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世间底是何物,撇捺叉开畜生,欲成大者短一横。
终日蝇营狗苟,不时谄喘汹汹,非为利来便为名。
莫沉眼前的弱水三千,莫迷什么恩许的海市仙亭。
果然心猿本有性,罗汉亦争功。
无聊广趣濮阳生,诌一篇神话,资君茶饭,与幻人生。
这一阕非诗非词,权可称自作之曲,以为开篇。难导旨意所在,正是“无聊广趣”之谓。
小学时,向同学借过两本画册,名叫《十八罗汉斗悟空》,蹁跹飞舞,幻趣非常,草阅之后,恨不复再见。初三时,想起来尚意犹未尽,而个中细节早已忘记,于是乘晚自习偷偷爬格子,竟写了几篇。近来翻阅旧书,意外得之,不觉莞尔,虽文字拙稚,却意趣不减。于是以为底本,腾挪撺掇,改头换面,全童年之忆,续《西游》之貂。小作无凭无据,无求无度,所欲者,唯意趣耳。
壹,
且说唐玄奘西天取经回转大唐之后,大乘佛法自此流布东土,南瞻部洲人畜草木,以至鬼神,雨露遍沾,普天之下向于教化。便西路也是妖众潜踪匿迹,不敢为害。
一日,如来从入定中睁开慧目,开启善口,道:“我心血忽然来潮,今天是什么日子了?“那跟值的功曹答曰:”孟秋望日。“如来道:”不觉又是一年。将大众领来,享贺盂兰盆会。“功曹领诺。不一时,那四大菩萨,八大金刚,十八尊者,五百罗汉,五方揭谛齐来。如来升了宝莲,道:”一年一度,盂兰又会。人间万姓每当此时,家家设祭,兆民盼望超度亡灵,慎终追远,朝廷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开启太平。三界普天同庆,我佛家既受香火供奉,一与民同乐,二也要在此日大开方便之门,诵经持法,将那认识的、不认识的,过去的和正在过去的,不论人畜昆羽,一概皆度,该解的解,该恕的恕,该赦的赦。“大众齐声道:”我佛慈悲。“
如来道:”文殊,你可知这盂兰会的来历?“文殊菩萨道:”弟子不能祥知,不敢妄说。“如来点首道:”世上本无此花,————是我数千年前,参禅入了玄关,心中善地大开,进入是色是空之境,待我醒来,身旁长出一种花来。世间种种困苦厄难皆因人不能勘破自我,以周遭光露浮影为真相,以为虚幻是身,身是心,心是我,我是佛,颠倒梦想,多方自缚。我思此花乃是我善心所致,该应我解脱人们倒悬之愿,故命之盂兰。此花每逢孟秋望日始得开绽一次,提醒我为那无奈河中怨灵枯鬼做无量超度。“普贤菩萨道:”根本性原,愿善心开处,人人皆得盂兰。“如来道:”善哉!你等又可知这盂兰会又如何传至人间?“众人言不知。如来道:”地藏菩萨,你可讲与大众听。“地藏菩萨称是,道:”当初我佛偶尔下界传法之时,有一人名目连,他侍母至孝,母丧之后,万念俱灰,愿一心跟定我佛,抛却物色,参悟无名。目连终有所成,得传我佛六般神通,深念父母养育之恩,于是用智慧察知六道轮回,不料见母亲却坠在饿鬼道中不能转生。目连眼见其母形神枯槁,日日煎炼,自己终日郁郁,终于耐不住,破了戒律,用法力将食物奉至母亲嘴边。饥母见食便下,孰知食物化为烈焰,腾腾灼炙于食道上下,反倍受其苦。目连见状心若死灰,哭诉佛前。我佛告他,其母前世五百年为饱胀口腹之欲,多贪多悋,造孽伤生,罪根深重,六道之中该有此果。目连道,不能搭救母难于万一,求道何用,愿尽毁所学,终换母亲转生。我佛训斥他,若随意可代人受过,天道轮回善恶昭彰,则为之不存;尽毁所学,是侮辱之举,道学尊严何在,宏指何在?目连又求多学无上神通。佛祖告他,即使一人芥微之过,总教你神通第一也不能抹去,众生恕他,他方能超度,必须集十方高僧大德之功一起为之祈求……“如来接着道:”我观目连心甚诚,乃赐他盂兰召集众僧。目连在七月望日,将百味五果、鲜花香油置于宝盆之***众僧受用。终于合众人之力,其母跳脱了恶鬼之道,重塑来生。目连眼见佛法无边,更加虔诚传法修行,百姓也都感其孝心孝行和佛家慈悲,民间七月十五设祭度鬼遂成风俗。“那五百阿罗班部中早走出一人,顶礼佛足,右绕三匝,长跪叉手,道:”多谢佛祖慈悲,弟子感激不尽!“众人看时,多有不识。如来道:”起来罢。灵山修行的甚多,谅汝等不识,他便是目连,目揵连尊者。“大众中众多不知情者,见了唏嘘不已。如来道:“时辰到了,开始罢!”
早有力士先将那盆盂兰花搬到佛前。那花碧叶金朵,雾露颤颤,映放出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众人称赞不已,跪下诵经念祝,散开。又搬出许多宝盆来,里面盛满了诸多供果、糕点、茶叶,共那莲蓬、碧藕、紫芝、蟠桃、交梨、火枣、琼浆、御酒,层层摆绕在盂兰花周围。大众又跪下三拜,齐声同唱。如来道:“我西方一向清贫自守,除佛事外,不敢靡费,这许多仙桃梨枣是这一年来玉帝大天尊的赏赐和东方许多仙家的馈赠,那御赐的酒也是素的,我都不去动它,你们拿去分食了罢。”众人一个个上前受食。如来又道:“佳会至此,我又有片言告汝:一来,莫忘了藉此宣讲我佛家精神,开导世人,提倡孝道;二来,要检视自家功业,可曾发扬度人之心?中土圣哲孔夫子说‘吾不与祭,不如祭’,与世人超度,亦是超度自家,不可心存懒惰。“又对地藏菩萨道:“我感你为众生安守地狱,十八层里尽是酷虐,十殿之上多是孽缘,会罢,你可暂将此花放你府中一日,光耀黑泉,使九幽之魂偷窥佛家之宽容、窃闻光明之生机,助其转性复原。”地藏王菩萨听了不胜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