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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是故意的

在山门看到的庭院似乎只有巴掌大小,但到了近前,才发现这庭院大的不一般,足足占据了整条山路,上山者只能通过中庭院子宽阔的院路才能走到山脚石阶之下。

郭旋走进院路,见院子一片死寂萧条,引地心头又是一阵黯然,他使劲地甩甩头,想把那根本不想认同的事实甩出脑袋,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爹真地离开了吗?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可是又有另一个声音偏偏打断他这片刻的痴心妄想: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越是不想去想的事情,便越是再脑海里来来回回,尤其是此刻一个人独处,想到父子二人从此阴阳两隔,只能去记忆中搜寻片刻的温暖,眼泪花含在眼眶里,甚至似乎连这天也冷了。

就在这个思绪纷乱的时刻,他忽然听到一个如刀划过秋水般的少妇声音,截断了他的胡思乱想,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来参加入门试的。”郭旋回应道,似乎这片刻的严词更似世道的不公,连声音也带了几分颤音。

但那严厉询问的声音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少年此刻的伤心,自顾自道:“那你不需要跟我打个招呼吗?横冲直撞的。”

郭旋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也找不到说话之人在哪里,只得道:“我,我”。

那声音道:“你什么你,就算你是掌教真人的亲戚也半点用都没有,哎,我说这都半天了,长辈跟你说话你一直东张西望什么!”

郭旋的脑袋就像刷子一样左边看完右边看,突然一个小东西打在后脑勺上,郭旋咧嘴回头,这出人意料的一击倒把他的难过激怒了,他眼里带着怒气,早已忘了这是哪里,瞪着眼睛搜索那雪上加霜火上浇油的可气之人,这才看到窝在角落的小窗口里,有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少妇,她脸涨地通红,手还停在半空忘了收回去。

郭旋却突然怔在当地,眼前之人比他往日所见女子美丽许多,但他却只看见那一双明亮的眼,他这一生中,从未看过如此明亮的眼睛,不由看得出神,这想必就是先生说的那个女子了吧。

那少妇本来就不知为什么而怒气,此刻眼见这小孩子傻傻看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旧事,反而怒上加怒,道:“杵在那儿看啥看,有啥好看的,天下男人就没有一个好..,快把瓶塞还回来!”

郭旋“嗯”了一声,弯腰在地上摸来找去,那少妇道:“你这孩子,一点眼力劲没有,衣服领子里是啥。”

郭旋摸到瓶塞,走到窗口,把瓶塞重重地放在窗口,涨红着脸。那少妇看在眼里,一收瓶塞,却是塞在一个琉璃瓶上,里面液体流动,却不知是什么,她本来气地要死,见郭旋像个赌气的孩子似得站地笔直,似是联想到郭旋刚才弯腰在地上左摸有找那忍俊不禁的场景,却是“扑哧”一声笑了,道:“孩子,你叫啥名字?”

郭旋本来十分气愤,但见她突然一笑,宛若花朵绽放,竟觉几分亲切,微微一窒,道:“我叫郭旋。”

“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少妇一双白似柔荑的手在琉璃瓶子上划动,突然停住,抬头道:“你是他力排众议留下的那个快烧地糊涂的孩子吧。”

郭旋想:这个他是谁呢?发烧烧糊涂的孩子,大概说的就是自己了吧。郭旋虽则负气,但见她关切,还是点点头。

那少妇忽然露出一抹怜惜之色,居然忘了刚才还不知为何事气地七窍生烟,道:“没打疼吧,下次可别乱闯了,都怪你许姨,哎,说话没个轻重的,你这孩子还真是叫人可怜,郭旋是吧。”

郭旋把入门令递了过去。

那少妇接过,在桌子上找了找,发出“咦”的一声,然后俯身在桌子下找去,忽然欣喜的叫了一声。

“找到了。”

等她再起身的时候,手里已拿着一块牌子,她吹走上面的灰尘,又拿布子擦了擦,才递过来。

“你怎么来参加轩辕城的入门试了,我听说你是要去逍遥门的。”

“我一定能通过的。”郭旋说。

“傻孩子。”少妇轻轻骂了一声。“轩辕城的入门试哪里是那么容易通过的。”

可这会儿她看着郭旋的眼神却是欢喜不过,似乎郭旋一下子从智障儿童变成了天才少年,看了半天,才突然醒悟般了道:“很冷吧,快进来,一会儿带你去找房间!”

