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接下来，就交给你了。”阿震听到小鱼轻轻地说着。
然后小鱼整个人如同幻影一样的消散了。原地留下的，只有“当啷”一声掉到地上的斩马刀以及一滴悬浮在空中的鲜血。那鲜血就是之前小鱼嘴角流出的，在小鱼莫名其妙的消失后，反而留了下来。
“我先离开一下。嘻嘻，看好你哦。”一个声音在阿震耳边响起：“在溜走之前，再帮老大一下吧。”
阿震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变成了惊讶，最后转成了一脸懵逼。甚至因为太过吃惊，分心之下，被铁链卷住手中的黑金古刀，差点被对方将这把武器夺了过去。不过以在手臂上留下数道血痕为代价后，阿震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武器。只是，这些伤口中也残留着某种阴寒之气，让他略微有些难受，虽然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困扰。
“燃，精、气、神，三昧不灭。”这一次，小鱼的声音没了轻佻，只剩下庄重。
声音刚落，那滴鲜血就滴落在地上的斩马刀上，然后猛烈的火焰燃起。这火焰呈炽白色，将斩马刀完全包裹，并沿着铁链向上延伸。刺耳的尖叫和凄厉的惨嚎声从散发着凶历气息的斩马刀上响起，而棺前黑雾中的人影也发出了一声闷哼，将铁链与斩马刀断开，不让这火焰波及到自身。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下一刻，这些火焰还是烧到了他的身上。
“爆，天、地、人，三元轮转。”又是一声令下，之前被小鱼插在地上用作布阵的槐树枝纷纷炸裂，化成无数木屑飞散在。而原本在树枝上燃烧的火焰也因此扩散，借着木屑开始了更加猛烈的燃烧，让这整个阵法中都充满了烈焰。这火焰不分敌我的将双方统统笼罩在其中。
感受着四周的灼热气息，阿震忍不住自语：“小鱼是不是忘了我也在阵法中了啊。”
周围的火焰是小鱼借用了一丝太阳在正午时的火气结合普通的符火生成，虽然有着阵法等加成，但也只是对着鬼物有着较大的克制作用，在其他方面反而和普通火焰没什么区别。所以，阿震倒也没太过紧张。
“我没忘啊。”小鱼的声音突然响起：“入侵到老大你身上的阴气可都被我清除了啊。”
手臂上由于阴气入侵而产生的僵硬感的消失阿震已经发现了，但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小鱼现在到底在哪里，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神出鬼没。
“老大，别找了。嘿，别找了，在你肩上，右边。”虽然敌人暂时被火焰困住了，但在战场左顾右盼、四处张望实在是太过作死，实在看不下去的小鱼最后还是开口了。
阿震转头，赫然发现一团婴儿大小、面容模糊难辨的黑影就趴在自己的肩上。
“这就是……你培养的小鬼？”阿震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止住了一巴掌拍过去的想法。
大概是在打倒并让黑金古刀吸收遇到的第四个怪物的时候，阿震已经可以单靠普通的肉眼而不是动用那一丝因果法则就看到散布在四周的各种能量。比如说，原本他也只是感觉遇到的这些坟场有些阴森，但现在他已经可以明显的看到那一丝丝散布在空气中的黑气了，那就是给他添了这么多麻烦的阴气。
