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连夜把尸体运到河套，刨了个冰窟窿，将三具尸体塞了进去，成了鱼虾的美味佳肴。
二姐夫从大姐夫家打牌回来说：“这两天没事别老出去，听说这两天村子里老有不三不四的生人晃当。”二姐说：“往年都是过完正月才有胡子露头，这年头真是王八行雨，兔子坐殿，连胡子过年都不行一个月的善了。”他们说者无心，刘飞听者有意，他的右眼皮跳了两下，按老理儿讲这是祸事来临的兆头，他知道胡子的探子是为他而来的，他不敢说出来，但他要保护他们，就说：“明天是娘的生日，要不咱们都回去给娘过生日？”二姐说：“好，一会儿就跟大姐说，咱们去一个马爬犁就行了。”
周天跟一个陌生人在说着什么，这情景被周寡妇看见了，她问儿子：“你刚才跟谁说话？儿子说：“不认识，一个问路的。”
下午宁静的小山村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群穿军装的人在刘飞二姐家门外大呼小叫了一会，发现人去房空，盛怒之下点着了他家的柴草垛，想逼房主人现役，火烧了半天没人出来，这些人觉得不过瘾，又点着了房子。火焰冲天而起，浓烟覆盖了整个村子，全村的人胆小的躲在屋里不敢出来，胆大的人则隐蔽在自家院内看这突然的变故。放火的这伙军人为首的正是关黑子，他们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万老爷叫万福马上喊村里人快去救火。秀竹换了一身男装拎着马鞭从内室走了出来，喊万贵给她备马。万老爷问她要去干什么？她说去找刘飞。万老爷说你别去了，看遇上土匪。秀竹不吱声，径直向马厩走去。万老爷急了，连喊万贵：“你赶紧去飞龙泉通知刘飞他们一声，快点。”又数落秀竹：“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都是这洋学上的，你娘把你惯的，让人省点心吧，要是你再万一出点什么乱子，可怎么着啊。”
万贵飞马奔出村口，全村的男男女女面对冲天的火焰束手无策，团团乱转，有唉声叹气的，有大骂匪兵不是人揍父母养的，纷纷猜测单家得罪了谁？这把火的凶手是谁？万老爷和秀竹急匆匆赶到了，喊：“万福你怎么还不组织人救火呢”？万福焦急地说：“没法子呀，我赶到这时火就圆盆了，人根本就靠不上前儿，我看啥也剩不下了。”
周寡妇面色阴沉地出现在儿子的房间门口。单家着火时她一直面无表情站在院里张望，他希望儿子出来，但儿子一直躲在自己的房子里没出来。她问：“你是不是该走了？”周天本能的哆嗦一下，小声说：“你让我回来说亲事，现在还没定下来，我不走。”周寡妇叹了一口气：“你已经输了。”周天不明就里：“我家要钱有钱要地有地，我又是城里的洋学生，怎么可能败给一个放大猪的穷小子？”周寡妇说：“有钱有地算得了什么，你的血统要比这高贵得多，这有什么用呢？路是要自己走，事要自己为。”周天听出了娘话里有话，追问：“我爹到底是谁？”佘大娘进来了，她是周家管家。周寡妇没回答儿子的话，她问管家：“火救住了吗？”周天回答说：“救住啥了，连个布丝都没剩下。”她又问：“单家人伤着没有？”“听说着火时正巧都去飞龙泉，给刘飞的娘过生日去了，没在家。刚才单立国和刘飞骑马回来了，我耳懵听说飞龙泉来了好多人正在路上往这里赶。”她又问：“万老爷去了吗？”回答说：“去了，秀竹也去了，万老爷真是仁义，他说单家有恩于秀竹，让单家人去他家住去，答应开春给立国家盖三间青砖房。”她问：“你听真切了？”回答说：“我那时晚就在他身边听得可清楚了。他还让万福扫听一下这两天村里有没有人跟陌生人来往。”周天脸上掠过了一丝慌乱，这一切都没逃出周寡妇的双眼。周寡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给少爷收拾东西，他城里有事需要马上回去。”