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北风呼啸着吹落几片枯叶,凄寒的街道两边造着几幢低矮的瓦房,这一带将是政府要拆迁改造的区域,很多居民陆陆续续的找到了新的住所。
某幢平房内不断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耳鬓斑白的老妇听闻楼下有动静,忙搀扶着起了身,她年过半百的脸上却深深的刻画着一股哀愁,双颊显现病态的潮红。
颤颤巍巍的走下木制楼梯,她看到了几个穿着怪异的男子,其中一个光头的手臂上有龙型图案,她莫名的有些害怕起来:“咳咳,你们…是谁…”
光头注意到了她,不怀好意的朝她看了过来,目光凛冽:“我们来拿回点我们可以要的东西。”
“强盗,出去!”她见状,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句。
“强盗?老大,她说我们是强盗?”另一边的瘦高个黑着一张脸,眼睛睁得仿佛要瞪出来似的。
光头男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舞起粗壮的胳膊,把她撂倒在地,叫嚣着:“你儿子是不是叫杜渲煜?他欠了我们三十万知不知道!那么久不还难道我们坐视不管?兄弟们,别废话,搜!”
身边几个家伙操持着木棍,向屋子的四面八方找寻值钱的东西了。
剩下她一人焦急得直跺脚:“你们住手!住手啊!…我儿子怎么会,会向你们借钱的,不可能的不可能!咳咳咳…!”话未说完,她气急上来了,闷着脑袋不断的咳嗽,喉咙只感到一阵沙哑。
光头老大翻开抽屉,惊喜的瞪大了眼珠子,从里面缓缓捧出一只小盒子,打开了以后他高兴得把铁盒子摔在了墙角,像是贪婪的看着某样珍宝:“哟,看我发现什么了,兄弟,这玩意肯定能卖好东西。”
虚弱的她闻言,忙看过去,那条纯黄金的项链是他们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了,也是祖辈留下来的,她说什么也不能给这些恶徒,不知哪来的勇气,发了疯似的朝这些人奔了过去:“混蛋!强盗!还给我!这是我们家的!…这要留给小煜的东西!还给我!…啊!”
瘦高个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她的后脑勺摔在了墙根,疼得眼冒金星。
耳边传来他们狂妄的笑声:“哈哈哈,继续搜,看看还有什么!”
一群人把整间屋子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任何值钱的了,但光头老大揣着黄金项链满脸得意,并没有感到失望,忙招手向身后一个矮个子使了个眼色,那名小个子从裤兜里掏出一枚打火机,“刺”的点燃了。
火光中,老妇的脸渐渐扭曲…
她的意识缓缓恢复,但无力爬起来,模糊的视线里,那些抢匪远去的身影,打火机点燃了一边的窗帘,火势快速的蔓延开来。
我好怕,真的好怕…
小煜…
“啊…”他突然从床上惊醒,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浑身的骨架散发出奇异的声响,咯吱咯吱,仿佛自己成了一具傀儡,他定了定神,环顾下四周,空荡荡的病房,头顶的白炽灯发出刺目的光芒。
他扶了扶酸痛的脑袋,刚好触摸到额头的纱布。
想起来了。
他紧咬双唇,那些人害死了妈妈,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和母亲从小相依为命,以前一边上学一边打零工照顾着体弱多病的母亲,发誓踏上社会一定要让她享清福的,但是他为什么傻到向那些人去借钱替母亲治病呢。
越是想到过去,他的头胀痛得厉害,这时,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他向门口看了过去,是主治医生,插着口袋,向他走来:“你醒了。”
他点点头:“嗯,这是…”
“也不知道你怎么会昏倒的,身上都是伤,送你来的几个人还挺好心的,帮你垫付了医药费也没要你还,想想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呢。”
杜渲煜忧伤的垂下脸,但很快欣然微笑:“谢谢。”
医生忙摆摆手:“没什么的,你的身体除了皮外伤外,没别的,多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嗯。”
六十九
他并没有休息多长时间,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留下一张字条,带着头上还未拆线的伤口,背着包离开了医院,这天晚上的风刺入骨髓。
他想回去,回北京,那个小郊区的老街,那幢童年的老房子,那个思念已久的老母亲。
候车厅里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售票窗口的乘务员打着瞌睡,抱着暖手袋,睡得正香,杜渲煜错过了高铁的末班车,只能坐火车回去,他搓了搓冰冷的手指,敲了敲玻璃小门,乘务员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擦了擦嘴角的液体,朦胧的看向他,不耐烦地拉开了玻璃小门。
瞬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笑了笑:“请问还有去北京的列车吗?”
