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黑暗里惶急而来的身影匆匆停在周元慎跟前,这是个瘦弱的内侍,他警惕地看了眼凡小青,最终贴在周元慎耳边低声说道:“她不见了。”
周元慎先是面色一凝,但随即平复神色:“知道了。”
凡小青听不清他们的悄声细语,但却觉得那瘦个子内侍颇为眼熟,她从脑子里搜刮记忆,一时间却无功而返。
凡小青自顾自盯着瘦内侍看了会儿,周元慎却也看着她:“卞鄂脸上是开了朵花,竟叫你看得目不转睛?”
这话叫凡小青不知所措,忽得红了张脸,周元慎却唇角弯弯:“走吧,夜深了,你且回去吧!”
凡小青如获大赦,正要走,却因为提着周元慎的灯笼略加迟疑了一瞬。
“若是你上次还没摔够,那就将灯笼留给我。”
凡小青发现周元慎这张嘴真是欠抽,可这皇宫里又得碍着身份,凡小青也只得憋一口气,福了身子告退,提着灯笼一溜烟不见踪影。
下屋黑漆漆一片,银辉姑姑一向都是等凡小青提铃完回来才睡下,这会儿便熄灯倒是叫凡小青有些意外。莫不是姑姑身子不适,那可要不得,这皇宫之中宫人寻医问药向来都是难的,若是病得重了丢命都不无可能?
凡小青轻手轻脚进了屋,点了灯又将灯笼灭了安置在床脚旁边。转身便去查看银辉,却不料,那榻榻上压根没人,慈宁花园的宫门早已经落锁,她去哪儿了?
银辉一夜未归,凡小青也是彻夜难眠,到了天蒙蒙亮,有人过来打门。凡小青一个激灵从床上起来,赤着脚就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位面生的内侍,他貌似不经意地看了眼屋内,随即又和气道:“我是咸福宫的寿海,真小主让我来找银辉取法华经。”
真贵人找银辉姑姑取经书,一个从来不读佛经的人忽然一反常态,让凡小青不得不疑心,更为巧合的是,姑姑彻夜未归,其中联系不得不叫人多想。
见凡小青不答话,寿海又道:“银辉呢?”
凡小青做出顺从的样子:“张公公说老太后让今日个把金刚经递过去,怕是银辉姑姑一早便去了慈宁宫送佛经。”
“怕是?”寿海抓住话头。
“您瞧我也是才睡醒,银辉姑姑一向心疼人,没同我打招呼就去也是常有的。”凡小青道。
“你这活计做的倒是轻散。”寿海笑。
“是银辉姑姑好,经书您要是急等着拿,我这就替您取去!”凡小青赔笑。
寿海拿到经书先是对着凡小青笑了笑,又端倪了半晌道:“是个乖觉的。”
凡小青摸不清他这话的意思,只得低下头道:“您抬举了。”
真贵人派寿海取经书是假,打探银辉姑姑下落才是真。
显然一个“怕是”便是真假参半,凡小青想了想,寿海有八成是不信的,而之后他却说她乖觉,想到这里,一个念头猛然撞入凡小青的心头,他赞她瞒住银辉姑姑下落一事做得对!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银辉姑姑下落,他知道银辉姑姑在哪里!
然而寿海接下来的话,又叫凡小青迟疑了:“真小主好容易保住龙胎,再也受不得刺激,银辉既然有心断了这层关系,我替她把事圆了便是。你这孩子机灵,难怪银辉喜欢。”
“寿公公……”凡小青一面惊愕寿海的话,一面觉得事态之复杂不是她此时一人能够应付。
凡小青联想到那日宋含玉说银辉姑姑对真贵人做下过腌臜事以及寿海说真贵人好不容易保住龙胎,难道……
凡小青不愿意再去深想,当务之急是找到银辉姑姑,然而,她有不好的预感。
寿海走后,凡小青急急找到张庸,张公公正抽着烟哼着曲,瞧也没瞧凡小青。
凡小青一着急干脆将张庸拖进屋,一关门,凡小青的眼眶里就装满了泪,就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张庸连着唉唉了两声:“小丫头,你别哭,你银辉姑姑的事我老头子要管那也得能管呀!”
凡小青上前一步握住张庸的手:“老公公,您视银辉姑姑如女,我多少都看在眼中,女儿有难做父亲的却置之不理,这个理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呀!”
张庸拉凡小青坐下:“小丫头,你终究是见得少了。这宫里啊,人比草要贱。”
凡小青听这话万万不肯坐了:“您既然说了这话,那我也就不再求您了,可怜我那姑姑真真心心将您视作父亲看待!”
“嘿,你这小丫头,还真是个烈性子。”张庸跟着起身。
“您不找,我呐,自个儿找去,就算是把皇宫翻个底朝天,我也找定了。”口气是说得大了点,凡小青却也不是赌气,她是认真的。
“你要胡来,我可不能由着你不管,”张庸打开门唤了两个小内侍,“启宝儿,刘仁,你们俩别的也不做了,就给我跟着这个丫头,别叫她坏了规矩。”
凡小青气恼,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顺了老半天气,这才敛了脾气往外走。
张庸实属无奈,银辉的苦楚他比谁都来得清楚,若说不心疼不着急那是假,只是受人之托在前,他不得不拒绝凡小青。而这嘱托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银辉。
一天下来,凡小青耐着性子任由两位内侍监视,只等着到了夜里提铃再做打算。
却不想,启宝儿、刘仁这两位尽职尽责一直等到提铃完了,才去内侍们居住的他坦歇息。
这一夜凡小青穿得单薄,加之又开始下雪,人还没到了下屋喷嚏就打起来,好容易闹到三更天,这才昏沉沉睡下。
只是这觉还没睡实,门又被人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