据小鱼所说，这是因为他身上不知为何附了一个鬼王，让他和手中的黑金古刀一样，有了吸收死在他手上的鬼物力量的能力。虽然阿震不知道鬼王是个什么级别的东西，但听这个名字，阿震就知道这和自己身上那个奇怪的技能脱不开关系，所以他很明智的略过了那个话题，没有和小鱼进行深入探讨。
为了避免阿震以及黑金古刀吸收鬼物这种能力的误伤，小鱼特意将属于阴阳先生的能力告诉了阿震一部分。比如说，小鱼所说的“驱鬼”其实有着两重意思，其一就是字面上的“驱赶鬼物”，其二则是更深一层的“驱使鬼物”。
前者只是保护他人平安，而后者则是让鬼物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战力。
正常而言，生灵在死亡后，都会前往阴间冥府以求轮回转世。只是，凡事总有特例。或因体质，或者由于死因，或许只是死在一个不好的地方，死后魂魄仍停留在阳世的人，还是有的。有的更因为死时的怨气停留在魂魄之中不散，最后转化为厉鬼凶魂，危害他人。
这就是绝大部分厉鬼的成因。
而小鱼作为阴阳先生，平时的工作就是驱赶这样的厉鬼。之所以只是驱赶而不是消灭，则是因为灭魂绝魄最损阴德，不为先人所提倡。所以小鱼在对付鬼物时都会留下余地，磨灭大部分魂力后给对方留下一丝魂魄好投胎转世。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一部鬼魂因为种种原因而失去前往阴间的能力。所以就有了养小鬼这种做法。阴阳先生们创造出了将失去轮回可能的魂魄留在身边、人工培养的术法，既可以避免其转化为厉鬼，又能防止它们消散。而且，在某些时候还能借用小鬼的力量，比如说感知其他鬼物的气息，比如说临时借用鬼物的视野，比如说像阿震现在肩上趴着的小鬼这样，可以传话。
之前阿震中的“鬼绊脚”其实就是小鱼让小鬼抓住了阿震的脚不让他走而已。因为小鬼分属鬼道，和人类所属世界不同，所以无论阿震的肉体力量再怎么大，只要触及不到那个层面，也不可能摆脱束缚。在小鱼那里，类似的法术还有很多，比如说困住他人的“鬼打墙”或能让人日行千里的“鬼背”。
至于这些专门对人的术法被创造出来的目的中到底有没有隐藏其他的意思，小鱼表示他也不清楚，因为他也只是单纯的修习术法而不是创造术法而已。
“老大，小心，对方要反击了。”小鱼的声音从小鬼那里传了过来。虽然因为安全问题，他用道法将自己送到远处躲了起来，但还是以小鬼为媒介将意识降临在阿震的身边，用自己的经验帮助阿震对敌。
小鱼的经验真的不是吹出来的，因为对方的反击立即就展开了。
黑色的雾气化为风暴突然爆发，将周围的火焰炸开。炽白色的火焰有些暗淡，不少地方的火焰甚至转变成了幽绿色。这是火焰中阴气含量超过阳气的表现。不过，驱散这小鱼费了大力才弄出来的火焰似乎消耗了黑影极大的力量，甚至让他身边一直围绕着的雾气也全都散去了。正是因此，阿震看到了对方的真身。
那是一个身穿青铜铠甲，面容隐藏在头盔之下的人。要是没有那双在黑暗中也向外散发着红芒的眼睛的话，阿震绝对认为这个身高八尺的大汉是一个真正的战士，而不是小鱼口中的红眼僵尸。
“老大，这家伙生前应该是一个征战沙场将军，杀戮无算。所以身上才有那么浓重的血煞之气。”
之前缠绕在对方身上的黑雾已经散落在各处，如同有着生命一样，和地面上仍在燃烧的火焰交织，互相侵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偶尔有火焰被黑雾扑灭，当然也有黑雾被火焰燃烧殆尽，只留下一缕刺鼻的血腥味。
“这种事看也能看得出来啊！你给我拿出点干货来。”