郭旋愣在当地,一时也搞不清楚这自称许姨的人立场转变如此之快到底怎么回事,但他明白眼前这人并不是故意为难他,甚至还带有几分怜爱,他突然想起记忆中某个温柔的面庞,微微一笑,点点头,朝门开的方向走去。

走进屋子,郭旋才发觉这屋子虽则小,却收拾得颇为干净,再看那自称许姨的女子,刚才一窗之隔,只能看见那美丽面庞,此刻她盈盈立在眼前,却显得更加年轻了,鹅黄长裙上束着一条轻纱玉带,玉带上系着一块凤凰玉佩,玉佩上的红丝绦在走动间摆动,说不出地清丽脱俗。郭旋看着那双灿若秋水的眼睛又走到近前,脸上一阵莫名滚烫,竟不敢直视那双眼睛过于常人的明亮,不由低下了头。

那许姓少妇却浑然不在意,反而伸出手摸了摸郭旋的头,道:“刚才没打疼你吧,许姨出手没个轻重的。”

郭旋这半个月来始终处于丧父的悲痛之中,这从未谋面的女子举止这般亲昵,他不仅没有丝毫的反感,反而心中有一股暖流融化开去,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他抬头笑了笑,却是笑中带泪,摇了摇头,突然间鼻子吸了吸,像是闻到了什么怪异的味道,皱了皱眉头。

“哈,小孩子没喝过酒吧。”那许姓少妇回身走到桌前,拿起那琉璃瓶,忽然想起什么又放下,在桌子上找到一个小杯子,倒了茶水涮洗了一下,才又拿起琉璃瓶拔开瓶塞,皓腕轻轻一晃,细长的液体便落入了那小杯子,等斟满了,向郭旋看了一眼,眉眼带笑道:“要不要试试!”

郭旋不忍违背她意,走到近前,拿起杯子闻了闻,道:“这就是酒吧,”说到一半,忽然停住,眼中流露出悲伤之意,声音也小了几分,道:“我爹爹说生过病的人不能饮酒的!”

“你爹爹说得也不全对,有些酒就不是,比如我这瓶可是有人为了讨好我……”许姓少妇眼见郭旋眼泪就快掉下来,只想逗他开心一下,可是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眼眸里却带了一丝哀怨,但她随即叹了口气,正色道,“我这瓶可是用上好的灵草与五毒虫兽炼制而成的,好处自不用说的,你快尝尝。”

郭旋点了点头,递到嘴边,轻轻泯一口,却不知是第一次饮酒还是怎的,一口全呛了出来,许姓少妇连忙拍了拍他后背,嘴角却是笑意连连,道:“还真是个小孩子。”

郭旋红了脸,递了回去,许姓少妇笑道:“算了,不勉强你了,你看你,眼泪花都呛出来了,时辰也差不多了,该送你去房间安顿了。”

走出小屋,郭旋被那许姓少妇牵着,直觉手心一阵温柔,淡淡香味弥漫身边,心中暖流涌动,只是左转右绕,却还在院子里,那许姓少妇似乎不太认识路,走一会儿停一会儿,偶然走到原来走过的路,却是连自己也是不好意思,朝郭旋尴尬地笑笑,那明亮的大眼睛似乎在说:一定能送你过去的,要相信许姨。然而又过了一会儿,仍然没找到路,不免心浮气躁,许姓少妇突然停下,秀手插玉腰,大叫道:“王莽,给老娘滚出来!”

那许姓少妇容貌清丽,眉眼秀气,很有大家闺秀之范,任何人看了都不忍心在她面前大声说话,怕唐突了,但这几句完全不合身份的话让本来无意注意这些的郭旋也是一惊,嘴唇合不拢来,似乎眼前之人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这还不是让郭旋最吃惊的,更大跌眼镜的是,从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突然走出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那人一脸络腮胡子颇有几分张飞神色,端的是虎背熊腰,怕是一只脚也能将地踏出一个深印来,看着狂放不羁,却轻手轻脚似踩在豆腐上一般,缩头缩脑地走到少妇跟前,恭敬道:“师娘有什么吩咐!”

那许姓少妇伸出玉手,一把揪住了那年轻汉子的耳朵,年轻汉子连呼师娘轻点,那许姓少妇却不松劲道,反而揪地更狠了,道:“有什么吩咐,你跟了半天看不出来老娘迷路了吗?你跟你那甩手师傅串通好了是吧,要让老娘迷途知返,乖乖地回去,老娘还偏不,你回去告诉你那长本事的师傅,他要不认错,就一个人过吧。”

“师娘说的对,师父做错了,师父让弟子给师娘陪个不是,请师娘回去。”那年轻汉子虽然疼地手不住地往耳朵处碰去,但却不敢次,郭旋想:这人必定是许姨口中的王莽了,许姨连去住宿处的路也不熟悉,而且衣着服饰全然不像一个看守大门的人,倒像是跟丈夫生了口角,赌气不回家,非要让丈夫低头认错。郭旋想到这里,竟不由红了眼眶,似乎联想到什么类似的场面,他低头看着地面,看着自己的影子,孤孤单单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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