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去了。”
“嗯,路上小心点。”
我目送着叶睨凌骑马离开,随后,将手里攥着的白布条缠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动身去参加一个葬礼,就是那个死在工房里的那个男子的。
作为发现者自然有必要参加,而由于我参加了葬礼,戴辉等三人也只能也参加,因为三个人去森林还是有些危险的。鲁士达他们在帮着将尸体收拾好抬出工房之后,就赶紧开始动工。
葬礼在村中心举行,男人被放在了一个由柴搭建起来的木台上,淋上了一些。发言的人一边流泪一边向着全村人讲述着他的过去,他所做的好事。
发言人讲得十分动情,但是坐在旁边的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意思,于是自己把眼睛闭上后,去和黑桃舞和白驹他们闲聊去了。
我回到了只属于我的世界中,发现这里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漂亮了本来开阔的草地上开始出现了花草,甚至还像模像样地出现了几只蝴蝶,不过摸不到就是了。
我去她们的房间找,却并没有找到人,于是我认为,那三个人应该在看书。
就在我走到广场上的时候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广场上喷泉里面的雕像不见了。
“嗯,她们把我的雕像弄坏了吗?”
我很好奇,于是我走到了喷泉的旁边查看。我看到泉里映出了昏黄的天空,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发现这里根本看不到天空只有那个白乎乎的方形板构成的穹顶。
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我看了看泉,又看了看上面,于是捧起一些水看看,发现水很干净,于是自己又揉了揉眼睛,可是眼前的景物一个变化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我感到十分惊讶,因为眼前的景象我无法用物理原理解释,于是用手试了试水深,发现刚好能把竖直向下伸进去的手给浸没,于是我决定跨入了池子,走到了正中心,站在水面上看个究竟。
就在我蹲下来的时候,水面激起好多环状波纹,等到水面再一次平静下来的时候,我看到谁面映出了理应映出来画面。
“切,果然是我想多了。”我撇了撇嘴,直起身来,但是就在这时我突然愣住了。
周围的景物全都变了,我现在虽然还是站在那一个喷泉的水池里,但是周围是一片黄沙滚滚的荒漠。荒漠中矗立着好多尊石像,这些石像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这,难道,都是秦师真的石像吗?”我环顾四周,望着周围的石像,不由得惊呼道。
这时,我的呼喊似乎惊动了不远处的一尊小小的“石像”,只见他站起身,慢慢地走过来。
“是的,这些正是我的父亲,雾石,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
来者的一句话,让我不由得想要冲过去看个究竟,但是当我刚刚准备离开那个喷泉的水池时,我发现自己好像被一个罩子照在里面似的,根本就出不去,只能徒劳的拍打着那看不见的罩子。
周围狂风呼啸,黄沙漫天,能见度很低,所以直到那个少年走到近前我才看清了他所替代的人物:秦世卓。
在这个世界里的秦世卓,穿着灰黄色粗布长衫,系着一条残破的腰带,穿着一双显然是由什么动物的遗骸做成的鞋子。那张按理说我再熟悉不过的脸也是让我大感意外,因为上面,并没有黄沙刮擦的痕迹。唯一的变化就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整来了一块透明的晶体打磨成了镜片,做成了一副简陋的护目镜。
我贴在那个罩子上问秦世卓:“我为了找到你想了好多的方法,世卓,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我不知道。”
“这么大的风沙,你为什么不找个地方躲一躲呢?”
“没有地方,也没有必要。你呆在那里面,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你在这里都做些什么呢?”
“如你所见,雕刻。”
“为什么不练习一下锻造呢?”
“没有设备,也没有用处。你应该听我父亲说过,我没有什么天赋。”
“为什么……”
秦世卓咆哮着打断了我的发问:“我那样的努力,可是他却一再的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我在想,为什么非要听他的呢,我有我自己的锻造思路,只是还没有成熟而已,他又不给我好材料,说是怕我浪费,这叫我怎么拿出让他满意的作品?”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他说:“我觉得,他固执是有理由的。锻造术传承千年,自然有它存的道理,而且,我想,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有许多比你的经验更加丰富,手法更加熟练的锻造师将这个技艺发展改进直到现在。就算你要有所创新,也是要先学会基本的东西再说的吧。还有,这么一看的话,你似乎对你的父亲颇有成见,为何还雕刻了这么多的石像呢?”
“再怎么说,他仍旧是我的父亲,我的……你什么都懂,明白这种心情应该很容易。”
“不,你错了,我有的,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感觉。你这种心情,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一件太过遥远的事了。我的父亲,在一次实验中不慎……最后,连他的一点灰都找不到。这还是听我妈妈说的,他死的时候我还只有三个月大。这可以说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不幸呢,连我自己都说不清。反正我小的时候就当做没有什么父亲,也不会感到有什么伤心的。”
“那你怎么对待自己的儿子的呢?”
“如果我是你的父亲,当我看到你对我所热爱的职业产生浓厚的兴趣时自然会感到非常的高兴,自然也就非常想亲手将你教成一个将来能够独当一面的锻造师啊。”
秦世卓低下了头,嘟哝了几句话,随后又一次抬起头来:“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急吗?”
