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曼看着韩辉踉跄的脚步，心里害怕极了。她没和醉汉打过交道，但却看过听过不少醉汉，远的不说，单就这段日子学校的醉汉就不在少数。大家男男女女的一大群人去喝酒，酒醒了却发现平日里并不怎么要好的两人赤身裸体地躺在一起，没办法，也只能将错就错了。还有男生酒醉，硬和女生发生关系，酒醒后跪了三天求原谅，女生也只能含恨应允了。再有就是酒醉闹事，摔酒瓶子，砸玻璃，弄得自己浑身是血。竟然还有人喝酒后骗过楼管冲进女生宿舍，睡在女生床上说什么也不走，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男同学喝酒后，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四处乱窜，不知想干什么。学校里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一到晚上她就莫名紧张，生怕撞在酒鬼手里。现在她却要面对醉汉，夜这么深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就别提多害怕了。她瞅着韩辉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不由自主地肌肉痉挛浑身打颤，想跑都跑不动。韩辉是一个成熟的单身男人，也许是空虚寂寞，所以才会去喝酒，他一旦发现她一个小女生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室外，或许会误会她也和他一样，在这大热天里空虚寂寞冷，就会借着酒劲对她动手动脚，更严重的还可能将她弄到他屋里去。如果那样，一切就都完了，尽管她一百个愿意和他在一起，但如果他对她动手动脚以至强奸，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当爱人看，因为爱情最基本的就是尊重对方的意愿，还有它需要前奏，也需要氛围。她转念又想，韩辉是一个文人，应该是最懂情调的，绝对不会做只有流氓阿飞才会做的事情。她就冒冒失失地喊了一句，因为她再犹豫韩辉就上楼去了。万幸啊，他果然是正人君子，将箱子扛到门口就告辞回去了。她将箱子拖进屋里，心还狂跳不止。这是她今生做的最大胆的事，她今天以前做的所有事都是计划好的，都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唯一这一次冒失了。所以她对待突发事件一点应对经验也没有，真要是韩辉有什么不轨行为，他可就得逞了。多危险呀，她明知道他喝醉了，还上赶着搭讪，这不是引诱人犯罪吗？话又说回来，韩辉真有什么不轨行为，她也不好怪他什么，是她引诱他这么做的，换句话说，她是咎由自取，活该受辱。当时她考虑不了这么多，这么细，因为她再慢说两秒韩辉就进楼道里了。她为此准备了一个多礼拜，又在黑暗里等了那么久，鼓了多大的勇气啊，如果错过了她还再有没有勇气再干这么傻的是事还是疑问。再说了她也不允许自己错过，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未打过折扣的。
她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她的人生终于迈开了新的一步，天明了忽然睡着了，双眼一睁七点半了。她抹把脸牙都顾不上刷，赶紧奔公交站。老远她就看见韩辉站在广告牌下，她心又是一阵狂跳。她站在人群里用余光扫他，他一脸茫然，显然他不认识她。酒精的副作用太大了，他也许都不记得昨天晚上帮助过人，她落寞地想。她退出人群站到他边上，努力稳定了情绪，鼓起天大的勇气又重新作了自我介绍。他似乎对昨晚有印象，似乎又没有。下班时他明白了，他被她耍了，他是单位的名人，她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呢。他生气了，气呼呼地一个人在前面走，她心慌意乱地跟在后面。她光顾着想自己应该做什么韩辉才能记住她，却忽略了他是单位名人这一层，明摆着自己在耍他，也不怪他生气。在同一个单位上班，上下班做同一辆公交车，又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同一栋楼的同一层，又制造相识机会，她说没有阴谋谁信呢。
