听到小满出去的脚步声。阳台上我端着杯子望着楼下的那个男人,和她在争执。
“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那个男人望向我,我面无表情。
小满被我堵在门后,他让你离开贝贝?
我不同意。我知道你也不同意。
我陪你。
以后每天我去接她,当然也带着贝贝。傍晚的时候,我和贝贝会在下班的人流中,纹丝不动,在别人诧异的眼神中,等到那个单薄的小满。
还没有自己的小车,就挤公交车。每次都是我在撑着门口,让小满把贝贝递过来,然后她再使劲贴着进来,贝贝用手擦擦我脸上的汗,对我说“小爸爸真厉害。”
还是遇到了他。
“他是谁?”“你又是谁?”
我果断被他打了,而且我被打第一拳的时候,我就知道结果了。但是我也很是满足,我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就是那个畜生。
小满像一只瘦弱的小鸟一样,护着我,我再次血淋淋的站起来,我死死得盯着他,充血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可是我努力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他,一会儿,小满手臂放下了,我才知道他走了。贝贝在我身后,我抱起他,他说“小爸爸,你怎么脸上有水?黏糊糊的。”
沙发前,她哭着帮我把血擦干,用酒精棉给我消毒。我告诉小满,没关系的。她不知道是摇头还是点头。
难以入睡,对着镜子,我问镜子里头上包着纱布的他,这就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