“急什么?很抱歉我有点跟不上你的思路了,可以说得更明白一些吗?”
“我急着想要制作更加耐用……不,是非常耐用的武器,耐用到能够用到我死去。”
“为什么会想着这个?你不觉得锋利与耐久这两样是不可兼得的吗?不锋利的武器再怎么耐用都是没有意义的啊。”
秦世卓冷冷地笑了一声:“都是这么说的吗?好吧,那么,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总有一天,与你如影随形的武器在战斗中永远的消失了,你能够坦然的接受这个事实吗?你能够用一句‘不过是一件武器而已’就让失去伙伴的伤痛消失吗?”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厉闪击中了我,让我不由得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吴辛
——绯冰
——南风
——黑桃舞
——白驹
这五个形象犹如幻灯片一样在我的脑海中飞速的重复播放着,播放着……
不过是武器而已……
真的吗……
难道他们对于我来说,只是武器吧。还是说,我冥冥之中把他们当做了人呢。
他们难道是吗?
但是不是吗?
为什么我……
不,我不能就这么被他说得没了反应。
我鼓起勇气,抬起头说:“如果我认为他们死的有价值的话,我是不会觉得可惜的。”
“真的吗?”
“是的,我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啊。”
“真的吗?”
秦世卓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出破绽。然而,就算他说中了,我也不会轻易承认的,反正我就是不想认输,尤其是向着这个毛头小子认输。
“不要把我想得太好,否则会像段龙一样,被我杀掉。”
“说到段龙……”秦世卓换了一大口气,“你为什么没有去帮助我的父亲?”
“我留在村里是他的意思,而且我也没有在村子里多呆多少时间,我也想赶紧和你父亲会合的。抱歉,你的父亲的事,真是抱歉。”
“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如果我当时再小心一些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我现在真的是……怎么说呢,真的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别这样啊,说不定你有机会出来呢?既然这种情况是第一次,说不定你也能成为第一个从这个诅咒里脱出啊。”
“那么真有这种情况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呢?”
“没事,反正我是一个局外人。你先别盘算这些,先好好想想锻造的事吧,毕竟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的话,继承衣钵的人是你啊。”
“不,”秦世卓转身看着自己雕出来的石像,指着其中的一尊,“我在雕刻中找到了兴趣,我觉得我很适合雕刻。看看那里的那个,是不是非常像啊?”
“是挺好的。反正你的道路你决定,我也不是你的父亲。”
“你的儿子也是自己选的路吗?”
“是啊。我是一个喊着要和平不要战争却还在想着怎么做武器的人,而他不同,他选择去当一个画家,他画得还不错。我清楚的记得几幅画,所以我可以抽空给你看看。”
“有点期待啊……对了,你还会再来吗?还有,我想见见吴辛叔叔。”
我连连答应:“没问题,没问题。你还要多去看看绯冰,她很想你。”
“谁是绯冰?”
我忽然才想起来那个并不是她的名字,是她当时现编的。
“就是秦师真前妻的……”
秦世卓立马把话抢了过来:“我知道是谁了,不过很抱歉,我不想见到她。”
我叹了口气:“哦,是这样啊。那我先回去了,我还有事情要办。”
“知道了……哎呀,我算是感受到了作为武器意识的心情了,好闷。”
“你可以找黑桃舞她们玩啊?”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需要雕刻吗?”
我把头扭向一边:“这倒是……好吧,那我走了。”
我蹲下来,盯着水面,直到水面恢复到了昏黄色,我再一次回到了令人愉快的世界,继续向着图书馆走去。
到了图书馆,我发现里面就坐着白驹一个人,在那里一边看书一边吃饼干。
等我走到近前,还没等她抬头,我就说了一句:“南风你就别装了,白驹可不会一边看书一边嚼饼干。”
“嘿嘿嘿嘿……”南风变了回来,不好意思地笑着。
我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接着说:“你真想不被我识破的话最好多观察她们的行为举止。黑桃舞比较天真,而白驹比较文静。不过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因为可能会发生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比方说……”
“这个……不好说啊,总之,你最好还是听我的话比较好。”
“说的好像我有哪次不听似的……”
“其他人哪里去了?”
我刚想问,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随即一桶水从头顶上浇下来,随后背后传来了黑桃舞的抱怨声:“姐姐,不是都说了小心把我也淋到了吗?”
“真的吗?对不起啊。”
搂住我的腰的那一双小手收了回去,我转过身来看着黑桃舞和白驹:“说吧,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她们两个一起指着我身后说:“是他!”
我再一次转身,发现自己的鼻子离一只咧着大嘴的利爪鬼只有几寸远,我一抬手掐住了它的脖子:“黄尾巴,我就这么好玩是不是啊。”
南风急忙变了回来,拍打着我的手臂说:“对不起……对不起啦……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下罢了。”
我松开手,南风装模作样的喘着粗气,于是我轻轻踢了他一脚:“臭小子,装什么,我又没有用力。”
“你不生气吗?”