“最后一班十一点三刻出发…”话未说完,乘务员裹紧了棉大衣,打了个哈欠。
“好,我买一张,谢谢。”他看了看墙上老旧的挂钟,刚好指向十一点半,他立刻摸了摸皮包。
一阵寒风吹过身边,他不禁哆嗦了下,回头瞥见售票窗口已经锁上了,里面的乘务员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下班的样子,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环顾四周,冷飕飕的候车厅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低头看着手中被揉皱的车票,他的心微微泛酸。
踏上回去的列车时,虽是开着暖气,但整辆列车没有多少人,零零散散的坐着,面无表情,他的心落了地,将背包抱在怀里,听着列车的鸣笛,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
曾经,有个孩子,他孤苦伶仃,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甩下了母亲,留下母子俩相依为命。
后来,他遇到了另一个孩子。
那时候,这个孩子也是被一群人围着,一边嘲笑一边往他身上扔小石子。
其实那时候天还是很蓝的。
两个孩子坐在柳树下,被扔过石子的孩子难免身上脏兮兮,却不顾一切的伸手去撩那垂下来的柳叶。
“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
“我是坏孩子。”
“你看着不像坏孩子,嘻嘻。”
他惊愕的扭头,看向他纯净如水的明眸,好奇的问了句:“你也,没有小伙伴吗…”
“嗯,是啊,不过我有妈妈陪我玩,”他笑得很快乐的样子,并没有感到多少忧伤,双脚无意识的拍打着岩石,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忙转头:“哦,对了,以后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男孩略吃惊,但很快弯起了眼角:“好呀。”
“你叫什么名字呀?”
“沈谦灏。”
沈谦灏、沈谦灏、沈谦灏…
“你为什么要重复那么多遍呢?”小谦灏不解的歪着脑袋。
而他只是嘿嘿一笑:“我怕我忘记啊,因为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叫杜渲煜,嘻嘻。”
从那以后,他们彼此依靠,彼此帮助,放了学一起小河边捉泥鳅,不弄得一身泥是不会回家的,也会一起挤在一张圆桌上写着功课,互相探讨着习题,那棵老柳树见证了他们的成长,柳叶簌簌作响。
只是,上了高中,学业渐渐紧张,偶尔聚在一起,嘲笑邻班的某个胖女生,或是探讨哪个会是校花,然后想出一切办法想要追校花,写的满满的全是“方案”,但最后都没有实施就失败了——被人捷足先登了。
原以为会一直是最好的朋友,谁都没有料到,那么一天会有一个女孩闯入他们的世界,扰乱了所有人的心绪。
而且他们都喜欢上了她。
杜渲煜是个心直口快的孩子,他会在放了学和沈谦灏讲很多很多传闻,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粥,而沈谦灏会细细谛听。
“我喜欢乔梦暄。”
“是么?”沈谦灏有些提不起劲。
“要不,你帮帮我吧,我不知道该怎么示好,嘿嘿。”
“……”
回到家后,他捧着腮帮,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乔梦暄的身影,青春期的懵懂,或许并不知道什么是爱,只是一种感觉——感觉自己应该对她好对她独一无二,也许就这样。
母亲看出了儿子的心思,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道:“没事的,只要不影响学习,妈妈支持你。”
那天往后,他对乔梦暄的态度截然不同,他对任何人都很冷淡,却对她异常热情,会在放学后主动说送她回家,虽然常常被拒绝——乔梦暄的爸爸每天放学都会开着大奔来迎接她。
他剩下好多零花钱,每天早上给她带的小蛋糕,生怕她忘记吃早餐而晕倒。
她浑然不知。
他也不知道,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对感情比较迟钝的乔梦暄和自己昔日最好的朋友走在一起时,听到的那句“谢谢你每天带蛋糕给我”,他恨得牙咬咬,他很想冲过去拉开他们,但是自小自卑的他却转过身去,愈走愈远。
