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照,天色将晚,距离赵家镇100余里地的三家县却是热闹非凡。
县里的唯一一家酒肆——青梅酒肆,更是早早就掌上了灯,把大厅照的像过节似的满堂通亮。小二马不停蹄的招呼各桌的宾客,因为他明白这些突然间涌入此地的各位大爷都不好惹,个个执刀佩剑,凶神恶煞一般。
其中角落里一桌的爷孙俩却与这帮大呼小叫,不顾斯文的江湖人士有些格格不入。爷爷年逾古稀,头戴一平顶小白帽,两道弯弯的长寿眉下一双慈爱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孙儿,也时而悄悄打量着众人。老者面容呈褐色,上面布满的密密麻麻的皱纹似记述着无尽的风霜。花白的胡子长而浓密,垂到了胸前,他用右手不时的轻轻的捋着。
孙子二十岁几岁年纪,一张国字脸,面色白净,额头微微凸起,显得一双大眼睛有点凹进眼眶中,鼻子又高又挺,小伙子长的棱角分明,有几分不似中原人士。他们没有点酒肉,只是要了两碗清茶和一个小菜,就着馍馍,吃的简简单单。
这爷孙俩一看便知是两个回回。见众人交杯换盏,大快朵颐。老人一脸鄙夷,随即撸下带在手上的赞珠,口中低吟赞主,赞毕老人向桌前探了探身子,孙子会意,连忙也把头凑了过去,老人把声音尽量放低小声道。
“随我出来,三宝儿!我有话要讲。”
青年人紧随老者来到店外不远处的一课大树下。叫三宝的青年连忙从褡裢里取出一张毯子,平铺在地上,搀着老者慢慢倚树坐下。
“三宝儿,托靠真主,盯着这帮人,兴许我们能找到小主人。找到小主人就好了,大侠归真(去世)时,我曾指主起誓,我们爷孙俩有生之年都要好好照顾小主人,以报答唐大侠的大恩大德。”老人无限感慨。
“爷爷,我们怎么能确定哪个是小主人啊,也许对面相逢我们都不认识他。”青年人微微皱了一下眉。
“你看看你眼前这些人,你知道他们都是冲着什么来?”老者神秘的笑了笑。
“爷爷,您说过,是只鼎,叫什么牧龙鼎。”
“对了!当年唐大侠亲口告诉我,他把牧龙鼎留给了他唯一的子嗣,人和鼎都藏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小地方。没有几个人知晓这个秘密,这么多年都没有讯息,牧龙鼎若一旦重现江湖,那么你说谁会和它同时出现?”
“自然是和小主人!”青年人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咳!能和小主人相逢是我多年的夙愿,但是我的心里不安呐!”老者顾虑重重,又捋了捋长胡子。
“怎么了爷爷,知感主!能见到小主人,您该开心才对。”三宝安慰道。
“你瞧这帮凶神恶煞,哪个对这鼎不是虎视眈眈。我怕小主人鼎被他们抢了去,去干歹事。”
“爷爷,凡是托靠主,唐大侠那么善良,为主的定然会慈悯小主人,因善安拉,他定能逢凶化吉!”
“因善安拉!因善安拉!”老人点了点头。
原来回回都信****,相信宇宙中唯一的主宰真神安拉,相信世上一切事情都是真主的前定与考验。因善安拉也就是说人应该顺从真主的意愿,如果真主所欲,便是天命。
“爷爷,我不明白,这牧龙鼎有什么好处,怎么这些江湖中人这么多人垂涎于它。”三宝似有些不解。”
老人的思绪就像一下子被带到了许久以前,他出神的凝想片刻。
“这牧龙鼎的秘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完的,有一天,见到小主人,我再慢慢的道给你们听。”
少年不再多问,反而像孩子似的痴痴笑了一下。
“爷爷再给我讲讲唐大侠当年的风采吧!”
