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沉浮,苍穹残云郁郁。
绝云宗一派庄严,沐于月下,巍巍群山似成点缀,浩浩雄云似为衬托。
凄凄月光中,云梦潇独自品酒,仰望天空,繁乱的心思,像天际的月一样浮沉在尘世中。
风吹起她的长发,三分英气,三分美丽,余下四分飒爽。
“怎么了?”孟石走过,问道。
“宗主要娶的是雨瑶姑娘,但雨瑶心中所爱,却明明是敖羽。”
孟石笑道:“你管得可真宽呐……”
云梦潇沉默片刻,道:“你说,雨瑶姑娘嫁给宗主,究竟是真情所至,还是……还是有别的隐情?”
“师尊,师伯,长老……他们都说是真情所至。”
“但是……他们所说的可信吗?他们都是绝云宗里德高望重的前辈,但这一次……这一次我却……”
话未说完,她已经低头,沉默不语,似是被心事压住。
孟石忽然也叹息一声,看着苍穹,道:“在问这个问题时,你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多少年了,到得今日,你这丫头终于学会怀疑了那些绝云宗高层了……”
云梦潇目如星火,离离散散,道:“莫非,此事当真另有隐情?”
孟石却不回答,而是说道:“宗主在你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得道高人,正道领袖。”
孟石道:“那便矛盾了,关于这件事情,你既然觉得师尊是错,那么宗主,便不能够算是正道领袖了。”
云梦潇愣住,似乎十余年来对绝云宗所留的印象,都在这一刻纷散破碎,随后,似又有了什么理由,自语道:“但敖羽品性极恶,雨瑶不能跟着他,既然如此,能跟着宗主,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孟石道:“那夜,我之所以不随你们一起,原是想放走他的……”
说完,站起身来,开始向别处走去。
“为什么?”
孟石顿住脚,回过头,淡淡道:“善与恶,又有谁能说的清呢?很多时候,黑白是可以颠倒的……”
说完,迈步而去,挺拔背影,缓缓消失在凄迷的月色中。
云梦潇沉默不语,独望皓月黑穹。
……
外界是凄茫的月、无方的夜,但镇魔天牢却永远只有黑暗,不分日夜,不分黑白。
敖羽独自坐着,斜靠铁栏,无言亦无眠,只有无尽的孤独和永恒的思念,化作不绝的泉,绵绵流淌在心间。抬着头,他看到了一片昏黑,眸子也越发暗淡了。
钥睡了,化成一缕紫光,静静的沉眠在不远处。
“不知过去多少天了,这些时日,我的修为倒是精进了不少,但若想冲出这牢笼,只怕还要很久,瑶儿,你此刻在哪里呢?放心,不论你在哪里,相公出来后,都会第一时间找到你……”
对着茫茫黑暗,他独自言语。
而后长叹一声,他躺下了,天牢的地面寒冷如冰,凉意刺骨,但他必须睡了,如此,明天方有精神继续修炼。
闭目之后,半梦半醒。
“相公……”
就在这时,一阵声音轻灵入耳,宛若仙乐,敖羽一喜,忽然一立而起。他听得真切,如此美妙声音,世间除了雨瑶,还能有谁?
放目望去,四下里是一片花海,姹紫嫣红,绚丽唯美,偶尔柔风吹过,花飞满天,落成一片凄美的花雨,朦胧而多情。立于花海,他只觉心思澄澈,万千烦恼,都沉入了七色的花中。
敖羽如梦似幻,半醒半痴,忘了一切,只顾四处张望,唤道:“瑶儿,你在哪里?”
声音急切,又喜又忧,喜的是瑶儿来了,忧的是之前那声轻唤,会不会只是幻觉,如穹夜花火,一瞬即逝,来不及看清。
“相公,我在这儿呢!”
风缠着声音,阵阵传来,敖羽心中大喜,向前望去,只见那繁花的海洋中,俏生生立着一个少女,明眸皓齿,闭月羞花。
“瑶儿!”
