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文人骚客,博学多才,大多都是桀骜不驯之辈,不拘世俗礼节。这一帮人叫做狂士,他们发起疯来敢指着皇帝的鼻子骂娘,敢于阵前羞辱敌将。
梅长清只是其中之一,他觉得杨成智谋一般,绝不会说他智计百出。
而杨成名震九州,即便有自知之明,却也容不得他人说闲话,真话。他自己可以谦虚,别人绝不能代替他谦虚,否则那就是打他的脸。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杨成之所以百战百胜,司马英和耿龙功不可没。
但谁也不会明着说出来,而是把功劳全部安在杨成身上,久而久之他便自以为是。可现在梅长清在大庭广众之下扇了他一巴掌,说他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杨成之前对梅长清好,是想笼络他,但不代表杨成会惯着他。
“出大事了,元帅一怒谁人能挡,恐怕梅先生和那小子都要遭殃。”黄百鸣单膝跪下,头也不敢抬。
“演义说了什么,怎地把元帅给惹怒了。”康海义和康海沙也跪下来,心中紧张不已。
他们不是担心康演义的安危,而是担心他会连累康家,恨不得马上把他揪过来。一时间府内安静了下来,那些下人侍女也都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一下。
很多人不了解情况,只是看见杨成生气,便跟着别人一起跪倒在地。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说的好哇。”良久,杨成才开口说话:“我倒想听一听,白家军是怎么用那八个字攻陷七里坡,若解释不清,论罪当斩!”
谎报军情的罪名可大可小,最严重的自然是斩首示众,杨成就按那个算。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大元帅,任性呢。
“令狐掌门,请你继续说。”梅长清道。
“是,梅先生。”令狐羽底气十足。
若不明不白杀了梅长清,世人会道杨成没有容人之度,所以他才忍了下来。他将来还要打仗,还要广纳贤士英豪,自然要为自己的名声着想。
而且梅长清说的是实话,总不能因为一句大实话就处罚人家,那是没有胸襟。
令狐羽沉吟一下,接着之前说道:“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明白那八个字的意思,直到打完了才恍然大悟。原来围三厥一真正目的,是为了降低敌将的警惕性,叫他以为白无锋愚昧无知。围三厥一最终自然失败了,敌将以为白无锋无计可施,放松了戒备。”
听到这里,众人才明白过来,然而他们却更加紧张了。
如果令狐羽所说属实,就又给了杨成一巴掌,叫他在众人面前无地自容。
“继续!”
杨成的脸色略微难看,他一直认为围三厥一是个笑话,没想人家别有目的。不过光是降低敌将的警惕性,还不足以突袭成功,毕竟敌方有地利和精兵。
“围三厥一乃是一场苦战,那四千死伤的将士有三千七损失在这一战中。”令狐羽道。
“你是说,接下来你们只损失三百人就拿下了七里坡,简直缪不可言。”韩习冷哼道,围三厥一的解释还有点道理,但这损失三百人却又显得天方夜谭。
此时大多人依旧不信,以为令狐羽在圆谎,少数人则露出沉思之色。
“闭嘴,让他说。”杨成道。
“是。”韩习见他生气,连忙退了回去。
梅长清若有所思,他隐隐想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总觉得缺了点啥。不过他对康演义很有信心,一点不担心他会被杨成斩首,所以显得十分镇定。
令狐羽暗中讥笑,吊了一下众人的胃口才道:“诸位或许不知,那七里坡除了顶端一座要塞外,周边还布置许多堡垒。那些堡垒建造在一些高坡上,想攻陷要塞,必须先将堡垒攻下来。”
“第一次进攻时,我等将三面堡垒全部拿下后,猛攻要塞假装要一举拿下。其实借夜色掩护,叫五十个好手换了袁兵的衣服,泼血躺在堡垒中装死。”
说道这里梅长清眼睛一亮,他已经彻底明白过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而杨成则紧锁眉头,等待他继续述说。
“猛攻一个时辰后,白家军撤兵,只留下五十个装死的精兵和三千多尸体。敌方见我军撤回营地,遂开门出来收尸,派遣士兵重新部署外围堡垒。”令狐羽道。
“我明白了,袁兵收尸将那五十名好手也收进了要塞,之后你们里应外合。难怪,如果单单趁夜突袭很难攻破要塞,但有五十个内应却简单多了。”杨成终于明白过来。
“敌将已放松警惕,又岂能料得到我等会在辰时突袭,更想不到有人内应。突袭时我和白无锋亲自领兵,从要塞后方一路猛攻,很快就打到了城下。内应将城门打开,我等领兵冲杀进去,无人是我一招之敌。”令狐羽露出了笑容,最后突袭时他也出了一些力。
