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
一描清浅的月牙儿素素的悬在了天边,什么风都没有,这在苍莽的北漠之地算是罕有的天气。落日收起最后那么一点儿火红,倒留下了一串马铃声杳杳的传来。
暮晚的清凉从居然的指尖吹了过去,虽说了迹无痕且也看见,他拿在掌间的那块白玉的金丝穗子稍稍的动了那么一动。光气映入了他的脸,随着马铃声的渐近,他不耐烦的展开了眉头。在这清宁关的关隘外,他和他身后的一队人马为了恭候赫连族的赫连公主已经在这站了足足一天。如果表示诚意要用这种方式,他真想那个赫连的什么公主见鬼去吧!
西边的天上,那团厚重的云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压在了他们身后。风,应运而起。从他们脚下掀起了一溜旋转的沙尘。居然看了一眼就在身旁的甪里阑亭,似乎对于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没有感觉。他穿着一袭喜服等在风中,双目似出神的盼着,却没人能懂此刻,他的心情冷冷的更象头顶那片白的残月。
“早对你说了不必在这等,你偏不听。”他对居然说,脸上没见一点笑模样。
“你这堂堂的忠睿侯爷都在这儿等着呢,我怎么敢回去躲清闲?”居然打趣的说,其实,他特想安慰阑亭,毕竟他娶得的是赫连公主又不是妖魔鬼怪何必这么不开心?
云层犹如一座突兀的山峰矗立在了一行人的头顶,居然听着拍过耳际的风声,只觉得这天说变就变的有点不寻常!此时,赫连公主的送亲队伍已经挺进了清宁关,为首的一员悍将骑着高头大马见着居然和甪里阑亭也不下马,只在马上趾高气扬的报了句,“末将,澹台硕,见过忠睿侯爷,居然小将军。”居然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惹事,他强压着心里的火气白了这个澹台硕一眼。
“嫁程迢迢,赫连公主一路辛苦了。”甪里阑亭的话似乎也没搭澹台硕的茬儿,一边的居然听了心里窃笑,“这个澹台硕也太不识好歹,这要不是在清宁关我非杀杀他的狂劲儿不可!”
这时,就听喜车里的赫连公主说:“我嫁来金国,一路山高水长,且也安好,倒是让侯爷久等了。”语声好是柔婉,甪里阑亭也没多想,只应了句:“不妨,从清宁关到忠睿侯府还要走上三天的路。此时天已将晚,只能屈尊公主在清宁关休息一宿了。”他闻着喜车内外香气袭人就略微朝车里看了一眼,正赶上风掀起了车帘。他见着赫连公主穿着艳丽的盛装坐在车里,头蒙红纱,至于长出什么样儿真是一点也没看清。
“一切愿听侯爷的安排。”赫连公主说,甪里阑亭能够感觉到,就在风掀车帘的瞬间,赫连公主准也打量他来着——这也算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对方了。要不是金国的皇帝给他赐了这门子婚,谅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娶个草原部落上的公主。
行进中的喜车不知为什么踟蹰在了当地,沉静了片刻,只听见澹台硕喊了一嗓子:“怎不走了?”风脉中的一缕沙屑裹和着刚柔并进的力度,就象毒蛇吐出芯子尖锐的冲入了居然的耳朵。他听着澹台硕在那儿喊心想:“这人的反应也太迟钝了吧?”从他示意过来的目光,甪里阑亭也有所警觉了。清宁关的气氛变得有点不对劲儿,难不成还有人要在他迎娶新娘子的路上捣乱?
“我说,你们大眼瞪小眼的干什么呢?”澹台硕冲着前头的金兵喊道:“忠睿侯,出什么情况了?”
甪里阑亭听他在身后大呼小叫的也不愿理他,居然明白阑亭烦他这副目中无人,骄矜蛮横的德行,便对他说:“澹台将军,清宁关地处荒僻,偶有些匪贼出没。我们忠睿侯怕有贼人扰袭惊吓了公主,故多了些谨慎。”
澹台硕嗤着两撇八字胡说:“蟊贼敢来清宁关闹事,本将军让他们不得好死!”居然真是受够他了说:“澹台将军,清宁关的风大,可别闪了你的舌头。”澹台硕气的憋足了一口蛮力,心想:“这个居然仗着他爹是金国的丞相竟敢小瞧本将军,此时若有蟊贼出现更好,我就将这小子连同蟊贼一并教训了!”
