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年间,天下二分,以元河为界,南为大燕,北为西靖。
如今正值大暑,燕国西北方的盗匪层出不穷,在县城里横行霸道,强抢官粮,惹得江北一带民不聊生,怨声四起。
此事一出,十日后,皇上下令微服出巡,预谋——剿匪。
“脚,艾玛,你的脚!”
周山半腰处的某个深坑内,子沅正脚踩洞壁,全神贯注的在寻找下一个能够攀爬的位置点。
而卿小暖则尾随其后,他上一步,她就跟一步,直到这会,她已被无情的泥巴给砸了个透顶,使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不冒土气的!
“娘娘,再坚持一会。”子沅身形敏捷,他抓住洞眼处的杂草,瞬间翻身出坑。
“卧草草草草……!”光天化日之下,卿小暖眼睁睁地,望着子沅鞋底处的泥巴像天女散花般朝她潇洒飞来。
“呕!”她万万没想到,自个还真被甩了一嘴滋泥,卿小暖两眼直瞪,恨不得把半蹲在洞口旁的少年再度拖入深坑,干上个几百来回的样子才算解气。
就在她怒火丛生的刹那,子沅半跪在地,他轻轻垂眸,单手停在半空中,似乎是想拉她上来。
想当年,卿小暖刚上重点中学那会,她特爱看那种低俗的言情小说,里面的男主不仅人高马大,就连下半身的……咳咳咳,关键是人家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一袭白衣撩遍天下软妹,帅到一发不可收拾,那时卿小暖年少,不谙世事,也曾深陷其中。
毕竟爱过,她立志要像书中的白衣侠客那样,撩尽世间软男!所以当子沅青丝凌乱,锁骨袒露,用那双干净的黑眸望向她时,她确实有那么半秒钟,是心动的。
想着,卿小暖就把手搭上,刚启唇,却转瞬被人拖了过去,那速度,简直比坐飞机还爽快。
“功夫不错嘛。”双脚着地后,她细眉微挑,意味深长的擦了把嘴。
子沅见罢,他连忙低头,慌道:“娘娘受伤,是属下的失职。”
“失职?”卿小暖眨眨眼睛,她飞快地将子沅从上至下打量一道。
此时骄阳正毒,他青丝如瀑,束于头顶,只留出一小撮垂落在胸前,衣襟是微乱的,水兰色的衣袍上也染了层污泥,大约受伤了,风吹过衣袂,使他臂间的几道血痕若隐若现。
看到这里,卿小暖突然想起,之前在洞边他救她时,手确实血淋淋的,当时还以为是哪来的妖怪。
“唉,生得如此貌美,却摊上个干粗活的职业,真白瞎了这副皮囊。”卿小暖看着他喃喃几句,不等人明白,又继续道,“我饿了,皇上那应该有吃的,你,快带我去~”
“是。”子沅应声点头,他望了眼天色,随后与身边人说,“娘娘,你同属下走便可。”
就这样,一前一后,卿小暖跟在后边,一路“跋山涉水”,还顺带套了几句关于她身份的问题。
原来她乃大燕的皇后,是卿将军的嫡长女,而当朝皇上则名为秦夙,对她……估计不太好。
总之从子沅嘴里只套出了个大概来,希望等见着皇上时,她可以表现良好,至少不要让人误以为她这是妖魔附体就成……
“我说~小沅沅,你家在哪呀?”卿小暖穿过几处灌木,她抓抓刘海,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
子沅走在前头,他目光微顿,低声应道:“回娘娘的话,属下,没有家。”
“……噫,是孤儿呀?”她顺口问了句,不想他半天也没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往山下走。
生气了?她满脸好奇,立即加快脚步,刚想继续发问,却在这时候,子沅突然停步,他挡住卿小暖的去路,眼神在瞬间变得冰冷。
“你……”她话还没讲半句,子沅就反手将佩刀从身侧拔出:“有人来了。”
听到刀刃划过铁皮的细响,卿小暖顿时闭嘴,她望向西面,那头似有人潮涌动,马蹄声十分清晰的从地上传来。
“走!”
