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三关的试炼也是最后的对决,就像一场大乱斗,己方阵营的一干人等相互配合,站到最后的队伍可以凭借着杀伤获得相应的积分,最高的那三个人就成了整场试炼最大的赢家而团队的其他人等也有不同程度的奖励,这个时候就没有慈悲可讲,见面就是干,所以各方英雄才会选择拉帮结派,试想即便是逆云子这样的同代高手能打得过几人联手呢?要知道能来到这里的都是有些手段的。
叶筠童在被训斥过后安分了许多,自觉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背着用布包裹起来下了弦的大黄弓,周遭各位朋友起初都多加嘲讽,但看到叶筠童只是低着头不搭理,那些人觉得说久了没意思,也就没有继续展示自己的语言功底,而另几位自觉条件远胜叶筠童而且实力不错的高手也纷纷走到白灵儿身畔,各种展示风骚,或有人耍了一套祖传绝学的拳法,或有人手持三尺青锋一个劲的糟蹋旁边的野草野花,还有某位公子画扇一展唱了几句君子好逑之类的诗词,几位还极力掩饰好自己炫耀的真意,旁人看得都觉得累。
白灵儿始终保持平静,并没有阻止这一切,而叶筠童看着一群男性魅力爆棚的同道也是幸福地笑了,反正真打起来想必这群英雄好汉也得冲到最前头吧。其实不是叶筠童不想炫,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总还是比较浮躁的,可惜那点还拿不出手的拳脚功夫支撑不起那颗躁动的心,一直信奉着有多大力气吃多少饭的叶少从来都不会觉得躲在队伍后面是可耻的行为。
第三关的试炼就要开始了,地点换成了白眉山阳面的一处临时搭建的比武台,说是比武台不如说是一方小型校场,面积大的有点离谱,此地是一方地势平坦的露天山洞,遍地寸草不生,也没有半点被风化的痕迹,洞内没有钟乳石之类的景象,壁仞平整,寒气森森,好像被刀剑切割出来还残留着阵阵杀气,也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把这好好的白眉山生生凿出一个巨大的露天山洞,这洞口那叫一个开阔,五车并行都不是问题,加长洞口外的空地怕有好几百亩的面积,这里藏三千铁骑是绰绰有余的。
果不出乎所料,那领着一干人等前来的武帝行宫使者颇为傲娇地抬起头颅把这山洞的来历介绍了一番,竟是当年武帝刘寄奴凭借着神兵“半枝莲”生生辟出来的藏兵洞,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会怀疑,种种传说、史书都曾记载着那个峥嵘年代武力最为鼎盛的男人是何等恐怖,若说真有人能移山填海,剑斩仙人,唯寄奴一人而已。
在一群人趁着时辰凭吊古今,叹先人风流之时,白灵儿漫无目的地走到一块石碑旁,上面有人用剑刻下“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虽君身与道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等字样,想来也是后世英雄以此祭奠武帝吧。而叶筠童也驮着行李晃荡了过来,站在碑前捻须俯首,一阵沉默,最后说了两个自认为高明的字:好字!
白灵儿算是看透了,眼前这个之前被自己误解的男人实在不过是草包一个,她眨了一下眼睛缓缓说道:“不想叶公子不但武艺高强,对书法也有独有见解,不知叶公子对这几处前人遗迹有何看法,小女子洗耳恭听。”白灵儿见这小子欠得慌,也忍不住埋汰一番。
这下可犯难了,这些字他都认不全怎么可能对书法说得出个所以然来?眼看着装逼失败他怎么能忍呢?突然想起在眉州城时老秀才得来一幅嵇康的真迹,一直念叨着:“奇正根骨,狂傲作风。”想来是句好话,于是就此学以致用。
“奇正根骨,狂傲作风。”叶筠童说完就闭上了眼睛,白灵儿略感诧异,在这里留字都是些江湖豪客,生性不羁,见字如见人,多少有些共同的地方,所以叶筠童的描述是极为妥恰的,如果他说的是行云流水、铁画银钩、气势磅礴之类的通语反而差了些,一时间对叶筠童的感观又有所提升。
“这武帝前辈真是不枉一代天骄的名号,文治武功旷古烁今,踏马天下,群雄俯首;抱剑温酒,武林颤抖。可惜啊,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白灵儿抚着石碑,搽干净多余的泥渍。
兴许是被气氛感染了,叶筠童顿时豪情万丈:“大丈夫生当如是,死而无憾,万古流芳。”