最后的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失去的是挚爱的人,也失去了曾经的朋友——拿命来珍惜的朋友,万万没想到沈谦灏会肯定的点头承认那是他送她的蛋糕。
他决定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不和他们考一所大学,永远的不要再见到他们,也让自己沉溺回原本黑暗孤冷的世界。
……
越来越冷了,杜渲煜不禁打了个激灵,就再也没睡着,睁眼看向外面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那些熟悉的建筑影影绰绰地隐匿在晨雾里。
他轻笑。
七十
这天,凝香像往常一样做着秦漠安排的任务,面对着电脑,那瞌睡虫就跟浪潮一般一浪比一浪大,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Excel表格上爬满了众多数据,她有些晕眩,不得不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稍许打起了点精神。
邻桌的同事敲了敲她的隔板:“凝香,门口有人找。”
她立即来了精神,忙喝完了一大杯咖啡,起身往大堂口走了去,原以为会是沈谦灏来送她什么小惊喜,她正高兴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前。
她错愕。
尔后,那个背影缓缓转过身,凝住了她所有的呼吸。
“好久不见,褚凝香。”
董凌薇一字一句清晰无措地脱口而出,她缓缓放下微许麻木的双臂,踏着轻盈的脚步向着她走了过来。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那些翻滚的记忆忽然向着凝香袭来,她记起了一些早该忘记的事,胸口并不好受,冰冷的空气里,只剩她轻轻地呼吸。
她走到她的身边,那醉人的声线一如当初,却透着清冷:“你现在过得还好吧。”
看似很平凡的问候,但却让凝香莫名的不安起来,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放在裤缝边的双拳。
大堂内昏黄的灯光照在明亮的玻璃窗上,还没有到下班的高峰时期,此刻静的出奇,平添了几分不安的思绪。
董凌薇缓慢地绕着凝香走过一圈,长长舒了口气:“哎呀,真羡慕现在的你,人也嫁了,家也有了,也是时候把过去忘得差不多了吧。”
“但是我不像你,家没了,最爱的弟弟也走了,呵,变得一无所有…”她微微扬起下巴,倨傲的脸上定格着一股忧伤。
凝香默默地听着,不知道她找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同她诉苦,但不管是什么的图谋,董凌薇的突如其至狠狠地再次把她推到了记忆的深渊崖边,仿佛下一秒她就会跌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因为看到她,她不得不想起…
“有一句话不知你听过没。”
凝香闻言,抬起眼,她冰冷的视线早已在她的脸上徘徊不定,她不安的垂眸,双手无意识地搅缠在一起。
“叫做,‘贪得无厌必自毙’。”
她恶狠狠的说出口,凝香忽然一震,再次抬眼看向她时,那双如鹰隼的视线依然不敢与之对视,她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也不明白为何心跳得那么没有韵律。
董凌薇放缓了些口吻,轻笑:“我今天来这里找你,只是想劝你早点离开公司而已,毕竟像你现在这样没有能力开口说话的女人依然是一无是处。我并不知道秦漠是出于什么理由把你招进来的,但你最好识趣点,离他远点。”
凝香沮丧地垂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董凌薇从以前开始对她的口气就不友善,但是句句戳中她的软肋,对于这些事实,她无法言驳。
但是,她也不会是那种就此服输的女人,也不想一辈子靠男人养着,她掏出记事本,奋笔疾书,尔后,端到了董凌薇的眼前。
「这是我自己获得的工作,我不会轻易放弃」
“凭什么!”董凌薇失控的大叫,一把把她推倒了过去,凝香手中的记事本也随之摔在了大理石地板上,滑向了角落。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惊恐地盯着面前面露愠色的董凌薇。
“你是不是不想离开秦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她发了疯般的摇晃着凝香抖筛的肩膀,“你难道还想要得到他吗!难道你已经知道他是…!”