子沅低声一喝,他迅速拉过卿小暖的手腕,一路朝东跑去。
山上的灌木有些扎脚,两人直往小道上逃,那儿过不了马,敌方若想追来……除非步行。
“他们是什么人呀?”卿小暖一边回头观望敌情,一边加快步子找子沅问话。
只听他答:“宫里的人。”
“宫里?那不是就是自己人,还逃个屁啊?”她微怒道。
“叛军。”
子沅穿过密林,朝一片光亮疾驰而去,当最后一排竹子越到身后时,视野便在那瞬间豁然开阔。
一条弯弯的长河横在周山脚下,与天地相连,同清风为伴,两面高峦将它牢牢镶住,似银河里的流光,也似草原上奔腾的骏马,波涛汹涌,却也起了几番细微的涟漪。
这是何等的鬼斧神工,才造就出如此一绝的惊世奇景?
已经无法用美字来形容,卿小暖迷醉在风景里,差点忘了这里虽有美景但当下却并非良辰。
“娘娘,这道令牌你收好,遇到绿衣蓝旗的军队,就是我们的人。”子沅从衣内掏出一块檀木牌子,他塞给卿小暖,也来不及细说,只道,“你尽管往东面跑,若寻着军队,出示令牌即可,属下必须去吸引敌军注意,恕不能护送娘娘到军营。”
“啊?”卿小暖一头雾水,她猛地拉住他的胳膊,急道,“你为何不送我走?”
“属下得去引开敌军。”他重复了一遍。
“那不等于送死?”卿小暖神色一惊,她望向河岸,发现有一队人马从左侧攻来,对方绿衣黑旗,声势浩大,扬起了不少黄沙。
见到如此场面,她竟有些害怕。
“属下拦住他们,娘娘,你快走。”子沅话落就冲上前去,他从背后拔出一柄长弓,五支铁箭纷纷上弦,他拉弓一放,正中对方的马匹,箭无虚发,就在卿小暖震惊之际,子沅左手持刀往马蹄砍去,他一个打挺滚入马肚之下,竟用脚将长弓踩住,右手拔箭,单手上弦——射,又无虚发。
此时骄阳正艳,鲜血溅起一道道血痕,腥味也在转瞬弥漫开来,卿小暖望着这修罗般的战场,她没了命的转身,朝东面的小道逃去。
也不顾上背后的嘶吼,她好似脚底生了风,像闪电一样往前方疾奔。
“救命啊——杀人啦!友军何在啊啊啊!”
卿小暖一路大喊大叫,最后浑浑噩噩的摔倒在长河下游的岸边。
“痛……”
她猛地弹起身子,往后面望去,发现这么久过去了,连只苍蝇都没有追来。
莫非是她没见过世面,有点太大惊小怪了?
想当年在边境打战役的时候,她可是威风凛凛,毫不畏惧,以一敌十的精兵,莫非少了枪杆子,还是因为过多了太平惬意的日子,她居然整个人的精神水平都下滑了一倍……
不行,回忆起刚才就觉得可怕,自己两手空空,连个冷兵器都没有,要是没有那小子,她早喝西北风去了。
她两眼一闭,缓缓神,听着河水敲打岸边鹅卵石的声音,情绪不禁安定许多,等再睁眼时,她看到一队绿衣蓝旗的军队朝她奔来。
那些人身着银甲,与卿小暖之前在周山上瞧到的人马……简直不差分毫。
冲在最前头的是一黄衣男子,他身形高大,鼻梁高挺,眉间有着一股英气,好像只需远远地一望,便足以摄人心魂,不过,这人此时的神色严峻,一个翻身就下了马鞍,他慢吞吞的走到卿小暖身前。
先是打量她一番,见卿小暖这副长发凌乱,一身滋泥的模样,秦夙冷地拧眉:“皇后,谁给你的胆量,竟敢衣冠不整的出现在众臣面前!你莫不是,在探寻朕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