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涛拿上录音笔一溜烟出了门,等不得到车里就打开来听,他父亲和韩辉一问一答。他越听心里的火越大,还没听到一半他就有扔了它的冲动,但他没有那么做,他要知道画像究竟在什么地方,也想知道他在老父亲眼里是怎样一个人。听完了,他将车靠到路边,下车找了一块石头将录音笔砸成粉末,还不解气,又发狠地狂喊着爆踢了十几下轮胎才作罢。老父亲太狠了,他说他不肖,不成才,比不上江明辉他都不怪他,但他怎么能当着韩辉的面这么说?他是一个外人,甚至是他们家潜在的敌人,这不是要让人家笑扯屁股么?几年前他求韩辉给哥哥作证,他一口拒绝,那时他就认为他是个坏人,现在他又知道了他许多短处,他就成了他要处心积虑打击报复的对象,即使他死了也得不到他的谅解。老父亲也是,他虽然没有江明辉的野心,但也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差!一个父亲当着外人的面夸子女,往往是要被人打折扣的,甚至一折再折,但他要是骂子女却是要被放大的,甚至一放再放。是,他开办饮食娱乐公司是家里投的钱,当时老父亲就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需要多少就给多少,一旦失败就要他乖乖回家。他很上心也很努力,他成功了,还开了两家分店,满以为老父亲即使不以他为荣但绝不会损他,特别是当着外人的面损他。可是人生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他偏偏这么做了,而且做的很绝情,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给他留。他是他的亲生父亲吗,是的话有这么当着外人说自己儿子的吗?
江明涛的人生信仰发生了十八级地震,山河破碎,房倒屋塌,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他成了这个社会的对头,首当其冲的就是韩辉和他的父亲江国庆。火灾实在是不过瘾,应该发生一场核战争,将腐朽的东西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他举目四望,发现他的车子已出得城来,来在了绕城高速咸阳的出口。咸阳就咸阳,反正也好久没去了,手正痒痒呢,他想。回到车上,他边开车边拿出电话约赌局。
宾馆里三确一,正张开大口要吃活人似的欢迎江明涛的到来。也许是手气太差,也许是心烦意乱,也许是人家三个联合骗他一个,天亮时他已有三万块多改了姓。四人每人一个专职服务员,负责端茶倒水点烟替上厕所的人抓牌等服务。服务的间隙,江明涛的服务员一直在耍手机,其他的服务员也是一个劲地看手机,不知她们是否是通过手机在作弊,因为她们时不时地干预被服务人员的下牌。
“这才痛快,输赢小节,难得大家一起,谁也不许走,我包里还有五六万,一条龙服务,我全包,大家尽兴玩。我先睡会,下午咱们继续!”江明涛豪气地说。
下午原班人马继续操练,江明辉似乎感觉到服务员不太对头,将她们全部赶走将门反锁起来鏖战。不知是不是服务员的关系,她们一走,他就顺风顺水,一个多小时就将输掉的钱捞得差不多了。“嘭嘭嘭,”有人敲门。正好是一牌结束,有人起身打算开门。
“你要干什么?”江明涛问。
“有人敲门。”
“不许开!”
“好好好,不开就不开。”那人又坐下了。
“开门,”“嘭嘭嘭,”“我们是公安局的,开门!”一个女声叫道。
“我们还是法院的!”由于他们是宾馆的常客,和服务员混的烂熟,她们经常和他们开玩笑,所以江明涛就顺口说。
“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撞了!”一个男子威严地说。
打牌的人这下知道坏了,真的李逵来了,手忙脚乱地收拾了桌面去开门。一副冰冷的手铐一下子就戴在江明涛手上,其余的人也一起被带下楼,江明涛和他们上了不同的车子。
“轻点,轻点!至于吗,不就打个麻将吗?还带手铐,分别乘车,怕串供啊?”江明涛笑着问押解人员。
“你老实点,有你说话的时候!”警察厉声说。
“好好好,我老实,不就是要罚钱吗?动作快点,完事后我请哥几个吃饭。”江明涛说。
“你们这是要把我往哪里带?”警车一上高速,江明涛感觉不对劲了问。
“我们是XA市公安局刑警队的。”警察说。
“刑警队的?”江明涛不相信地问。刑警队是干什么的他知道,所以XA市公安局刑警队跑到咸阳抓赌他就不信。
“你少说话,待会有你说话的时候。”
车子驶进西安西郊的一个派出所,江明涛就被带进审问室锁在询问椅上,强灯光一开,江明涛面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姓名?”
“江明涛。”
“哪里人?”
“东江家堡。”
“前天晚上六点到九点之间你在干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
“老实交代!”
“不是,我就是赌博了,你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别给我来这套,小心我告你们!”
“老实交代!前天晚上六点到九点之间你在干什么?”
“我在打牌,我妹子打电话说家里有人闹事就回去了。”江明涛没好气地说。
“然后呢?”
“什么然后?”
“我提醒你,你回去没多久火就着起来了。”
“对了对了,就是的,我往回走还有人叫嚣着要点了我的车呢。”
“你知道火是从哪里着起来的吗?”
“不知道。”
“火就是从你的车上开始着起来的,我们还在你的车子底下发现了小型遥控炸弹的痕迹。”
“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你们是说火是我放的?”
“我们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江明涛懵了,他没想到公安局抓他不是因为赌博,而是将他当成了纵火嫌疑犯。他这是招谁惹谁了,父亲不疼,朋友不爱,警察又将他当作纵火罪犯,邪火一下子升腾起来。
“我是坏人,你毙了我!”他挑衅似的说。
“老实交代问题!”
“这有什么好交代的,火是我放的,牌也是我让人打的,你毙了我。”
“江明涛,你抬头看看,这是你耍蛮使横的地方吗?”警察高声喝道。
“耍蛮使横?不不不不,我哪敢呀!你们几十里路上将我弄到这里不就是要知道这些吗,我敢不交代吗?”
“你从那里弄的炸药?”
“黑市买的。”
“遥控器呢?”
“扔火里烧了。”
“胡说八道!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啊,就这么好糊弄?”
“谁知道你们几岁!”
“说,老实交代!”
“你们不信?”江明涛问,“那好,我就说点别的。其实,火不是我放的,你想啊,那是我家呀,我疯了烧它?”
“那为什么是你的车先着火?”
“那就是你们公安机关的事了,我还想知道为什么是我的车先着火了呢。”
这时警员走进来叫主审的警察出去,说他们调查了江明涛昨天晚上的活动情况,他的三个赌友证实他是接到江明瑛的电话才知道家被人围攻了。他们又查了他的手机和通话记录,也没有找到他有提前知道家被围攻的证据。他从赌博的地方回家连闯了十一个红灯,车速都应该在八十码以上,路上也没有时间准备作案工具。综合来看,说江明涛纵火目前看证据不足。江国庆已和律师在市局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正在外边等着放人呢。
江明涛边走边说:“我不回去,这手铐你们说戴就戴说摘就摘,什么道理。你们不给我满意的答复,我坚决不走!我……”他突然看见父亲黑着脸站在面前,一下子就蔫了,心里五味杂陈。到底是亲父亲,尽管在别人面前将他说得那样不堪,但一听说他被抓进派出所,第一个冲上来救他的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