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北三十里处有一间小巷,叫做永宁巷。
巷子的尽头是一间摇摇欲坠的木屋,木屋前挂着不少花花绿绿女人的内衫服饰,使人看着不由的会羞红了脸。路过的男子们,大多都忍不住驻步探过头想要看些什么。
这时便会有些许妇女跑过来,揪着自家男人的耳朵,口中骂骂咧咧。其中一半是在咒骂自家男人的行为,另外一半却是在暗讽这木屋的主人。
其中自然不乏有些许粗俗不堪之语,但也反应了这间木屋的主人的身份。
根据言语大抵能够了解到,木屋的主人是一名年轻的寡妇,说是为人放荡,新婚之夜便气死了丈夫。不过倒也守寡十多年,只是这并未得到巷子的百姓丝毫同情。
此时在木屋背后,有几名十六七岁的少年趴在这间摇摇欲坠的破旧木屋前指指点点,口中还嘟嘟囔囔的。
“快脱,快脱……”
“脱了……脱了……”
“哎呀,快让我看看……”
顺着几名少年的目光看去,那厚实的木屋墙面上,竟然被人硬生生的钻出了一个大洞,顺着大洞可以清楚的看到屋内精彩。
听屋内响起的水声,像是有人在洗澡,但显然屋内之人没有想到自己此时的行为,已然被屋外的这一群孩子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一会在前面年纪稍长些的少年背后,那几名年岁稍小些的大抵也忍不住了,不断往前挤。
他们脸上明显透出着不悦,口中还嘟囔着:“江流哥,你说带我们来看刘寡妇洗澡……这都第七次了,每次都是你看,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
话语一出,一直把持着最好位置的那名少年轻叹一口气,旋即让开了身子,轻轻钻出人群,小声道:“我陈江流什么时候骗过你们,就说上次……”
少年面容青涩,一身褴褛,但那副自信的笑容,却与他的年纪有些不符。
“上次偷云风楼纯酿?”打断少年说话的是一名胖少年,他撇撇嘴,眼神幽怨,怯生生道:“这事都过去三年了……每次都拿来说……”
他这般一说,顿时引来其他少年的共鸣,很快便又有几名少年随声附和道:“便是上次偷酒,最终也是江流哥哥喝的最多,可是我们出的力气却最多……大胖险些被老狗咬住……都尿裤子了。”
被这般拆台,叫陈江流的少年脸上显然有些挂不住,似想发怒。不过他很快他便漏出温和的笑容,看着眼前这些顶撞的孩子们。
这些孩子们大多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自小便生长在长安城永宁巷内。以往他们虽说也有些偷偷摸摸的习惯,但自打这名叫陈江流的少年来了后,一切都有了改变。
无论是以往他们垂涎多年的云凤楼的酒肉,还是骡马市那些打西边来的珍奇物件,他都能轻易弄到手,短短几年时间,他竟然成了这些孩子里的大王。
此时陈江流这般示弱,若是明眼人便能看出他那微笑之中,明显透出着狡黠,似乎有什么诡计。
就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听他一声大喝:“哪里来的野孩子,竟敢偷看寡妇洗澡……”
话语一落,一众少年登时一愣,接着便看见陈江流已然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旋即吱吱啦啦一声,一边的木门缓缓打开,一名面色平静的女子罩着轻纱走出门来。
女子看样子不过二十来岁,不像是嫁过人的模样,且面容清丽,此时又披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身轻纱曼妙躯体若隐若现,看着着实让人心动。
便是这些个小小少年们,也都呆呆的看着那刘姓女子,竟然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还不走!”
她扫了一眼这些少年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片刻之后才皱了皱眉,冷冷道:“下次不要在来了。”
言语虽说平淡,但从她口中道出,莫要说这些孩子们,怕是成人们大抵也不敢不从。以至于话语刚一出口,那些个孩子们转身便跑。
这般一跑,却是苦了那名叫大胖的少年。他圆圆的身子,跑起来远非旁的那些少年可比,以至于半天竟然哭了起来。
待所有的少年皆都消失离开之后,刘姓女子这才转身准备进屋。只是还未等门关上,她忽然回过身,随即手指向着墙角轻弹一下。
却见一缕青烟从女子指尖飞出,眨眼之间便飞到墙角,接着便听着哎呀一声,一名少年缓缓显现出来。
细看去,便能认出这少年便是刚才那名叫陈江流的少年,他竟然隐藏在墙角,与墙融为了一体,刚才那些孩子们都未能发现他的存在。
“隐身术?”