“董凌薇!”
自电梯口传来一声清晰荡漾的喊声,董凌薇不禁震颤,忙放开了凝香,朝着那方向望过去——秦漠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凝视着她们,许久的样子,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董凌薇睁大着双眸,唇瓣隐隐颤抖:“秦…秦漠…”
他缓缓走向她们,阴郁着一张脸,严肃的责问:“难道不知道公司里不能大声喧哗吗?”
她别过脸去,再不敢用刚才的眼神展露在秦漠面前。
他这才将冰冷的视线转回仿佛受了惊吓的凝香身上,她浑身抖得像只受了伤的小猫,涨红着脸却没有落一滴泪,看着此刻她楚楚的模样,他的心再次漏跳一拍,但却抑制住内心的浪潮,滴水不漏地说道:“上班时间有规定你私自出来会面吗?”
忽闻此言,凝香仿佛松了一口气,没敢看他此刻的眼眸,忙欠身致歉,默默的走到角落,拾起本子。
那边的秦漠冷冷的看向董凌薇:“不要再来找我。”
尔后,凝香的耳畔听到清晰远去的脚步,不禁撇起嘴角,不知为何,看到董凌薇被人到处嫌弃,她的内心莫名的轻松,就好像,她们注定是天生的劲敌。
揣着记事本与之擦肩而过时,凝香再没有开始的害怕与不安,不屑地看了眼董凌薇。
而她也瞪向她,牙关咬得紧紧的:“哼。”甩下手,转身离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蹬得极响。
七十一
暮色降临,有点起风了。
凝香收到一条微信,是沈谦灏发来的:今晚会晚,不用等我吃饭,你们先吃。
她没有回复,只是轻叹,将手机放回了包里,刚踏下阶梯,身后传来秦漠的叫声:“褚凝香。”她回过头去,他背着光,站在自己的跟前,也许是董凌薇的关系,她想起了以前,再次看到温文尔雅的他,也依旧提不起精神。
他缓缓走了下来:“我送你回去吧,看来今天他没来接你呢。”
她默默应允,也想赶紧回到温暖的家,就钻进了他的车子,车内早已开了暖气,她几乎冻硬的手指渐渐舒缓了肌肉,于是,她将脑袋轻靠在椅背上。
车子缓缓起步。
“你不要理会那个人,不管她说什么,你也不能离开公司,因为我觉得你做得很出色,所以不要被外人的想法所干涉。”他紧握着方向盘,打了个弯。
她侧着头,凝视着窗外,夜空里有一两颗稀疏的星光,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残破的月牙在她瞳底辉映着朦胧且惨白的光。
董凌薇的话语在脑海回荡,她似乎深爱着秦漠,一想到此,她扶了扶酸胀的太阳穴。
车子停在了楼下,熄了火,秦漠拔下车钥匙,扭头看向副驾驶座里的凝香,她睡得正香,于是他轻唤:“凝香,到了,醒醒。”
她一惊,忙睁眼,看了眼窗外,正准备打开车门,没料,秦漠在她身后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她惊疑地回过头去。
眼前突然一黑,秦漠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凝香,跟我走吧,离开这里,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屏息,眼泪慢慢地在眼窝里积蓄。
但是她并没有过多去留恋他的环抱有多温暖,或许那种温暖刚好是她此刻想要拥有的,毅然决然地推开了他,深深地低下头去。
为什么那种感觉似曾相识,当他轻轻抓起她微凉的手时,她更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但却拼命的摇了摇头,不,一定是自己太累了。
“凝香,我喜欢你。”
她惊怔,顿时,被他轻轻吻过的面颊,火辣辣的疼起来。
她受不住这般凝重的空气,忙转身打开了车门,快速的跑上了楼,没有半步回头,秦漠望着她的背影离去,楼道里的应声灯发出昏暗的光芒。
他轻轻将脑袋靠上了椅背,缓缓闭起双眸。
褚凝香整理完情绪,敲了敲房门,开门的是文青梅,她正冷着一张脸,对她的到来不吱半句话,继续坐回了桌边。