管家想说什么，周寡妇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飞的两个姐姐是和飞龙泉村的男男女女最后一拨赶到的，二姐一看眼前的景象放声大哭，大姐心疼妹妹也跟着哭，刘飞劝了几句她们还是哭，二姐夫就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哭有个**用，明年开春万老爷给咱盖新的。”单立国说这话的一半用意是来安慰老婆给老婆宽心丸吃，另一半是想提醒万老爷别忘了自己的承诺。二姐不信说：“做你的黄梁美梦去吧。”万老爷说：“我万某也是雪地里长大的汉子，吐口唾沫碾个钉，万福你过来，马上回去帮着春兰收拾两间房烧暖和点，一会单家人和刘飞都搬到咱们家住，明天就开始备料，开春就动工给单家盖房子。”
人们又在火堆边上站了一会儿，就各自散去了。二姐夫和二姐半推半就地跟着万老爷走了，秀竹过来叫刘飞，刘飞说什么也不去，秀竹以为他不好意思，说：“要不你住到大姐家，白天我来看你。”他说：“我谁家也不去，老子就在这儿等这帮损种来。”他把现场归拢归拢，从邻居家抱来几捆玉米秸杆支起个人字架窝棚钻了进去，任秀竹怎么喊叫也不出来。
吃晚饭时万老爷让万福来叫刘飞吃饭，万福回来说他不来，万老爷让春兰给他送去一些，秀竹说我去送，刘飞借着雪光吃饭时秀竹又劝了半天，他就是不到他家去住，再说就不吱声了。
秀竹回到家抱一床被褥走了出去，春兰要跟着，她说啥也不让，娘问：“这孩子抱****啥去？你这当爹的不管也不问。”万老爷说：“她去给刘飞送被，你就让她去呗。”
万老爷把刘飞二姐一家安顿好后，自己也要出门，夫人说他：“姑娘还没回来呢，你又要上哪去？”他说：“我去看看秀竹。”
刘飞听到了脚步声，他警惕地握紧了枪。
“谁？”
“我。”
“秀竹？”
“嗯！”
“你…你怎么来了？”
“我…我…我来成亲！”
“什么？你来……胡闹。”
“有拿自己的终身大事闹的吗？”
“可是，这里连床被都没有啊？”
“我带来了。”被子褥子同时扔了进来，还有一个枕头。
“就一床被褥我们两个怎么盖?”他语无伦次了。
“傻子，你看谁新婚之夜盖两床被了。”她娇羞地说。
“可是，我在飞龙泉闹新房时人家都是铺两床被的。”他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了。
“真是的，不但傻，还是一只鹅，呆头鹅……”
万老爷悄悄地来到了周寡妇的家，周寡妇正坐在热炕头盖着个大被捂脚。
“你怎么才来？”
“我来看看你。”
“是来看小天的吧？他已经走了。”
“不，我真的是来看你的，顺便给你通个信，两个孩子的事还是听孩子的意见，黄了算了。”
周寡妇长出了一口气：“我能想明白。就是秀竹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小天配不上秀竹呀。”
他把手超在袖子里说：“这天可真冷啊。”
周寡妇颇解风情地冲他抿嘴一笑：“又犯骚了吧？还戳在地上干什么，冷还不麻溜地炕头来……。”
山寨外一阵人嚷马嘶，关黑子带着人马回来了。陆宗祥问：“找着郑司令了吗？”关黑子说：“娘的，看来凶多吉少。”陆宗祥又问：“码着点须子没有？”关黑子说：“郑司令从张家油坊张英家吃完午饭出了村向北走了，再就没了音信。今天探子在菅草沟见到一个人说他们村最近来了个生人叫刘飞，手挺黑的，连熊大王都敢打，还说，这个村除了他再也不会有人长这胆了，我一想这他娘的不是暗示吗？就带人找上门去了，结果那小子一家人全挠岗（跑）了，我一来气给他老窝给点着了。”陆宗祥自言自语道：“刘飞？”他想刘飞能干出杀郑三炮子的事，但他不想说破，说：“即使是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熊大王，也未必能灭了在江湖上行走了半辈子的三炮兄，更何况还有两个身手都不错的弟兄跟着呢？他们还穿着官军的服装，怎么连个影也没有留下？”关黑子说：“我他娘的也纳闷，鸟飞还有个影呢，三个大活人光天化日之下就蒸发了？