刘姓女子不由皱起眉头,看着面前这名一脸惊慌的少年,冷冷道:“还未加冠……倒是学了这么些个坑蒙拐骗的招数……”
话语未落,大抵是又想到什么旁的事,她迈着小步子向着陈江流走去。
看着走过来的女子,此时陈江流心中着实心惊胆战,他何曾料到自己赖以为生的隐身术,竟然会被看破。这是他唯一会的招数,虽说的确低级,但对他来说却是十分难得。
此时看眼前情形,对方并不像是好惹的角色。刚才对方那一手功法,至少也是而立之境界,远非他这般还未入门的小厮可比。
“你要做什么,我可是永宁寺的俗家弟子……你若是敢动我……”
看着那女子一步步的走来,陈江流倒也安奈不住,不住大声喝道:“你可知道永宁寺的厉害……就连朝廷大员也不敢轻易招惹。”
永宁寺是长安城唯一的一间佛寺,便坐落于永宁巷附近。由于前朝灭佛,加之这些年道门在大唐日渐兴盛,以至于佛门在大唐倒是清冷许多。
不过永宁寺倒是个例外,大抵是由于当朝太后时常前来礼佛,所以寺院香火倒还鼎盛,并不逊色长安城南的道门青云观。
想来是跟皇家扯上了那么些许关系,故而提及永宁寺也能稍稍震慑到那些寻常百姓。
只是此时眼前这女子显然没有被永宁寺震慑到,她冷哼一声,不屑道:“佛门这几年虽说在大唐稍逊道门,但也不至于收你这样的弟子……看你一身炭灰……永宁寺烧火的伙计?”
陈江流一愣,心中按叫不妙。
正如这女子所说,他自幼便在永宁寺长大,只是因为诸多原因,至今也没能成为寺内正式弟子,甚至只得在寺内厨房烧火。
烧火可谓是寺中最低级的职务,甚至还不如那些给长老们倒夜壶的小厮。倒夜壶却也有机会接触到长老们,说不得就讨得长老们的欢喜,得以剃度成为正式弟子。
此时被对方这般拆穿,他脸上不由绯红,支支吾吾辩解道:“烧火的也是永宁寺弟子……你敢动我试试。”
“试试?”女子目光闪出寒光,轻哼一声,抬指便要点出:“还不说实话?”
陈江流入寺多年,即便至今未能修的半点佛法,但平日里也稍有接触。对于这一指,他猜不出到底算什么级别,但他知道指落后,他只有死路一条。
“慢着!”待看清对方并未落指之后,陈江流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喃喃自语,道:“若是让永宁寺知道当年的道门叛徒就藏在永宁寺边上,却不知会有什么结果。”
女子心中不住惊讶,暗道自己藏在这永宁巷多年都无人发现,眼前这烧火的小子竟然会看出自己的身份,显然是有高人指点。
“谁派你来的?”
陈江流点点头,随即站起身子,扫去刚才的戏谑,脸上变得异常沉重。
“刘冰凌?”陈江流淡淡一笑,接着用手抹去鼻头炭灰,浅笑道:“偷看寡妇洗澡,满足青少年时期的好奇心……旁的事倒是没有。”
想来是被直接倒出名字,女子倒也并未在意陈江流后半句话。她知道对方既然不说,便是强逼也无用。于是只是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
陈江流眼中漏出些许失望,好像想要的目的没有达成。但最终他也只得看着刘冰凌进入房门,然后拍了拍身上尘土吹着口哨转身离开。
刚走进木屋的刘冰凌抿了抿嘴唇低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躲在这里也会被发现……”
说着话,她脚下的步子忽然停了下来,目光停留在一边厚实木板上的那个圆圆的大洞。
“希声神指?”刘冰凌一边捏起木屑,一边叹道:“这些百年古槐的木料,又有我阵法所护,已然异常坚固,但对方这一指打出,我竟没有丝毫察觉……”
这般一来,刘冰凌愈发好奇。
对方既然有如此修为,又何须让一名孩子来试探自己,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这希声神指乃是道门奇术,能使出这般招数的人着实不多。至少也是青云观八大长老的级别,如若是道门想要杀人,倒也无需这般大动干戈。
况且当年之事已然过去多年,她刘冰凌不过是一名小喽啰,道门怕也并未在意过她,否则以道门的实力。莫要说她躲在永宁巷,就是躲在皇宫内,也是死路一条。
刘冰凌修眉微皱,苦叹道:“只是一名还未加冠的孩子……又能和道门的长老有什么联系……无论如何,永宁巷这边是不能再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