她早已习惯这样的婆婆,也没多想。
沈谦灏回家是十一点左右,他疲惫的把包甩在了桌上,脱去外套,一头栽倒在床上,突然感觉到床那边的下沉,凝香浑然惊醒,但也没多考虑,继续翻身而睡。
黑夜里,他慢慢爬上了她的身体,在被窝里一阵捣鼓起来,她闻到淡淡的酒味,有些厌烦地甩开了他的手。
“为什么不让我碰你?”他突然抓紧了她的胳膊,用浓重的鼻音向她责问。
两人僵持了许久,她最终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他再次捉住她的胳膊,并且更用力的去抓紧她,她感到一阵疼,借着月光似乎看到他略显扭曲的面部,在她耳边低吟:“…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了?呵…”
一定是应酬喝醉了。凝香决心不理会他,翻身睡去。沈谦灏见她没有反应,也没想什么,不一会儿,枕头的那边隐隐传来低沉的鼾声。
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第二天,凝香很早起来,吃过早饭便去上班了,沈谦灏睡到了十点多才醒,醒来脑袋依然是昏昏沉沉的,本来不大喝酒的他在为了公司的利益,和大客户去喝了几杯,人也整虚脱了,下意识地摸了摸另一边的床铺,再定睛一看,凝香不在,也没想什么,继续翻身睡去。
手机铃声突兀的打断了这一切。
他厌烦得接了起来:“喂…”
“灏子,灏子,你睡醒没,今天不来上班了啊?你丫的以为今天星期六吗?”
他懒得睁开眼睛,含糊不清地说道:“哦,哦哦,小虎,谢谢你昨晚送我回来。”
“谢什么,快点吧,今天挺忙的,你都迟到那么多时间了。”
“帮我请个假行不行,我昨晚喝多了今早不大舒服。再说了,我们这工作周末和平时有区别吗?还不是一样的忙如狗…”
“你这家伙…我先说好,我帮你请假可以,但是你被扣奖金我可不管哦。”
“哦哦哦,没事没事,谢啦。”
挂断电话后,他只睡了一小会时间,由远及近传来急促的脚步:“灏灏,灏灏,出事了出事了!”
“你怎么还睡得着哦~”文青梅不顾一切地一把掀开他的棉被。
沈谦灏顿时被突然窜入的寒风冻醒,这下完全没有了睡意,坐起身不满地嘟囔着:“妈,您这是怎么了啊,我昨晚喝多了已经和公司请过假了,您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吗?”
“睡什么睡,你自己看!”文青梅气急败坏地把她的手机递到他的眼前。
他感到不解地接过手机,屏幕刚好停格在相册里,他点开其中一张,顿时清醒:“这是…”
“我昨晚下楼买点东西回来看到的,哎,你说现在的年轻人也真的是明目张胆,明知道她是个已婚的人,还这样,这凝香也真是的,三下两下就被哄骗进去了。”
沈谦灏细心地放大照片,怒锁眉关,这辆车他似乎有点印象,车里的两个人抱得紧紧的,凝香伏在他的肩膀上。
文青梅继续在一边煽风点火:“我就觉得这女人不简单,竟敢背着你搞这样的事情,我看你们还是算了吧。灏灏,你又不是找不到好的,非要拉一个这样的到篮子里,我看以前那个梦瑄儿都比她好,灏灏…”
“妈!您别说了!”他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即使照片摆在眼前,他依然是半信半疑:“会不会是您看错了?”
“这哪会错呀,我两只眼睛亲自看到的,还担心看错,特地拍下来放大看,没想到真的是她!”
“凝香不会这么做的。”心里已经对文青梅的话深信不疑了,但是他不知道他在口是心非些什么,或者说在为凝香解释些什么。
那种表情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我不会相信,不,不会…”
“那你说,她最近有过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闻言,沈谦灏怔住,不安的情绪环绕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