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人妖殊途啊。
蒲翎英感叹一声，立时松开了脚，朝着雾清所在的方向走去。
直到走近了，才发觉她愣在院子里，呆站着，双目茫然，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还在这里呆站着干嘛？难不成还有未完的心愿？”蒲翎英没好气地开口。
“没有了，我只是……现在不知道回哪去。”雾清抬头看着头顶璀璨的夜空，这里原本热闹得紧，所以直到现在也是红透半边天的模样。
望着天空，她忽然想起上界的家已经覆灭了，如今怕是回不去了。可是除了沅和带自己来到的这片天空，她却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13】
雾清的沉默让沅和有些抓狂，他一把抓起她的手，眼神直冲她瞪去。
“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沅和要不是身上有伤行动不便，不然急红眼的他，早就掐住她的肩与她对峙了，“你倒是说句话呀。”
雾清紧闭着嘴，使劲摇了摇头。
“跟他没关系……”
雾清的回答着实让他失望，沅和眼中一瞬间迸发出质疑。
他不相信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俩没有发生任何事，雾清却忽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不敢的，她没有这个胆子。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那个男人。
雾清只见沅和脸上挂着冷冷的笑，冲她轻缓地摇了摇脑袋，看神色像是半点不信她的话，并对她确之凿凿地说，“这件事里头，他没参与，我可半点不信。”
继而他轻飘飘地说了句，“雾清，你竟然也会说谎话了。”
雾清一脸震惊地望着他，一时竟说不上话来。
她向来看不透他，而他却能轻而易举将她看个清楚。
她本以为能将他忽悠过去，然而却被他一语戳破，心底深藏的隐秘仿佛昭然若揭。
事已至此，她是不是应该把自己家族的事情告诉他呢？
雾清原本就毫无戒备的心思，如今动摇得更厉害了。
可是她转念一想，告诉他了又能如何呢？
可他不过是一介凡人，这样的事本就与他毫无干系……
她自从踏上复仇这条不归路，本就没想着还能活下去。
回想起蒲翎英与自己的对话，她狠下心，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控之中抽了出来。
既然明知以后没有可能，那不如断个干净，省得日后牵挂。
“沅和，我们……我们就从此别过了吧。”雾清低垂着眼帘，叫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我来这里只是想同你道别。”
沅和心口一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忽然就很不想听见她这么说话。
这样隐隐带着些执着的她，一点也不可爱动人，他忽然很讨厌她这样。
“给我个理由。”沅和的字句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今天是喜庆的日子，我知道你傻，可你也该懂得今日不该说些关于离别的话。”
“沅和，不是你想的那样……”雾清解释。
“那是哪样？你又怎么知道，我想的是哪样？”沅和冷冷地说，“他比我对你更好么？还是你想要的我给不起？”
他说，“你看看吧，地上这些父老乡亲死去时绝望的脸，你竟一点也不恨么？还是说你早已经知道是谁，却打心眼里不准备追讨他的责任了？”
雾清瞥了一眼地上，沅和看着她平静的反应，只觉得心中遭人给予了一次重击。
“你打不过他的，所以……算了吧。”她说。
沅和听着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只觉得胸中气息翻涌。
他向来对别人的言辞不甚在意，可是当自己在乎的人都这么说他，他便忍无可忍。
他说，“我的命实在卑微，这一生恐怕无法再为你做什么了，可是他若是强行要带你走，只要你说出一声不愿意，他便带不走你。”
雾清听着他铿锵有力的承诺，摇了摇头，心想，自己不就是为了保住他的命，这才愿意同他离开的么？
他这么说，是即使要葬送两人的性命，也不要她远离了。
雾清听了他的话，不禁嗤地笑了一声，脸上挂着惨淡的笑容，说道，“沅和，直到今日，我才算是知道了，这人，总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事，你，我，没必要这样的。”
沅和愣愣地听着她说话，直到听明白她话里有决绝的意思，当即激动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说没有必要？”
“我今天才算是真正认识你了，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
“还是因为那个男人吧？那个男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决定跟着他？反而抛弃掉你我这么多年的感情？”
“我是不如他，可你凭什么跟他走？连个理由都不讲给我？经历过这么多磨难，原来在你眼里，我是那么一文不名么？”
雾清冷不防地站直身，一把甩开他的手，然后迅速背过身去。
一直在两人不远处含笑旁观的蒲翎英恰巧瞧见了此时的状况，顿时也想掺和一脚。
他倒是瞧见了雾清脸上的泪，可沅和却是没有看见的。
这两人啊，大婚之日，你侬我侬的也实属正常。
蒲翎英生怕雾清和这沅和三言两语下来，该断的情不断，又藕断丝连起来，当即替她解围来了。
“这是怎么了？”
听在雾清耳里是关切，听在沅和耳里却别样刺耳。
蒲翎英打算顺水推舟，当了那个恶人。
于是对着地上的沅和当即一脚踢过去。
然而受伤倒地的沅和并没有善罢甘休，他像是无视了蒲翎英的存在一般，觉得此时此刻只是他与雾清两个人之间像平常的小情人一样闹了别扭。
沅和整个人趴在地上，一身的血污，他伸出泥渍斑斑的爪子，朝着雾清所在的地方抓去。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回去我们都好好说。”
雾清强忍住泪，尽量不让他听到自己声音哽咽，强硬地说道，“沅和，我不恨你，也不怨你，只是，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说完，抬起步子就朝前方走去。
沅和见她的身影逐渐远离自己，不禁心头大震，而那只颤抖的手一把握紧，攒在手心里的一抹裙裾却带着丝绸般的滑，从他的手中溜了出去。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雾清……”
蒲翎英又是一脚下去，径直踩在他的手背上，沅和顿时觉得五指传来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裂开了一般。
他却叫唤不出声音，因为心所在的位置，已经痛得他无法呼吸了。
此刻他的心头只反复萦绕着她方才说出的话。
“我不恨你，也不怨你。”
不恨不怨，那他俩……同陌生人有什么两样？
当即，他的眼前忽然现出一大片黑雾，将他的脑袋整个蒙住了。身上受着极重的伤，此时忽然心底最柔软的部位又被插上几刀，他一介凡夫俗子，身体终究是耗不住了，于是昏死了过去。
蒲翎英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悄无声息的沅和，这么久以来算是第一次正眼瞧上他一眼，只觉得静默之下，有什么东西掷地有声。
身为凡人，他还算是有骨气的。雾清愿意跟着他，也不算是头脑发热，全无情理。
他这一世，该是个顶好的男人，只是这副肉身着实太弱，又全无背景，却招惹到了上界有名的大族，如今氏族覆灭，唯一的独苗要肩负重任，他却全然帮不上什么忙，还比不上她几个时辰认识的未婚夫婿强。
果然是……人妖殊途啊。
蒲翎英感叹一声，立时松开了脚，朝着雾清所在的方向走去。
直到走近了，才发觉她愣在院子里，呆站着，双目茫然，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还在这里呆站着干嘛？难不成还有未完的心愿？”蒲翎英没好气地开口。
“没有了，我只是……现在不知道回哪去。”雾清抬头看着头顶璀璨的夜空，这里原本热闹得紧，所以直到现在也是红透半边天的模样。
望着天空，她忽然想起上界的家已经覆灭了，如今怕是回不去了。可是除了沅和带自己来到的这片天空，她却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