我还是不敢肯定那小子就是废了老大的主。”陆宗祥微微一笑：“你是先找个替死鬼，好对山寨的弟兄们有个交待吧？”关黑子也笑了说：“什么事也瞒不过你的两只小迷缝眼。”他说，“我们下步应该做什么？”陆宗祥岂能不知他的心事，他说：“依兄弟之见山寨不可一日无主。”关黑子闻言正中下怀，他迫不急待地问：“你是说我马上当寨主？”陆宗祥摇摇头，说：“我看为今之计，实当虚不当乃为上上之计。”关黑子急了：“当就是当，还什么实当虚当的？”陆宗祥在关黑子耳边悄悄说了一通，关黑子乐了：“老陆你小子真是比猴还精。”陆宗祥说：“你也不差，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
关黑子命人叫来六个小头目，悲痛地说：“各位兄弟，大哥下山已经四天了，至今连点信儿都没有，兄弟们看好山，我带几个弟兄再下山去找，不找到大哥我就不回来了。”听说要下山找大哥，几个小头目都要去，议事厅乱做一团粥。
陆宗祥说：“各位兄弟且听在下说两句，郑司令下落不明，大家着急说明大家有情有义，但是当务之急是选出一个领头的，俗话说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山寨不可一日无主，群龙不可一日无首。我建议先选出一位司令，然后再决定我们下一步干什么。”多数人对这个建议非常赞同，推举也集中在了关黑子身上，也有人不同意现在就选司令，理由是司令生死不明。这时陆宗祥又说话了：“恕我直言，我刚刚得到情报，日本特务已经潜入我们这个地区，就目前形势看，郑司令很可能已经遭到不测，我在奉天时跟日本人没少打交道，从郑司令三人的神秘失踪，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手法来看，极有可能是日本人干的。”
陆宗祥自己也不知道日本人的手法到底是什么，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挑起土匪对日本人的仇恨，借机完成马占山的命令。他知道这些土匪除了杀人抢劫外知道的并不多，他们不可能揭穿自己，更何况这个消息也是关黑子和他的亲信所急需的。果然，大家都瞪大了眼睛，问他日本人什么样？为什么要杀咱们的大哥？他煞有介事地一一做答。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他才说出了关键的话：“我同意大多数人的意见，在这个时刻必需推举一位司令来主持大局，这个人只能是关副司令。”大家纷纷称是。令人意外的是关黑子一口回绝了，他义正辞严地拍着胸脯说：“万万不可，大哥生死不明我怎么能取而代之，就是大哥真的惨遭不幸，这个位置也永远是属于郑大哥的，我关黑子不能不仁不义。”大家对他的重仁重义行为都很敬佩，强烈要求他就位，他则把头摇得像波浪鼓坚决不受，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来劲，连原来不赞成的人也都开始劝他当司令，大当家的了。正在双方相持不下之即，陆宗祥又说话了：“我看这样，山寨不可一日无主，没有司令是不行的，现在没有郑司令确切的消息，关兄弟又不肯做对不起郑大哥的事，只好请关兄弟暂时代理司令，这样既可以解决我们眼前群龙无首的问题，又不至于使关兄弟陷于不义，可谓一举两得，大家看看可好？”大家一致赞成这个提议，关黑子假做推让，半推半就地被大家拥上了首位，接受大家三拜九叩大礼，接过了象征权力的鬼头大刀，高举过头顶高呼：消灭小日本，为大哥报仇。土匪们也跟着振臂高呼：消灭小日本，为大哥报仇！那场面真可称得上群情激昂！
关黑子对陆宗祥说：“我要下山给大哥报仇。”陆宗祥说：“帅不离位，你还是坐镇山寨吧，给大哥报仇的事，若信得过我，兄弟愿代劳前往。”但关黑子坚持自己亲自带队下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