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不敢停歇,日夜奔赴前线,各地大军齐汇到一个叫“武关”的地方,白起放眼一望只见和自己一样身披战甲的军士汪洋如潮,旌旗数面,刀戈如林。
这三千精壮汇入其中马上就被分散编入各营,转眼间,数不清的秦国士兵整齐地林立于茫茫大地。只见最前方高高的将台上有一个穿着将军战甲,身材魁梧,白面长须的人在高声训话,离得太远白起也听不清,其实也不屑于听他讲些什么,最后主帅拔出佩剑向天一指,全军将士们不约而同地举戈高呼,一时间,山川震动,直达云宵。
听将士们在底下议论才知原来刚才主帅司马错在台上主要说的是关于“人头进位”的事,凡在战场上斩获敌军甲士级军官首级一枚,赐爵一级,田一倾,多者为荣,累积递增。看来只要在战后将敌军人头砍下带回来就能升官,反之如果一个敌军也没杀死哪怕你身经百战也永远只是个士卒。
白起这才明白,难怪它人都说我秦军是虎狼之师,设想打起仗来只以杀人为目标的将士和那冷血猛兽又有什么分别?
战事紧急,主帅司马错升帐,众将齐列两旁。近日来司马错一直对上次平乱后加封之事耿耿于怀,心中时常感慨官场之沉浮,自己空怀一腔热血郁郁不得志,怎不叫人伤怀?可能是太后可怜又赐于建功之机,由衷深感圣恩从而对此战由为重视。
只听司马错以厚重有力的嗓音严肃道:“承蒙宣太后信任,赐在下为帅,统大军,援西楚。如今联军气势正盛已跃入楚地,我军必须占领联军后方的蒲阪,阳春,封陵,和武遂等地断其归路这样联军必不战自溃。”
说着司马错起身厉声道:“众将听令!”
“有!”众将回应着。
“第一战,蒲阪!此战在于速战!不得有误!”
······
楚都鄢郢
韩,魏,齐联军已至丹阳,楚怀王芈槐紧急召集百官商议退敌之策。楚怀王大声道:“秦国的援军到了没有?”
上官大夫勒尚回应道:“秦国的援军早已动身,只不过是去往魏军的身后蒲阪,领兵的司马错称在联军身后动手,使其首尾不得兼顾,联军则不战而退。”
王室宗亲子兰道:“秦国名为援助,兵却不入楚而是去往蒲阪,阳春,封陵,和武遂等地,实则是为自己扩张领土,其心可诛之。”
三闾大夫屈原摇着头道:“大王!如当初肯听臣相劝,何故落得今天这般被动?秦将司马错若在后方稍有差池,我楚国将置于何地?公子横现在被囚于秦,楚国就受制于秦,和也不是,战也不是,岂不两头为难?”
很明显楚王听完不太高兴面色十分难看。
令尹子叔闻听后,见楚怀王面露难色立即抢言道:“屈大夫严重啦!这秦国固然奸猾但是这也确实是个占取蒲阪,阳春,封陵,武遂的大好时机。故此秦军定当竭尽全力进攻,取得这四城我楚国大难可解。况且大王当时同意让公子横入秦通婚也是为了收回上庸失地。乃楚之大幸也!”
楚怀王刚才一直没说话听到子叔为自己解围面露喜色道:“还有屈大夫!公子横是去秦国和亲,哪里是被囚禁之说?前几日还给孤回信说咸阳不同往日富足的很,要多玩些时日再回呢!”
屈原一听眉头一皱躬身道:“大王呀!一国储君怎能贪恋酒色而至国家危难而不顾?自己却独自快活去?这也并不是公子横往日的作风!臣以为那定是被宣太后所挟持,若有书信也是伪造!秦国乃虎狼之国断不可轻信。”
楚怀王被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上官大夫忙打圆场道:“哎呀!屈大夫!你一时急切,心情固然可以理解,但还不至于胡思乱想呀?听说公子横过些日子就要回来了?到那时联军已退,岂不两全其美?您多虑了!”
屈原又要说话,楚怀王立即插话道:“那个丹阳军情紧急,唐昧准备的怎么样了呀?”
将军昭雎道:“大王!昨天已经向您回报了!唐昧丹阳驻军十万声称要让联军又来无回!”