阿震身体重心略微放低，以防对方进攻。红眼僵尸作为僵尸中最高等级的存在，有着不下于人类的智慧和足以屠城的可怕力量。还好，据说这种僵尸被上苍厌弃，出世后会有雷劫灭杀，所以千年难遇。至于面前的这个……也只有小鱼那个推测才能说明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好吧，他要突进了，老大你小心点。”小鱼声音突然急促起来：“他要取回那把武器！老大，拖时间，我马上就能废了他的斩马刀，削弱他的战力。”
专业人士的话语，阿震当然是听从的。
屈指弹出一团风弹，将想要越过自己再次连接上斩马刀的铁链炸飞后，阿震拦在了敌人面前。刚才就因为忽视这锁链让小鱼差点遭殃，要不是小鱼自己早有准备，阿震好不容易收的第一个小弟可就没了。所以这一次，阿震怎么可能在让对方再次得逞。
“……那把刀几乎被这红眼僵尸炼成鬼物专用的伴生冥器了，一部分魂魄都烙印在刀中……”
“……我用木生火之法增强道火威力，将刀重炼，打碎了那一丝魂魄……”
“……又用火生土、土生金之术强行将斩马刀炼成法器，断了它们之间的联系……”
“……为了保住自己的伴生冥器，对方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拿回武器的……”
“……我马上就能完成施法了。所以，老大你一定要挡住啊。”
要问装逼的时候，最痛苦的情况是什么，估计除了对方听不懂自己在装什么逼之外，就只有对方没在听这种情况了。而小鱼在向阿震装逼展现自己大师级道术水平的时候，很不幸的两项全占了。
阿震只是练过硬气功而已，又不是兼职道士，怎么可能听得懂小鱼那一个又一个专有名词往外蹦的解说？换成看过无数古籍的阿茹来还差不多。再加上就如小鱼所说的，身披铠甲的僵尸开始前进准备取回自己的武器了，阿震将全部心力都放在怎么阻拦对方前进上，所以小鱼的长篇大论也只是听了一小部分而已。
或许是因为生前是武将的缘故，僵尸的身高在披上青铜铠甲后，完完全全的超过了两米。相比之下，还没完全长开，身高不过一米七多点的阿震在他面前看起来就如同柔弱的孩童一样。当然，只是看起来而已。
“我这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身高八尺的大汉’啊。”八尺，按三尺一米的计量方法换算，也就是接近三米的一层楼的高度，整个一小巨人啊。
阿震嘀咕着，一步踏前，一脚踹到僵尸附着了铠甲的大腿。不是他不想踢得更高，只是因为他在用出全部力量的前提下，也只能够踢到这里了。
轰隆一声巨响，僵尸连连退后，被阿震的大力踹得站立不稳，腿上的铠甲也出现了裂缝。
“这就叫‘不逊色于人类的智慧’？整个一傻大个啊。”阿震没想到对方连一点防御的举动也没有，只是单纯的前进，任由阿震一脚踹中自己。
“……大概是沉睡时间太久了，自我意识还没有醒过来，只凭借本能行动吧。”小鱼的声音也多出了不确定。
“那我趁这个机会彻底灭了它怎么样？”
“如果感受到危机或周围有强大存在威胁自己的话，自我意识应该会立即觉醒吧。”
“……还好我没用感知撩拨它。”自从僵尸真正现出身形以来，别说感知了，阿震连探查技能都没敢往对方身上扔，只依靠小鱼的眼力和经验推测各种信息，怕的就是引起什么不可预测的变化。
现在看来，阿震的谨慎还是起了不小的作用的，至少没让小鱼花的力气白费。不然对方一心想要取回武器的话，阿震以刚才那一脚中获得的信息而言，他还真没什么办法在面对这样的身体强度时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不过只凭本能的话……玩不死你丫的。”阿震看着僵尸随手捣出的一拳，颇为不屑的说道。
身披铠甲的高大僵尸武将似乎将阿震这个“小个子”当成了挡在在自己前进路上的苍蝇一样，没有太过重视，只是随手一拳打出。他似乎更在乎自己那把陪伴已久的斩马刀，所以并没有将阿震放在眼中。这也是阿震从始至终没有放出感知的缘故，不然双方相互感知之下，以僵尸原本不下于人类的智慧，立即就能发现阿震的威胁。
