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蜀山风格明显的擂台主体旁,还有一些人没有飞起观战。
比如说各山的长老,他们毋需飞起,只需利用自己的广阔的神识略做感应,就可以知道天上的擂台里发生了什么;比如说一已经选好对手的修士,他们些酝酿着剑意,只顾准备自己战斗,那有时间管其他人;比如说一些没有人愿意带上天又没有剑吟境的记名弟子,即使他们想上去看,也是力不从心,只好满脸羡慕地仰望。
当然,还会有一些没有心情看这一切的人,比如说张欣然。
她看见秦子忱飞上去了。在常天澜与棋一艺腾飞而起的同时,经管他眼睛都没有睁开,他也腾飞而起,直上云霄。
秦子忱是带着战意上去的,别人看不出来,可她就是知道。在秦子忱认真地对她说出“此番藏剑大会,我必然拿下第一”的时候,张欣然就知道了,他与棋一艺必将一战,而且,战必胜。
不知不觉,已经五年了。
她的眼眶突然湿了,秦子忱的颓废,棋一艺的洒脱,已经五年了。居然这么快,就五年了,居然这么慢,终于到了五年。
你终于要回来了么?秦子忱。
快战胜他吧,讨回你……五年前的耻辱。
身前一花,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却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张欣然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一双酒气浓郁的唇已然凑了过来,在她的脸庞上轻轻一吻。
“哼!”沐晨山的大长老头也不回地冷哼一声,秦子忱笑着对他行了一礼,又向不远处的三长老行了一礼。
秦子忱回头,认真地看着这个低着头红着脸的女子,他充满诱惑的唇微颤,却是没说什么。
一声惊雷!
张欣然觉得那烧人的目光突然消失了,她抬头,只见到一束冲天而上的流光。
她知道秦子忱说了什么,她笑了,她哭了,一旁坐着的师姐微笑着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背,她扑进师姐的怀里,开心地哭了起来。
不多久,天空上传来一声声震天的雷鸣,陆续有白衣修士掉下来,坐在张欣然前面不远处的大长老摇了摇头,白袖一挥,身边已然多了一堆昏迷不醒的师兄弟。
开始了……张欣然的眼里放出光彩。
如果是在五年前,她绝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因为在五年前的这个时候,秦子忱与棋一艺,还是非常好的兄弟。
非常好的兄弟。
…………
大概五年前的时候,藏剑宫。
在即将过去的五年里,藏剑宫新生的剑吟境中最强的,莫过于这两个天才少年——秦子忱与棋一艺。他们都是大家子弟,一个来自富可敌国的秦家,一个来自皇太后的本家凤家,同时又极具修行天赋,一个拜入了守道山的三长老门下,一个拜入了凰棋山七长老的门下。
同时,他们是关系极好的朋友,因为一次任务相识,年龄相近,性情相合,经常在一起切磋剑意,互相磨砺。
他们经常邀请藏剑宫的弟子们观战,秦子忱的剑意潇洒如风,棋一艺的剑意绚丽如画,很快就在藏剑宫里名动一时。
然而好景不长,藏剑大会即将开始,二人都有自己必须胜利的理由,于是为了提高各自获胜的几率,他们同时选择了闭关修行。
时间一晃过了两年,就在藏剑大会开启前半个月,二人出关,秘密约战。
这一战二人都没有用自己最后的底牌,可棋一艺已然意识到,自己恐怕与秦子忱还差了那么一点。
但他必须赢。
老一辈乃至老几辈拖下来的剑吟修士很强,棋一艺算上自己的底牌,也没有把握拿到第三,再加上一个秦子忱……
但是,棋一艺比秦子忱聪明。
他懂得用计谋。
那天他第一次邀秦子忱饮酒。
秦子忱本就是潇洒之人,可因为有家规限制,他从不喝酒。棋一艺却表示自己技不如人,恐怕是没有了获胜的希望,而秦子忱也知道他的难处与沮丧,为了安慰棋一艺,二人去往一处隐秘之地……
等秦子忱醒来,自己与棋一艺竟是醉倒在了藏剑宫后山的祖师殿中!而自己的袖中……自身灵窍之内,满满当当的竟然全是美酒!