楚怀王刚要喊出个“好”字来,见屈原又要开口故称道:“好了!好了!孤也累了!众位也退了吧?”说完一挥手起身走了。
屈原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完。
······
兵贵神速!秦军战旗招展着此时已浩浩荡荡地来到魏国蒲阪城下。作为一个从没打过仗的新兵白起而言他并没有面对首次战斗而感到应有的胆怯和不安,可能他根本就没想到过会死,而是琢磨了一路如何才能得到更多的人头。
只见令旗一挥,随之战鼓隆隆,周围的人一下子活跃起来,挥舞手中利器高声呐喊着冲向蒲阪城,这一刻不知在梦了梦见了多少次,白起自信满怀,情绪高涨的随着人群冲杀而去,转眼间就来到蒲阪城下,只见城上魏军张弓齐射,城下顿时箭如雨至,望着身边的士兵一片片应声倒下,白起这才发现原来战争并非他所想的那样,前一刻还在身边生龙活虎的壮汉,这一刻已成脚下的暴尸,原来人的生命是这么的渺小和脆弱,但局势已不容他多做考虑,城门就在前方,进退都是死,自己的命自己也做不了主了,只有天意。
本来就一无所有的白起打算将性命交于上天,索性一博,说什么也不能让人再看不起。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前方的秦军冲车如重锤破鼓般撞开了城门,这无疑大大增添了秦军的气势。
且听前军将高举利剑领高呼:“将士们!随我杀来!斩尽敌人头颅!”
话音未落铺天盖地的秦军全军冲锋如山呼海啸袭来,这时城内顿然开了锅,人喊马嘶,杀声鼎沸,顷刻间就与城内魏军混战在一处。
眼见刀兵四起,鲜血飞溅,杀声连天,鼓声震耳欲聋,白起只觉耳中“嗡”地一声近似失聪,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冲头顶,紧跟着浑身不住颤动,唇齿抖地说不出话来,两眼金光四射。
此时的心情比起当年火烧全族时不知要兴奋多少倍,手中的长戈这时也好像赋予了异常的灵性,不由自主地攻防皆备,斩头、劈肩、断腰、扫腿、护面、挡胸、搪背、闪足,往日熟练的武技如今竟发挥地淋漓尽致。眼见敌人血肉横飞,肠穿肚烂,鬼哭狼嚎,呼天抢地,白起的内心好像中了魔似的一度疯狂失控,眉心的红痣也越发的血红。
嘴里仍不住地念叨着:“杀!杀!杀”周围的敌人望着白起竟被吓的脸色苍白,连连退却,难以置信眼前这人是人是鬼?
面对秦国的虎狼,蒲阪的兵败已成定局,魏军守将急率领一支少数人马沿北门逃出,秦军偏将见状临时召集了几百士卒紧随其后追杀过去,白起也应招列入其中。魏军守将且战且逃,秦军偏将边打边追,两股人马一路纠缠着碰巧进入了一片树林。
面对丛林的隐秘地势敌军解除了再遭追兵的忧虑,调转马头反戈回击准备与秦军决一死战,就这样一场人数几乎相等势均力敌的战斗一触即发。
一方志在必得,一方视死如归,皆有互不相让之势。两军搏命厮杀,血浴战袍,刀来剑往,喊声如雷,惊得林中雀鸟振翅齐飞,落叶回旋,洋洒覆地。
······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这片丛林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双方的战斗结果是两败俱伤,秦军经过奋战仅存新兵白起即三五个遍体创伤,疲惫不堪的残兵,只见满身剑痕的秦军偏将跌跌撞撞站起挥剑斩下敌将头颅,拎着血淋淋的人头望之良久后大笑不已。
这也难怪,亲手斩下敌将头颅,奖赏的金钱且不说,偏将头衔看来也要晋升为主将了。三五残兵相互搀扶起身望着满地的敌军尸骨固然喜上眉梢,分了这些人头也是少不了奖赏的,所有人都在高兴,只有白起孤单地站在一旁一只手捂着肩头的伤口脸色十分阴沉。
心自暗道:“难道这满地的“战功“就要被瓜分了不成?倘若只剩我一人的话?”
白起想到这心头猛然一颤,冒出了一个令人发指的想法,不等多加思考白起陡然奋起,双手握紧长戈,以惊人的爆发力,大吼着刺向偏将胸口,一声惨叫,戈透背后,血花迸射,秦将当场亡命。
至此一举,直叫身后的三五残兵瞠目结舌,没等他人多想,白起迅速回身,飞身上前,长戈疾舞,只听又是三五声惨叫,满地的尸体此时又是增添了几具。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浑身骤感疼痛不已,白起如泄了气的皮囊,一下瘫软在一棵大树下,四肢大摆着喘着粗气呆呆地望着天一言不发。
这下子茂密的丛林满地的尸骨及人头而活着的就只剩白起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