“这种程度的恶作剧,我是可以不生气的,除非你的目的就是让我生气,那就另当别论了。”
“先不说这些了,”白驹一本正经地说,“似乎有人找你,你快回去吧。”
“是吗?”我盯着白驹那个想笑又不敢笑的脸说,“我一会儿会来找你的,然后浇你三桶水。”
这时黑桃舞赶紧跑了几步来到我和白驹的中间,张开一双小手想要护住白驹,用她稚嫩的声音大喊:“本来是我想泼你的,可是排练的时候我够不到,所以姐姐才替我泼的,这不怪她,是我的错。”
我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我也是说说玩玩的,我怎么会真的惩罚你的姐姐呢?”
“你发誓!”
“好好好,我发誓就是了。白驹,这里就交给你了,可以吗?唉,真是一帮让人头疼的孩子……”
不过我很开心。
我回到了现实,看到广场上的人们都把目光投向我,似乎等着我上台说几句。
“喂,戴辉,他说道哪里了?”我用肘轻轻捅了捅戴辉,悄悄地问。
“你就上去表表决心就可以了,我觉得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有人向他们承诺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腿,随后走上台,大声对着村民喊道:“正如大家所知道的那样,我是这一次委托的负责人。大家或许在想,上一拨人没有解决问题,那么我行不行。我想和大家说,可以,因为我们与上一拨人不同,不同在我们得到了更多的情报,想到了更加好的方法,我们有信心,让它们尝到自己种下的恶果。我在此郑重地向大家保证……”
这时,我偷偷瞄了一眼白旗,随后继续说:“溥二柱,将会是最后一个倒在它们魔爪下的人。因为,我可以在保证我的队员们的生命安全的同时,将它们一网打尽,还西陇村一个太平。”
台下有人高声问道:“我们该做一些什么呢?”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说,我已经托人求助星漫守卫,让他们前来确保你们的安全,所以你们需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天下午他们就会赶到这里。到时候还请你们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好好的招待他们,因为他们将代替我的队伍负责你们村子三天的安全,需要精力和耐力。你们放心,他们训练有素纪律严明,不太可能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如果他们敢对你们提出过分的要求的话,尽管来告诉我,因为我是秦师真的儿子……”
我的话被台下细碎的议论声给搅扰了,我的耳边不断环绕着“秦师真”的名字。
我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等到声音渐渐小下去后,我接着说:“我的话,城主是会听的,他将会给肇事者带来应有的惩罚。至于食物消费的问题,我会在一切都结束之后统计每一家的消费,最后将补偿款亲自送到你们的手里,保证分文不少。如果说有哪家生活比较困难的,也可以借此机会向我提出来,我会酌情给钱的。”
话音结束,掌声雷动。
葬礼结束后,我和戴辉等三人拿着武器,向着森林跑去。
“太惊人了,不是吗?都说于思贤很少选错人,看来这次也不例外。”戴辉对我说。
我看着他的队员们,最后我的目光停在了李成凯的身上。李成凯察觉到了雾石的目光,赶紧看向别处。切,对于这等目中无人的人,我没必要在他身上多费口舌。
我摆了摆手说:“就算你想要夸我,也要等到有了结果再说不是吗?这才刚刚开始哪。”
戴辉说:“我想已经看得到结果了,我认为你的方法可行。我想问你一下,你是怎么会想到这样的方法的呢?”
“我会想到这个,应该和我的思考方法差不多。我喜欢去考虑如何让我的敌人自食其果,因为这我觉得样做会很省力,而且会让他不知道到底该怪罪谁比较好。”
戴辉听完这一句话之后就是一愣:“你简直是个……完美的混蛋。”
“哈哈哈,”我笑着指了指自己,“可惜我以前没有机会啊,否则我就真的是一个完美的混蛋了。”
戴辉说:“你真的不在乎你的失格吗?”
我沉下脸来说:“说句实话,不在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心理上我是非常希望我们能够如期完成,但是我也知道,硬催改变不了什么,他们也尽可能的快了,所以我们要也加油了。赶紧继续走吧,免得说着说着,脑袋突然掉了什么的,毕竟我们所要防范的是他们。”
我们往森林里走了一段路,发现一片较为开阔的地方,正中间似乎曾经有一间小木屋,只不过早已被夷为平地了。周围有三棵符合条件的树,于是我们做好了标记之后开始动手掏树干。
我参照着秦师真的台词嘱咐大家:“大家记住,不要掏太多了,否则的话,树可是会倒下来的。这里的每棵树少说也要有上千斤,这要是砸下来砸到人的话,就算是神仙都救不了他了。我想,你们所有人都有需要自己保护的人,也有珍视自己的人,所以,为了不让他们受伤或是伤心,请你们务必要小心谨慎。四个人务必要站在一起,两个掏洞,两个放哨,以自身的体力为基准,觉得累的话就和放哨的交换位置,有谁要方便的话就地解决,总之就是一点,绝对不能落单。好,大家开始行动。”
这天的上午,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三个洞已经掏好了,剩下两个洞下午继续。
看着即将成型的陷阱,我的心算是稍稍有些安稳了,不过我知道,一旦有哪个环节出错,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或许,那个躺在火中的人,就会是我的队友,甚至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