王曼万念俱灰地站在公交上，被前后左右的人挤着，忽然两只胳膊环抱了她。她脑子里在想事，也没太理会，只是晃动身体挣扎了一下，扭头看了一下，什么也没看见，他的头在她的背后。他把她挤得身子前倾，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抓住扶手，下边的坐位上是一个女人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她努力空出一只手想将那双手挪开，但它们却扣在一起，她扳不动。他又用力挤她，她不得以那只手又回到扶手上，才勉勉强强保持住平衡。那人一面挤她一面用力将她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她能听见他的呼吸，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脖子上。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力气，他不停地顶她的屁股。她已被吓得魂飞天外，牙齿不住打颤，动都动不了。他看见她如此反应，胆子更大了，他腾出一只手，从后边撩起她的裙子，贴着肚皮伸前来塞进裤头。她这一惊非同小可，扭了几下身子争不脱，情急之下她踩了两下韩辉的脚，他才反应过来，扭头看见她背后的流氓。他伸手掐住他的脖子，这人两手一松，人朝地上一出溜就不见了。韩辉将她拉到他前面，护在他胸前。一路上她都精神恍惚，站立不稳。等下了车，呼吸了一会新鲜空气，她才渐渐地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还丢了钱包。她跟在韩辉的后面，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获得他的谅解。他请她吃饭时她忽然想到饭应该她请，在他上厕所的时候，她飞速回家换了衣服取了钱买单。回到楼上，她又诚心诚意地给他道了歉，希望他能原谅她的莽撞。
王曼回到家里，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梳理思绪。她认为韩辉还不至于笑话她，他不是轻薄之人，要说这个世界上有人能理解她就非他莫属。一个多小时的午休时间她就翻来覆去地想这个问题，到了下午上班时间，她已经对自己一个礼拜的行为做出评价，凡是自己决定的事，都是应该做的，绝不后悔，至于事情成败与否那就看天意了。她气度轩昂地走下楼去，韩辉这会已经在公交车站了，她一定要心平气和地面对。令她没想到的是韩辉居然站在楼外，看见她出来了，嫣然一笑说：
“你好。”
王曼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身体像过电一样，心里五味杂陈，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的感觉。她眨巴了几下眼睛，脸上绽开了一个她相信是这辈子最好看的一个笑容，但是说不出话来。她扭过身去，闭上眼睛深呼吸数次，平静了一下情绪，带着颤音说：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等你快半个小时了，怎么才下来，上班要迟到了，赶快！”
韩辉没搭她的话差，说完扭头前边走了。王曼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来到公交站上了车，韩辉用公交卡刷了两人的车票。车上人很多，他挤出一个两人的空间来，她低着头站在他前面。公交走走停停，人又那么挤，两人难免身体接触。韩辉是一棵大树，岿然不动，无论人们再怎么挤，他都给她留够足够的空间。她干脆将心一横，伸手抓住他的衣服，任心脏在喉咙眼狂跳着。她闻见了他身上的男人味，那是烟味、汗味和某种分泌物混合的味道，她闻了有酒上头的感觉，晕忽忽的。
一下午上班时间，她都在想这种味道，它犹如花香一样沁人心脾，但却没有哪一种花香可以和它媲美，因为它是爱情的味道。但她并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而忘了正事，姊妹几个还在家等着她成为杂志社的正式员工的工资买米下锅呢，自己的人生理想还没有实现呢。一朵花要开得久开的香就要有自己的根基，不能寄希望于花瓶，否则衰败是迟早的事。她需要爱情，但是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和养育，她要自己努力，在爱情上有一个至少二分一的席位。
一连几天，她和韩辉都是互等，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又一起吃饭，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完全是一对情侣。韩辉态度很好，看得出他也在期待爱情的降临，三十岁的人了，他应该比她更渴望。这几天她已经流露出对他的崇拜，她很不经意就背诵一段他的文章，再加上自己的理解与想象，唬得他一愣一愣的。星期五的下午，下班了，她在公交车上和他逗乐子，讲典故，别看他笔头子灵活，嘴却笨的可以，她说他只管笑着听，并不插话。她心里盘算着火候，从他的笑容里她知道他已经将她当朋友了。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切还得从长计议，眼下最要紧的是得到他的指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