看着眼前这个有点猜不透年轻男人,白灵儿泛起一丝兴趣,虽说贵为赛仙楼的少掌柜,平日认识的男人不算少,但由于各种原因他们和白灵儿的关系都存在着代沟,身处在那个位置的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对于阿谀奉承和赤裸裸的欲望早已看淡,而眼前这个甚至连赛仙楼都不一定知道却想要爬上天空的小蝼蚁,却好像乡下农哥看上会唱山歌的小妹一样,各种昏招迭出只为博美人一笑,或者说一丝感兴趣的目光。
虽然风十娘时常和自己这个宝贝闺女说:天底下最负心的是男人,甚至禁止她和男人多做接触,但其实她知道自己还能姓白,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这其中又存在着什么呢?想着想着白灵儿就觉得不对,这想哪去了?事情好像不是这样的呀,白灵儿白了还在偷看的叶筠童一眼迅速走开了,留下背着大弓的叶筠童独自感叹只许明月长终的天道不公。
对于白灵儿,说他没有好感肯定是骗人的,记得当年叶筠童才十四岁,还不经常去泰隆胡同,刚张开的他总能引起那些姑娘的争相揩油,虽然后来一一报复回来,不过还是忘不掉当年那些花衣裳对他的“羞辱”。记得当时没到闲来无事时她们总问他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婆娘,他的回答也总是那一个:“漂亮就行。”然后一定会有人接茬:“那你看我漂亮吗?”说着还要把肩带往下拉一拉。
叶筠童十三、四岁,多少会有些把持不住,傻乎乎地说:“杏子姐,挺漂亮的。”而那个叫杏子的姑娘也会接着问:“那你娶我好不好?”
“行啊,等我攒够了银子,一定娶你。”
“可是我怕你这家伙太小了,等你长大,我人都老了。”
“谁说小爷我小了,可不小了,最少有二两,不然一两八总有吧……”
“哼,吹牛谁不会啊,我还二两八呢,要不然你证明给我们看。”
“好,看就看……”
然后一群闲来无事的倌儿总是笑得花枝乱颤,最后羞愧难当的叶少提起裤子哭着跑出去了……每每想到这些叶筠童就觉得心里发酸,因为据他所知,那个叫杏儿的女人在他还没攒够银子时被一个乡绅买回去了,可惜那家女主人太凶,把杏儿逼得投井自尽,随后官府把尸体打捞出来了,原本秀丽的脸庞浮肿不堪,而那家人竟然不把死者下葬,因为有辱门风!
最后叶筠童拿出那攒了三年的铜板都拿了出了,又同老板娘要了些银两才为杏儿打了副棺材,是棺材铺最好的那种楠木棺材,为此叶筠童不得不上山猎一张虎皮作为额外的补偿。由于要保持虎皮的完整不能轻易用弓,所以从来没有冒过险的叶筠童在山上蹲了三天,最后乘着老虎打盹的时候历尽艰险才谋来了那张虎皮。
从那以后泰隆胡同的所有人都对这个年轻人保持着敬意,直到第二年他自己也出事了不得不离开眉州城。老秀才一直说叶筠童是侠之大者,那酸不溜秋的东西他听不懂,只知道即使那杏儿说他小,但每次叶筠童去那玩的时候,总会给他一些好吃的东西,每次还得说那是用她买嫁妆的钱买的,最后叶筠童能做的就是掏出老婆本,最后尽一份力而已。而他也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爱情,只是感觉如果有个人对他好,自己不能做个白眼狼,那是他认为做男人的本分。
就是这种东西或许不如武帝刘寄奴扬鞭万里来的壮怀激烈,或许不如剑阁一百零八剑豪无敌来的惹人说道,或许不能让人扣指长生,一朝闻道,但千百年来是谁还在传颂这孟姜女哭倒长城,又是谁写下那么多惊世绝艳的诗赋来赞美这些?又是为什么大多数男人都没有抱着剑和钱入土长眠?虽然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像卓文萱那样垆边卖酒,也没有多少男人都能像尾声那样魂断蓝桥,但就是这种东西俨然变得与世长存。
那行宫使者絮絮叨叨讲了半天,当他把武帝喜欢用什么样的马桶都说了一遍后,终于赶在所有人发飙之前宣布决赛的开始,叶筠童拆下被布匹死死捆绑的大黄弓,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上好弓弦,就连十三皇子和逆云子、白灵儿等人都纷纷投来目光,叶筠童扬起手中的弓冲白灵儿微微一笑,意思好像在说:保你平安无事。
白灵儿微微点头,从袖口放出两柄细长的短剑,随着在场的骄子们纷纷亮剑,一场战斗也一触即发,经过抽签逆云子为首的势力对敌散修一干人等,而白灵儿却遇上了四者间实力最强的十三皇子,叶筠童看到白灵儿透着自信的目光,暗暗下定决心,即便拼光最后的一支箭也要护住这女孩的安全,因为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生活有了一个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