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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万物皆理

“书接上回!”

醒木一拍,台下气氛竟出现了瞬间的沉默。

此处应有掌声啊?今儿个怎么这么安静?说书先生略有疑惑,却是马上明白了过来,随即就有点尴尬了。他今天是第一回上台说书,哪里能用到“书接上回”这一开场白?这是在紧张和兴奋的双重情绪下,顺嘴胡说啊。不过人坐在这儿,说错了也得继续往下说啊,也不能立即起身下台不是?

不能露怯!说书先生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抬头,露出最自信的笑容,开始忽悠着往回圆。好在,能说书的人没别的长处,就是心思快、头脑灵活,理论知识会得多而杂,嘴皮子还能说。

“列位看官心里可能就嘀咕了,上回书都说完了啊,还接什么,这先生是傻了吧。哎,上回说完了,就不能接着说了?这回啊,咱们接着说个新的。”

台下的百姓们也是宽容,来听书就是图一乐呵,说的热闹就行,一些非原则性的小纰漏小错误,说书先生自己能说圆了最好,没圆回去的,也会鼓鼓掌鼓励鼓励期待下一次说得更好。

“在历史上,咱们这江州一代可是有名的旅行、贬职胜地,还有“江州司马青衫湿”的千古名句,不过那已经是唐朝的事儿了,咱们今天暂且不提。今天要说的事儿发生在萧梁朝。”

“话说朝代更迭,佛道几度兴废,到了南梁,举国崇佛,幸有上清派宗师陶弘景在,使得道教尚有一席之地。在座有知史的,大概都知道,咱们星子县西边的山上曾经有个道观,名为灵飞观。别看现在这座道观只剩下断壁残垣,但在当时也是信徒瞻礼络绎不绝得,只是这旺盛的香火,却是缘自一场人命案。这故事啊,要从顾捕头发现了一具尸体说起……”

星子县是浔阳郡下的一个小镇店,常住人口并不多,民风纯朴,热情好客。星子县毗邻彭蠡湖,县东边有个渡口。说起这个渡口,曾经还有个名字,叫做迷津渡。据说是当年某一任县令亲去灵飞观求得的名字,当然这个传说的真相已无从考据。不过多年过去,“迷津渡”这种玄而又玄的名字早就尘封进了历史里。本来嘛,一个渡口叫“迷津”,大概没有哪个船家会喜欢,更别提忌讳多如牛毛的乡绅富户了,这个不吉利的名字在他们的心里都快成诅咒了,就又合计着打算去灵飞观求一副卦,改改风水。

可是当他们拜了三清,奉上了香火钱之后,玄寂真人先是占了一卦,后又掐指算过,才慢悠悠地说道,“那迷津渡是最合风水的名字,不能改。”

众乡绅富户大惊,不能改可怎么好,这都成心病了都。“道长啊,您可得救救我们啊,渡口可真的是不能再叫这名字了,您就给指点一二吧!”

灵飞观现任观主玄寂真人,自号逸闲居士,据说俗家姓赵,是十多年前云游到星子县的,恰逢前任羽化登仙,便留下来做了观主。

玄寂真人初来咋到之时,星子县从上到下,从官吏到百姓,都是一脑门的疑惑,主要原因是这位真人……嗯,除了气质就没有一个的地方像道士。

别家道长一出场都是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衣,背缚七星剑,凤目疏眉,面色红润,颔下长须无风自飘摇,神态威严,肃穆端庄,扑面而来的仙气道风。

再看眼前这一位,脚下踩着一双藏蓝色云头双脸鞋,略胖的身型着一玄青大褂合身得一点都没看出哪里肥大宽松,头上发髻随意插了根檀木簪,尾端雕有八卦却不太精致,圆月般的脸盘儿,一说话就笑呵呵,脸颊上两个梨涡旋儿,端得是富态慈祥、和蔼可亲。倒是周身做派更像一个出家人,神色沉静内敛,性子平和淡然,做事说话不骄不躁,待人接物宠辱不惊。偶尔有人进山砍柴,远远地望见玄寂真人在石台上闭目端坐,整个人似乎都融入了山林中,静谧而安然,砍柴人就这么望着望着,不知不觉竟然也站到了日头偏西。

“既然各位施主觉得不妥,那就只能从别处着手了。”玄寂真人性子是慢悠悠的,说话也是慢悠悠的,只把对方急得抓心挠肝、额头冒汗。

“哎哎,只要能解决了这事儿,怎么都行啊。”几位乡绅富户汗都顾不上擦,连连点头作揖,一边心说,道长您怎么就不急呢,快着点行么?

当然不行,只见玄寂道长先将手中把玩的阴阳环放好,才又推算起来。乡绅富户尽管心焦却大气儿也不敢出,看不懂卦象也一瞬不瞬地死盯着。

“嗯……”良久,玄寂真人才推演完毕,抬手又把阴阳环拿起来转动。

“道长,怎么样?”众乡绅富户在平日里那都是大鱼大肉、不事劳作的,如今在这儿站了半响,腿都开始打颤了。一看有了结果,也都松了口气。

“渡口的名字不能动,改了更不吉利。”

一听这话乡绅富户的脸都快皱成苦瓜了,这话都说过一遍了,别再重复了吧。

“那就把星子湖的名字改了吧。”玄寂真人在众人或不解的、或疑惑的眼神中落笔写下两个字。

于是,星子湖就变成了神灵湖,迷津渡也在百姓口中渐渐地被称为神灵渡。

要说这神灵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占着沟通南北的地位,也算得上是地理优越的交通枢纽,往来客商络绎不绝,是以星子县不过方圆百里的地界,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旁的不提,客栈医馆当铺银庄酒坊茶楼成衣铺子青楼妓院可是样样不缺,种类繁多不说,还个顶个的豪华精装。

星子县最受欢迎的地方那就要数城东的烟花柳巷了。月色满楼便是这里规模最大、品味最高的一家,月色满楼虽然名为楼,然而并不仅仅是一座楼,不止独门独院、宽敞气派,连楼中的美人们都是风姿各异,更有那么一两位通晓诗书,使得月色满楼比之其他更风雅别致。久而久之,到月色满楼中觅温柔倒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星子县中的达官显贵、乡绅富户,乃至县衙里的差爷都是这里的常客。

这一日,华灯初上,月色满楼刚刚开门营业,就从门外闯进一个人来,“老板娘,把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都给大爷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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