如果没有令狐羽出手,很难拿下外围要塞,进攻速度缓慢就算不上突袭。
说完了整个过程,众人皆豁然开朗,随即又是一阵紧张。
这下杨成丢脸丢大发了,还说人家是个笑话,结果自己变成了笑话。在场众人最担心的,就是杨成为了脸面发难,该不会杀人灭口吧,貌似这可是个杀伐果断的主。
“好,好一个围三厥一,趁夜突袭,不想其中竟有如此玄机。”就在众人担忧时,却见杨成朗声大笑:“诸位还站着做什么,都坐下吧。”
“元帅英明神武,恭喜杨元帅。”韩习眼珠子一转,拍起马屁来。
“韩太守,喜从何来?”杨成笑着问道。
两人如此反转,众人皆愕然。
连康演义自己也纳闷,这货刚才不是一脸嘲讽,怎么转眼就变相了。
韩习似乎忘了自己之前的表现,笑道:“陆先生智计过人,化腐朽为神奇,兼之年纪轻轻,潜力无穷。杨元帅得获此等贤士,岂非喜从天降。”
原来韩习见杨成不怒反笑,一瞬间猜到了他的心思,当即说好话化解前嫌。
等他拍完马屁,别人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只能附和几声捡个便宜。
杨成闻言果然大喜,说道:“韩太守说的不错,我杨成岂是气量狭小之人,既然陆丹有这个本事,我自当重用。陆丹,方才是我低估了你,不想你如此年轻,却有名士之风。”
康演义微微鞠躬,说道:“杨元帅过奖了,在下愧不敢当。”
他并不多说,说多易错。
见杨成竟有如此胸襟,在场之人无不拜服,梅长清也暗中点头。
“我杨成为贤任用,不管年少,陆丹,你可愿在我帐下从谋。”杨成问道。
“这个…”康演义当然不愿意。
在别人看来这可是飞黄腾达的大好事,换个人早就拜服在杨成膝下。但见康演义犹豫,许多人都暗道他不识好歹,别又惹怒了杨大元帅。
梅长清自然希望他能一起共事,但又知道其性格,所以站着不说话。
“怎么,你有何难处?”
杨成不问他是否愿意,而是旁敲侧击,诱之以利:“我马上就要带兵攻打禹国,届时可以带上你,那可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听到杨成的话,在场武官都用羡慕的眼神看向他,甚至连文官都蠢蠢欲动。
谁都知道禹国内部空虚,以杨成的实力攻打过去,定然可以收获大片疆土。在众人看来,此刻的禹国就是一块块功劳和金银,去了就可以白捡,想捡多少捡多少。
这么多文武官员来参加庆功宴,为的就是跟杨成打交道,希望可以从军。
当然不是亲自从军,而是派自己的部下随从杨成一同出兵,去禹国捞一笔。白虎军刚经历一次大战,损失惨重,正需要补充士兵,钱粮。
康演义正想借口推脱,闻言心中一动道:“杨元帅,请恕在下无礼,您若此时发兵攻打禹国,必败无疑。”
杨成闻言神色一凝,隐隐又有发怒之意:“你说我必败无疑,可有凭证。”
如此胆大妄言,不仅是韩习等官员,连梅长清也怔住了。
不过有前车之鉴,众人都不敢轻言他狂傲,而是等待康演义的解释。
“我若说出来,恐怕元帅要治我的罪。”康演义谨慎道。
“但说无妨,本元帅恕你无罪。”杨成好奇心起,一摆手道。
“既然如此,在下便说一说该怎样攻打禹国。”
康演义微微一笑,左手负于腰后,右手一捋肩上青丝道:“漓江一战俘虏二十万袁兵,翼泽关一战俘虏五十万袁兵,禹国百万雄兵近乎被元帅俘虏。此时禹国定然想方设法将士兵赎回去,或用钱财,或割赔土地。若想攻陷禹国,当派使者假意和禹国谈判,使禹国放松戒备,使云梦暴露狼子野心。”
杨成听到这里,猛地醒悟过来:“是了,仁杰去云梦国求援,结果灵王百般拖延时间。可见灵王也对禹国垂涎三尺,假如照你的话去做,灵王定然派兵攻打禹国。灵王一发兵,我等即可以援助之名发兵,趁机拿下灵王部众。等拿下灵王,再从禹国内部反戈一击,偌大的禹国还不是任我取之!”
此计一石二鸟,先引云梦国发兵攻打禹国,再以援助之名去帮禹国。
和禹国联手击败灵王后,再从内部发起突袭,禹国岂能抵挡?
“妙哉,妙哉!”杨成想通之后,不由得面露喜色,没想到康演义竟有如此才智。
“这小子还真有本事,若照他的话做,岂不是可以轻易攻陷云梦和禹国。到时候论功行赏,恐怕他要算头等大功,封爵加官前途无量啊。”韩习暗暗心惊。
不仅是他,许多人都已经在想该怎么巴结康演义,似乎看见了一只肥羊。
梅长清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眉头:“不对啊,青锋此计虽妙,但太夏皇已经昭告天下,要出兵禹国了。”
杨成喜过之后,突然想起这茬,不由得愣住:“子鱼,我是否错过了一个大好良机?”
梅长清暗叹一口气,拱手道:“恐怕是,青锋不是已经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