“那是洪武十四年,大明朝平定云南,那时咱家还是官宦,爷爷镇守西门关抵抗明军,那时大侠相助明军,唐大侠的风范,真是胜过当年常山赵子龙。功夫奇异,闻所未闻。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真如探囊取物一般。咱们回回军都在讲他的传奇,说他不是凡人,不是天仙就是魔鬼。爷爷自知天命难为,也不想城中军民涂炭,率部与大侠相约投城。谁知蓝玉那个魔王出尔反尔,诓骗大侠与我们。待我们缴械投城后就放火屠城,一时遍地哀鸿,血流成河,多少军民都成了刀下冤魂啊!。”老人激动之处,老泪纵横,少年连忙替他擦拭。
“可怜咱一家三十七口,三十五口死于非命…。。丫鬟仆从,一个不留,就剩下你我爷孙二人孤苦伶仃啊!”老人已是泣不成声。
“爷爷,您别伤心,您不常安慰我他们是去天堂享福了吗?”三宝宽慰道
“咳!话虽如此啊,我不辜负为主的恩典,可是那是我一家老老小小啊!还好有为主的襄助,大侠也果然是大侠,为了不负与我的君子约定,毅然背弃明军,冒死救出我爷孙。我这把老骨头死不足惜,知感主的是你呀,我马家从此不绝后了!”老人顿了顿接着道。
“可怜大侠本身就中了剧毒,又拼死我们耗尽了气力,油尽灯枯。”
“大侠是被何人下毒,可曾言明。”三宝问道
“大侠临去时,我也曾追问此事,好记住仇家姓名,有朝一日为他报仇血恨。可是大侠仁厚,不愿说出那人姓名,说他一生屠戮,合该此报,那下毒之人也自有他的苦衷,他愿以此为止,不愿再让后人为那仇恨所累。咳,大侠,侠义啊!三宝儿,此生你若能学得他一丝毫发,也不算枉为人哉!”老人看着三宝似有无尽期许。
“所以爷爷让我苦练武功,一是学习大侠行侠义之事,二是寻找小主人照顾于他,报答大侠再生的恩德。”三宝郑重颔首。
“知感主,那蓝玉魔王那时不知阉割祸害多少少年,你是大侠从那阉人刀下救出来的,试想若是迟了一时半刻,你这小命根子……你以后如何娶妻生子。”说到此老人见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知其已是血气方刚之年,话锋一转。
“可怜佳璐我孩儿,现在还……。”三宝知道老人又要提起那场变故之后,自己不知所踪未婚妻来。说起那未婚妻,三宝思想起来也无时无刻不痛心疾首。佳璐本是自家世交的女儿,几岁时就已经和他写下尼卡哈(婚约),她与自己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那变故,恐怕他们早已成婚,孩子都已生下了。
三宝知老人年事已高,不欲老人再提起伤心之事伤神,连忙打断他。
“爷爷,我不是说了吗,托靠主,只要她不曾嫁人,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找回来!”
“孩子,我信你,一切托靠主吧!不想这些啦,我老了,一说话就扯远了,我们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找到小主人,辅佐小主人。”老人揉了揉眼睛,一下子从旧事中平复回来。
“爷爷,您说小主人会出现在此地吗?”三宝问道。
“傻孩子,算子门耳目遍及天下,算子门那回回既告诉我,小主人昨日在赵家镇出现。此地又是通往算子王所处的神机山之必由之路,你看这些江湖人氏在此地盘桓不肯离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小主人就会在此地出现。不说了,三宝,来人了。”老人眨了眨眼,吃力的看了看远处。
暮色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远处的寂静,近到酒肆门前,五六个黑衣打扮的夜行人纷纷从马上跳下。三宝觉得那几匹马都很健硕,不像是寻常之马。而这几个黑衣人也都是面容清爽,白白净净,格外利落。其中一人向居中的一人施礼道。
“爷,赶了这许久路,在这里吃完酒歇歇吧!”三宝觉得这人说话声音尖细,怎么有种女人的味道。而身旁的爷爷却压低声音不紧不慢的说出几个字。
“怎么宫中的阉人也来凑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