藏剑宫主只是笑了笑便原谅了二人,可是秦子忱破戒饮酒的事情已然被家族知晓,他竟是失去了赢下藏剑大会的关键理由。
失魂落魄的秦子忱有些难受,与棋一艺的关系从此陷入僵局,而外人不明真相,流言更是说秦子忱早已破戒饮酒,只是这次终于纸包不住火,泄露了出来。
藏剑大会之上,二人比斗之时,棋一艺当众戳穿秦子忱与他的一个秘密,更是加上许多莫须有的事情。而此时秦子忱的名声已然扫地,众人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秦子忱怒火攻心,破绽连出,棋一艺冷笑连连,在华丽的剑画中冷不丁地使出了一招底牌,也就是刘銮与沈洛所说的“那一剑”,以此取胜。
可惜棋一艺算错了许多,他没算出秦子忱还有一个对他那么好的师姐,也没有算出秦子忱在闭关的两年之中还多了一个身负皇室血脉的师兄。
他终究是败了,虽败犹荣的得了第四。
刘銮去了九宗大会。
张欣然知道,这件事除了那几位当事人,也就数她知道得最清楚了,因为那日秦子忱与棋一艺在那秘密之所喝醉酒时……她正巧在那个地方。她也看见了半醒未醒的棋一艺把昏昏沉沉的秦子忱拉起,把剩下的酒送入他的袖中,飞遁而走。
这本与张欣然无关,可在藏剑大会上,秦子忱因路见不平,为她悍然出手,费去一个挑战机会,也算对她有恩……可她在秦子忱被棋一艺所害的时候,却是没能鼓起勇气,拼出自己的名节帮助秦子忱。
她至今记得清清楚楚,那天自己孤零零地趴在台上哭泣,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甚至咧嘴嘲笑,只有他,只有他走了上来,对那男子用轻松的口气说:“我要打败你。”
没能报答秦子忱,张欣然很内疚,而听说秦子忱从此一蹶不振,只会喝酒,不再修行以后,她的内疚之感更甚了。于是她才会赖着秦子忱不放,想把他从那个深渊中拉出……
一眨眼,五年了。
张欣然从十二岁到了十七岁,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要是现在的她再回到那个时候,她绝不会像以前一样被恐惧摄住心灵。她定然会挺身而出,为了他拼上一切。
她照顾了他五年,虽然他们甚至都没能清醒着见上几面,但他已经成了她的一部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五年,她看着他喝酒,看着他堕落,她的内疚时时刻刻地给予她煎熬,可她也发现了他的潇洒,他的宁静,他的骄傲,他的自信。
她相信他。
他一定会赢。
不用谢啊,秦子忱。如果真的想表示感谢的话,赢吧,夺回你的自豪!夺回你的骄傲!
张欣然笑着哭泣。
…………
高空之上,秦子忱灌下一大口酒。
在秦子忱对面,棋一艺的笑容依然如春风一般和煦,可就连他手里隐藏于雷光中的剑都在颤抖:“你何必和我抢今年的九宗大会?你已经彻底沦为了秦家的弃子,无论你如何努力,都不再可能再回得去了!而我……!”
“棋一艺,”秦子忱笑了,“我说过,我这几年只学会了一样东西。”
棋一艺的笑容更加僵硬。
秦子忱把酒壶收入袖中,手里的细剑甩出一个剑花,他用他那迷醉的双眼看着棋一艺,而那瞳孔的最深处却是极为认真的冷静。他开口说到:“不只是喝酒,也是放下。以前我放不下太多,所以才会输给你,现在,我从来没想过那什么九宗大会,甚至连这藏剑大会也不屑一顾。”
他的眼睛亮了亮说:“我只要赢你,彻底赢你。你没去九宗大会,我便要去,你没赢这藏剑大会,我便要赢。”
“就这么简单?”棋一艺不怒反笑,“你就这么自信?”
雷光狂舞!
而秦子忱笑着出剑,那一剑,醉意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