面对敌人的轻视，阿震真的是在偷着笑的同时，伸出左掌，看似轻巧的将这一拳接了下来。
“轰——”一圈气浪在二者手掌交击处传了开来，甚至将周围的火焰都吹得随之一暗。
左掌略微后退，将敌人拳头中源源不断传来的力量稍微一缓，然后双脚踏地，腰部用力，肩膀一扭，手掌突进，配合着体内不断涌动着的内气和自己肉身的力量，将敌人传入自己手臂中的力量全部返还了回去。
“砰——”仅仅只是控制力稍微差了点，导致一丝力量泄露，就让阿震左臂上的衣物完全破碎。不过敌人也不好过，两股力量相加之下，直接将他手上的护甲打碎了，并且手臂上的铠甲也碎掉了一半。
阿震本身的力量在获得各种强化后已经完全超越人类的极限，而生前为武将时同样将外功练到极致并在死后转化为僵尸之体的敌人同样有着可怕到极点的力量。对这两个完完全全的非人类而言，全力之下一拳轰碎钢板都只是小事，何况区区布料做成的衣服和明显十分老旧的铠甲？
“嘶，我的衣服！”阿震一声惨嚎，以看待杀父仇人的目光注视着红眼僵尸。
他身上的衣服是在现世所穿的校服，早就在一次次的战斗受伤中变得破烂不堪，只是因为暂时找不到什么替换衣物，所以才一直穿着罢了。再加上现世的物品在拿到低等级的虚空世界时，其实也有着不俗的强度，所以阿震一不小心就忘记换成战斗服了。
“早知道我就先将那件战斗服兑换出来了。”阿震的兑换列表中其实是出现了能力者和旅行者战斗专用的防护服的，虽然也算不上太过强力的装备，但至少还是能避免这种“爆衣”结果的出现。只是因为阿震不小心养成的极为吝啬的习惯，就放弃兑换了。
“不过它那威武霸气的铠甲怎么碎得这么容易啊？我还以为是那什么伴生冥器呢，没想到只是普通装备啊。”阿震甩了甩手，然后一把将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露出了满是疤痕的精壮身躯。
“你想多了，老大。”小鱼的声音传了过来：“伴生冥器是这种王者级别的鬼物才能有的特权，能有一件就已经是大造化了，怎么可能连续出现两件？”
“说实话，它能把那种可拆卸的奇门武器借助自身阴气炼成冥器就已经足够让我吃惊的了。因为那冥器一件足以顶两件用。”小鱼因为将意识降临在小鬼身上，所以能清楚地看到僵尸是怎样对手中的铁链如臂指挥的：“要是再给它加上铠甲，你还让不让我们这些阴阳先生活了？除了智慧和法器，我们人类可没什么地方能敌得过这种怪物。”
“等等，老大你干什么，怎么把武器都收起来了？”借着小鬼的视野，小鱼看到阿震用残破的校服包住黑金古刀，并送回到储物空间中。
“我觉得我可以用智商碾压它。”阿震这句话可没说错。单论身体属性而言，其实僵尸和阿震两者差不了太多，但之前的一击中，阿震之所以占了上风，只是因为有着各种技巧增幅。尤其是在对方无法做到以纯粹的力量碾压的时候，技巧的重要性就大了。
“其实也是怕黑金古刀‘噬鬼’的能力惊醒对方。”阿震继续解释：“而且对方用本能战斗，让我觉得我可以磨练一下近战技巧。”
“……老大，我收回前言。”看着阿震赤手空拳的冲上前，准备和僵尸这种天生肉体强大的怪物肉搏，小鱼觉得自己的常识在某些时候并不适用了。
比如说在这片在至高王座掌握下的虚空世界中时，人类其实也可以在其他方面碾压面前的怪物的。
我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吗……看着僵尸身上再次飞起的大片碎裂铠甲，小鱼不由有些神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