敖羽急忙过去,片片落花,如细雨般拍着他的脸,柔软而舒适,带着淡淡素香。
玉人儿就在眼前,千思万念,淤积在心,敖羽身心俱颤,一把抱住雨瑶,再也不愿松手,泪水滚滚而落。
多少思念,多少牵挂,都在这一刻,尽数消弭。
“相公……”
雨瑶唇齿轻启,低低唤道,皎洁清泪顺着雪白脸颊划过,与敖羽的泪结合、落地,开出一株七彩花。
敖羽心中一明,却不愿松手,只是问道:“瑶儿,这是哪里?”
雨瑶道:“这里……是瑶儿的心里,相公不记得了吗?羽灵族最奇妙的术法,就是真身入幻,幻中作真……”
敖羽听得疑惑,却不愿让心中的疑问打扰这可贵的相逢,遂松开雨瑶,双手捧着她雪白的面颊,双目凝视着她绝美的容颜,十指感受她长发飘飞时婆娑的柔顺,唯愿此刻化作永恒。
天上柔云舒卷,地上飞花斑斓。
重逢本是欢喜,但不知为何,伊人面颊竟流下了泪诛。
她的脸,如此苍白,又悲又喜。
敖羽问道:“瑶儿,你怎么了?”
雨瑶沉默不言,低着头,轻轻啜泣道:“相公,瑶儿明天、明天便要……”
“明天怎么了?”
“没……没什么……”
敖羽见她如此,心下一疼,而后拈起两瓣飞花,递给雨瑶,道:“傻丫头,再哭的话,脸便哭花了……”
雨瑶抬头,看着他,忽然止住了啜泣,接过两片飞花,愣愣道:“真是凑巧,这两瓣花,恰好是一红一紫,照应了瑶儿来此的目的。相公可知,红花代表什么?”
敖羽摇摇头。
“代表着坚贞不渝,如火焰般雄烈而至真的爱。”
敖羽哦了一声,问道:“那紫色呢?”
雨瑶俏脸一红,身子募然变得火热,轻轻抱住敖羽,美妙檀口凑到他耳畔,道:“紫色……紫色代表欲,先有爱,后有的欲……”
敖羽一愣,感觉到几分异样,却又说不出来,只见体内有火在烧,偏又烧得如此迷茫,如此懵懂,如此奇妙。
风吹来,褪去了雨瑶一身薄裳,最美的玉,展现在敖羽面前。
“相公……”
还是那轻轻的呼唤,伴着香风,吹入到敖羽耳畔。
敖羽口干舌燥,忘了平生一切,顺应本能而为。
飞花纷繁,漫烂如雨,绕着两人回旋,遮蔽了一幕云雨,凄迷天地,一派春意盎然。
只是,为何美人眼角,一直含着晶莹泪水?
春梦了无痕。
……
敖羽只记得,自己最后是拥着她入眠的。然而再度醒来,伊人已去,独留飞花漫天。
地面,落梅点点。
“瑶儿!”
敖羽大声呼唤,震得飞花尽碎,草木皆折,但茫茫天地间,却再也传不来回应。
他心头一阵迷茫,旋即如被针扎。
下一刻,万千繁花俱作尘土,敖羽回到了镇魔天牢,四下一片昏暗,映入眸中的,只有一位美人,却不是雨瑶,而是钥。
看着的是钥,但敖羽脑海里闪烁的,却尽是昨夜千般。
钥盯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问道:“瑶儿是你什么人?”
敖羽心头一震,脸颊烧红,道:“你、你叫她瑶儿?莫非你认识她?还是、还是昨夜……”
“废话,你昨夜唤了一整夜的瑶儿,我能不记得吗?!”
敖羽脸上更红,尴尬难耐,不知该说些什么,也暗暗庆幸,她原来只听到自己的声音。
“她是你父母?”
“不是。”
“那她是你亲人?”
“不是。”
“那你为何如此念着她?”
“她是我这一生都要保护的人。”
钥更加好奇,问道:“她很漂亮吗?”
敖羽点头。
“与我比呢?”
“相差无几吧。”
钥眸光闪烁,忽然道:“那你能不能像念这她那样念着我?”
敖羽看了看她,知她虽然张狂,于人情世故却一窍不通,又怕她问个不休,便道:“日子久了,或许可以。”
话音方落,便开始了修炼,却没注意到钥的俏脸,已经羞得一片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