就在这时,突然见清宁关的上空刮来了一团黑风。瞬时间,飞沙乱石打得人睁不开眼睛。甪里阑亭赶紧喝令队伍:“保护好赫连公主!”话音刚来,就听身后的澹台硕叫唤了一声,那动静听着就不对。
他回头一看,就见澹台硕已经让狂风卷到了半空,任他怎么挣扎都不得解脱。居然看的直笑说“看来,这股子旋风就和他过不去。”阑亭没他这等轻松,能使风云变色的人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你还笑,这位高手是冲着我们来的。”他说。
“阑亭,你只要保护好赫连公主,其他事都交给我好了。”居然一点都不急着出手,他还想澹台硕在天上多转几圈呢!
“他不能死在这儿。”甪里阑亭盯着吸住澹台硕的那团黑风,想不到,能是什么人拥有这么高深莫测的内功!
驾着喜车的马群嘶鸣着变得极为狂躁,澹台硕的身躯在砸碎了马车的车窗之后,滚落在了地上。
“澹台将军!”坐在马车里的赫连公主吓得花容失色,她从破损的车窗看去,只见澹台硕窝在尘沙之中,一动不动,嘴里还有鲜血在向外冒。“澹台将军!”她万分的惊恐,这时,阑亭正赶到了车前,她赶紧恳求他说:“忠睿侯,请你救救澹台将军——”
尽管,那层薄纱包裹着她的脸,但公主娇怜的眼神依然可以令人心软。
“赫连公主,澹台将军伤到了脏腑,但不会有生命危险。现在这里不安全,请公主快跟我走。”
暮晚,风沙,以及危机四伏的关隘,她的爱情似乎跟她想过的一样,当她站在破碎的马车上,任凭北漠的大风吹扬起裙裳,她只要从那片翻滚的红纱中看见他义无反顾的为她而来。
“你还想什么呢?”
“啊?我······”她慌乱的小心脏在感触到他掌心的温热时,找到了爱情的滋味。甪里阑亭没心理会她这些,清宁关即将发生一场混战,赫连公主的安危关系着金国和赫连部族缔盟,无论如何他都得保护好她!
黄沙疯狂的裹住了他的眼睛,抓在手里的赫连公主的手一下子松开了!风中传来了居然的高喊,“阑亭,注意你的身后!”但这一切还是晚了。
“赫连公主!”他只想着去救她,突然,,一个冰凉冰凉的气团猛烈的吸住了他的后背。他的内心为之一沉,分明感觉到这是他没办法战胜的一股怪力!他连折了几个跟头才算站稳了脚,扭头看身后的金兵早都倒地大片具个负了伤。
“什么人?这到底是什么人?”他连连晃了几晃,心想着找到赫连公主。
夜的初光换走了飞沙走石,横扫清宁关的杀气迅速的凝固了。云烟与漠漠中落定,只有新娘脸上的红纱巾在挟持中柔软的飘着。空中荡漾着幽凉的气息,刚才还在满天飞的沙砾,这时竟都闪出了光亮。阑亭仔细一瞧,原来是结了层冰花!我的天!怪不得打在他身上的怪力那么凉呢!
夜蕴吹送着一段银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贴在了赫连公主的身后,那只白皙的手紧紧的攥住了公主滑滑的手腕,这时,套在公主手腕的几个金镯脆脆的响着。她看着挟制自己的人,惊诧的瞪大了眼睛,“这个人·····”
风掠过了他的长发,夜色底,那条束发用的橘粉色帛巾格外的抢眼。“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公主的容颜不知令多少男子梦寐以求呢。”夜光扑向了他的脸,他的目光如此骄傲的看向了阑亭,俊朗的眉宇间绽露出了一个潇洒的笑容。阑亭心想:“还从没见过长的这么美的男子。”他看这俊贼的背后负了道素锦,料想锦内必是匝着一柄利剑!
