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推开门,转身关上。那可爱的女孩儿,从屋檐的月影下,往庭院里走来,月光如水一般流淌,流过她的裙子,往上攀爬,经过瓷器般白皙的脖项,来到她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樱桃般的嘴巴出现在了月光里,却如霜一般紧紧闭着,月河漫过并不挺俏的鼻梁,又浮在了眼睛上。
她忽然停住了。
月光像水一样荡漾着波光,在她的眼睛上下起伏,那眼睛里似乎有明亮的东西在跳动着。
在睫毛之下,犹如萤火浮动。
“咦。”她小嘴突然一扁,眉头一蹙,“你怎么在这里?”
郭旋本来一人在这院子里站着,有好多事在他心里翻涌,看样子他似乎不愿意被打扰,何况霜儿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他在这里碍了她什么事似的,他眉头皱了皱,转过身去。
“哼。”
霜儿面有薄怒之色,但看不出生气,转眼间她就走向离郭旋远一些的地方去了。
“呼。”
郭旋听到异响,转过身来,瞳孔突然变大了,在他的眼前,那刚才还在近处的女孩,脚尖一点,如蜻蜓点水,轻盈若无物一般,飘了起来,方向竟是假山,眼看落在了假山顶,又是脚尖轻轻一点,身子再次轻盈地跃起,轻轻的落地声后,来到了房檐之上。
她落在屋檐上,稳稳的,行云流水,动作上没有丝毫慌乱,走了两步,来到屋脊处,手挥了一下,冰屑般的光芒叽叽喳喳地飞了出来,在半空打了个圈,落在在屋脊上停下,光芒闪动,片刻,又飞回了主人身边,大概是进了那个银制的香笼里了。
霜儿转向月亮的方向,身子微微下倾,蹲了下去,坐在了屋檐上。
“飒飒~”
一阵风吹起了,携卷着几片枯黄的树叶,打了一两个圈,落在了屋檐上,树叶又滑动着,向霜儿的脚边飘去,突然风声变大了,树叶卡了一下,又跃起了,飞向空中,霜儿的裙子也在腿边飞舞,裙子上的丝带,腰上香囊的系带,都动了起来。
霜儿的耳边,缕缕青丝,也飘向耳后。
细细的刘海遮住眼睛,又被吹散……
就这样,霜儿的眼睛泪光闪闪,望向了月亮。
月河在流动着,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冰屑般的光芒,也不知是不是偷偷溜出来的,在风中摇曳上下,围绕在霜儿的身边。
如萤火浮动。
风吹月光,叶落无根,是那样的凄凉。
那女孩子的心底深处,是不是也和这月光一样的凄凉?
过了许久,她凝重的神色缓和了下来,渐渐被一种落寞的神色代替,片刻后,不只是玩性大起,还是心中想通了什么,她似乎是无意地伸出了一只手,像是安慰冰屑光芒,又像是安慰自己似的,或者只是谢谢它们陪在自己的身边,霜儿用指头按了按冰屑光芒的小脑袋。
像所有单纯的青春少女似的,充满了无邪的童心,轻轻碰了碰那小虫子的脑袋。
与其他虫子不同,这虫子那脑袋上有一只小小的角,发出淡绿色的光芒。
只是忽然之间,她的目光穿过了虫子,看向了庭院里,看向了那静静站着的身影,落在了那身影胸前一道流光溢彩的泪滴般流动着的光芒上。
霜儿的瞳孔里先是倒映着那动人心魄的光芒,接着有了一丝困惑,她蹙眉想了想,似乎没想明白,小嘴也扁了起来。
而在她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那本来很享受其抚摸的虫子,那带角虫子本来舒服地快要睡着了,忽然一怔,又往上靠了靠,发觉什么也没有,这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女主人,飞到她面前晃了晃,却被伸出的一只手给推到了一边,虫子大怒,肚子胀鼓鼓的,似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顺着女主人的眼光,转过身,看了过去。
那一道道流光溢彩的蓝色泪滴,在一滴一滴地滚落。
那带角虫子先是一怔,似乎整个身体都被控制了一般,露出了对美的无限热爱的发呆幻想,接着,虫子抖了抖,醒了过来,它转身向其他虫子吱吱了两声,似乎在吩咐什么事情。
所有的虫子都像是忠诚的战士,稍息立正,面色凝重地听从号令。
带角虫子转过身,露出了一丝看起来像是坏笑的表情。
郭旋站在那里,皱着眉头,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是和许萱、李大石头分为一组进入的,按照轩辕城的规矩,他们三个一起走出,才算是成功,除非有人吹哨子放弃,否则不准丢下同伴。
丢弃同伴,即使过了忘川河,也不能入门。
李有道让他自己吹哨子,可是他没有吹,反而独自一人走出了忘川河。
这算不算丢下同伴?
那么自己还能不能入门?许萱她能不能入门,许萱那么想入门,不会又因为同情一个傻瓜而放弃了资格吧。
许萱会不会还在找他?
不错,照许萱的脾气本性,是不可能把他丢下的,当时为什么就不能呆在原地等许萱呢?
不,不会的,李有道也许告诉许萱,说夜里看到郭旋偷偷上路了。
要不他回到原地为何没有看到许萱。
一定是这样的,入门那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因为郭旋这样一个相处没多久的人放弃呢?
郭旋脑子里一阵乱,头好像大了几圈,他伸手,按住了脑袋,突然手中一空,手里的烈焰弹弓被一股力量夺着,他没有防备,那弹弓立时便离开了他的手。
郭旋伸手去抢,突然看清了眼前是什么事物,又吓得缩回了手。
带角虫子似乎察觉了郭旋的害怕,眼珠一转,吱吱了两声,所有的虫子停了一下,突然向郭旋追去。
郭旋被追到一个磨石边,无意间伸手抓住了一把扫帚,他心中的害怕突然消失了不少,一股勇气从掌心传遍了全身,他拿起扫帚就像虫子挥去。
“啪……啪”
几只虫子被轰晕了,掉在了地上,几个虫子将轰晕的虫子扛了起来,飞回到了队伍。
带角虫子眼见于此,肚子胀鼓鼓的,它瞪了一眼郭旋,郭旋心里直发毛,本来要挥舞下去的扫帚也停住了。
带角虫子低沉地吱吱了两声。
所有的虫子蜂拥而来,郭旋大惊失色,挥起扫帚防备,谁知刚一挥,手中便空了。
郭旋看了一眼手中,登时面如土色,好好的一把扫帚,就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扫帚把。
“哗啦啦。”
随风飘散的,细碎如粉末的,从虫子们嘴里吐了出来。
带着扫帚的味道。
“啊”郭旋的脸都绿了。
带角虫子还不解气,它回头看了一眼,方向正是虫子们举在半空的烈焰弹弓。
不要。郭旋在心里喊。
那带角虫子看了一眼郭旋,满脸的怒气,吱吱了两声,虫子们由散聚拢,把烈焰弹弓包裹的严严实实。
“咔嚓咔嚓~”
“咔咔咔~”
“咔~”
片刻后,虫子们神色惊惧而又疲惫地散开了。
那烈焰弹弓发出温热的光芒,镶嵌着的水晶轻轻地流动着蓝色的光芒。
仿佛在说,这都不叫事儿。
“嘘~”
屋檐之上,是霜儿吹了一声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