“你是中原人,何故来清宁关惹事?”他说。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还用我多说吗?”俊贼说完这话,倒从后将赫连公主环抱住了,“芮公主说呢?芮公主跟我去中原吧,只要公主做了我的夫人,我保证不让公主受一丝的委屈。”
“你......”赫连公主被问的又羞又恼,一张小脸胀的绯红。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被这俊贼抱着想挣脱又挣脱不了。
“淫匪!快点放开公主!否则,湛痕龙刃绝不饶你!”居然说。
“哟,好大的口气,你不提湛痕龙刃也就算了。现在,听你一说,我倒在想要不要连着湛痕龙刃和公主一起带走呢?”他瞥了眼居然,眼神中许多的蔑视,“你爹是宋人却投靠金国做了丞相,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叛贼’?”
剑的怒令驱散了夜的渐近,一道惊天骇地的剑光伴着愤怒的剑吼划过了漠漠大荒。
俊贼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看着居然手里的湛痕龙刃,暗暗称羡:“湛痕龙刃,还真不愧是绝世的奇刃!只是不知道他的龙刃奇术练就的如何?今日会会他,也不枉我来北国这遭。”想到这儿,转过脸对赫连公主说:“芮公主,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跟他汇上几招回头再来找你。”
“你,快点滚开.....”
他被骂了反而一笑,抬手在公主的背上点了几下说:“公主,不用害怕,等会我就带你去个好地方。”
赫连公主感觉自己象的变成了木头人,整个身躯都不听使唤了。距离她不远地,甪里阑亭正要来救她,却听俊贼喊道:“别动公主,否则,公主必死无疑——你若不信就来试试看。”也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但还是震慑住了阑亭,他就只能望着她,这刻倒真真切切的见着了她的模样,芙蓉美面,明眸如水,算得上一位佳人。
陡矗的关隘上,居然稳稳的抢了个上风,湛痕龙刃的剑光燃烧了整座关隘!俊贼屹于剑气之巅并没有急着拿出身后的宝剑,他细细的看了几眼湛痕龙刃说:“怪不得叫龙刃,原来如此。”
在之以前,他都当湛痕龙刃只是个俗称罢了。这刻亲眼见了才知道,所谓龙之刃原来那剑的锋刃就是一条饕餮金龙。犀利的刃口刻着金熠熠的鳞纹,更奇在,不止这龙刃的刃面金光射目,龙刃的刃背更是玄幻迷奇。就当居然挥转龙刃的时候,他眼见着一条金甲猛龙窜过刃背,从剑柄的龙首处喷出了一团剑气!
“这怎么可能?它到底是一把剑还是一个怪物?”他快速的眨了一下眼睛,总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来吧,我倒要看看这龙刃有个什么了不起!”
“谅你带不走赫连公主就是了!”居然冲向了俊贼,他们就于关隘上战了起来!
两个人交战了百余招也没见出个胜负,居然的攻击仿佛穿流而过的河水与俊贼打了半天竟没有捕住俊贼的影子。他有点着急了,眼前这个人就象会了分身术分明看准了却又剑剑刺空。
忽见俊贼银袂翩翩立在了关隘上,带着一脸的“惊奇”说:“居然,你的剑术差的够可以呀!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刃奇术?真是枉我跟你在这儿白费功夫。”说完,划手身后,空中便飘出了一段柔白的锦绢。居然的耳边现出了一个青历的剑鸣,随之而来的一团寒力毫不客气的冲进了他的心窝!
他一点防备都没有赶紧向后躲,可人在关隘上身后已经悬空了。慌乱之际,他叠身跳回了地面。刚一展眼,就感到一股凉森森的剑光从他的眼睫上削了过去。霎时间,那双瞳孔几乎要被豁裂了!
“这是什么?”他连连躲着俊贼的攻击,真不知道他手里的是什么剑,单就这股子剑气就阴冷的能将人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