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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谁家诚心慕道子

自三人获救之日算起,已有七八日光景。

那日智明大师与妖道无真子同归于尽后,三人虽无法行动,但皆感觉危机已经渡过,叹息、自责、感激、种种思绪在心头回荡。

顾霜伤势最轻,服食了杜缨的丹药后昏沉之感尽去,只有些许虚弱,老杜与杜缨却各遭反噬之痛,仍运功不息。

这时老杜深深叹息道:“想不到我杜仲小心谨慎了半辈子,这一次却因草率落得如此结果。还害得这位大师舍身相救,实在是……”

顾霜连忙道:“杜老丈,这事全因我而起,若不是二位相助,我此时已在奈何桥上!况且,妖道还吸取了我的元气,才害得二位受伤,害得智明大师身陨。”

老杜,便是杜仲道:“顾郎君,此事如何怪到你身上?我二人与无真子早有仇怨,此前他偷袭得手,追击我二人数日。甩脱他后,我得灵参之助突破了境界,又想无真子在邪道中没什么名气,行事出手颇为龌蹉,便看低了他,就想回头为修行界除一害。不想他深藏不露,不仅拼命手段如此厉害,更会那可怖如斯的天外邪术……若不是这位智明大师,奈何桥上又多了两具冤魂。我死不打紧,却连累了小师妹,九泉之下无颜面对诸位师长!”

“师兄,你与顾郎君都没错,只怪天意弄人,我们定不能辜负智明大师的托付,好好照顾小果。咳……”杜缨牵动伤势,连着咳了几声,原本煞白的小脸咳出一丝血色。

顾霜关切道:“杜缨小娘子,我体内有许多先天元气,能否对你伤势有些帮助?”

杜仲与杜缨同时出声道:“不可!”

杜缨道:“顾小郎君,吸取他人真元是魔道手段,这事以后莫要提起,我再调息一会儿便好。”

这时林中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三人心生警惕,闭口不言。待到脚步声近,来者现出身影,顾霜一口气才放下,对杜仲杜缨二人道:“是我家中护卫!”

原来当日顾霜被劫持后,啸风便吼叫不停,直往外面跑去,被顾晴拦了下来。后来贼人又将信件钉在宅门之上,登时顾霜父母方寸大乱,倒是顾晴心思细腻,猜出顾霜传达的讯息。于是顾家人一面筹集赎金一面遣人向智明大师求援,这才有了之前啸风带着智明在紧要关头出现的一幕。而顾家护卫赶不上智明的脚程,沿着林中足迹这时才赶到。

得救后,顾霜爹娘千恩万谢,将二人留下,杜缨杜仲在顾家各自闭门养伤。过了七八日,杜缨先出了房门,来到庭院中,见顾晴正将一块块桃木板挂到腊梅的枝条上,顾霜怀抱啸风坐在屋檐下微笑看着。顾霜见杜缨闭关数日终于出来,关切道:“杜小娘子,伤势怎么样了,你几日未进食,我吩咐厨房准备些清淡食物。”

杜缨道:“多谢顾小郎君收留我与师兄,我已无大碍了,师兄伤的更重,本命法器也被妖道毁坏了,估计还要叨扰些时日。”

顾霜连连摆手道:“折煞我也,二位是我的救命恩人,在下还愁无处报答。”

杜缨道:“智明大师是我与师兄的救命恩人,而智明大师又是为了救你,顾小郎君你这么说才是折煞我了!”

顾霜叹道:“罢了,我记在心头就好。”杜缨点头不语,比起流于表面,有些事更需要牢记在心中。

这时顾晴挂好了桃木板,回头见到杜缨站在顾霜身边,过来拉住杜缨的手喜道:“啊,杜缨小娘子,你出来啦,身子好了么?”

杜缨回道:“谢谢晴姊姊关心,没大碍了。晴姊姊你在树上挂了些什么?”

顾霜接话道:“杜小娘子,这是桃符啊,往年挂于大门之前的,今年不太平,原本准备挂在门后,阿姊觉得挂在门后不如挂在树上热闹,就又做了好些个。”

顾晴道:“你们现在看,是不是显得喜庆一些?还有往年我最喜欢看大家放炮竹了,可惜今年却不敢放了。”顾晴见杜缨突然楞住,问道:“杜缨小娘子,你不舒服么?”

杜缨回过神来,语气有些落寞道:“原来,竟过年了么?”

顾晴心头一紧,脱口道:“妹妹,就把这当成你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总比外面处处凶险好些。”

顾霜感受到杜缨情绪,心想:杜小娘子虽是修行中人,可也逃不出世间许多悲欢事,心中生出许多怜意,于是笑道:“明日除夕,我们与杜小娘子一起守岁。”

姊弟二人情真意切,杜缨露出笑容道:“多谢啦,师兄伤还没好,本就要多打扰几天,不过待师兄伤好之后,我们就要走了,好些年没回去了。”

顾霜道:“莲华寺众僧人为智明大师念经四十九天,智明大师佛葬的日子定在二月里,杜小娘子多待些时日,到时一起为智明大师送行。”

杜缨略一犹豫点头道:“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顾霜道:“如此甚好,我有许多修行上疑问要请教杜小娘子。”

啸风此时蠢蠢欲动,比起顾霜的膝头,它更喜爱顾晴温香的怀抱。啸风从顾霜膝头人立而起,前爪迎向顾晴,口中呜呜有声。顾霜第一次见到啸风这般作态,吃惊不已。

顾晴接过啸风,笑道:“阿弟如何?你教它读书它就打盹,我一教就会。”

顾霜辩道:“这怎可相提并论,卖乖弄俏是这小家伙的天性,自然学得快。”

杜缨奇道:“之前没注意看,这是山君幼崽?”

“妹妹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来了。啸风天性自然是凶猛威严,怎么会是卖乖弄俏呢?阿弟这是强词夺理!”顾晴赞道。

“只是这只山君……啸风它好似有些不同?”杜缨伸手轻抚啸风道:“毛色浅了许多,咦?它身上有一道法术!好像是易形术,这道法术好高明,在模拟两可之间,却刻意化去了虎相。怪不得如此可爱!”伸手逗弄啸风,心情愉悦了许多。

顾霜这时想起了不知何处的浅汐仙子,心想:浅汐仙子竟早就考虑到这节,替啸风做了掩饰!

顾霜道:“啸风来历特殊,稍后再与小娘子细说。”

那次生死朦胧间,顾霜触及了身体内元气奥秘,这几日细细感悟有了一些心得,眼下杜缨伤势复原,顾霜便抓着机会向她请教。在院中叙了一会儿话,顾霜将杜缨请到书房中,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杜小娘子,你是修行路上的前辈,今日有诸多问题要向你请教,还望你多加帮助提点。”

杜缨道:“我辈儿女何必拘于小节,小郎君尽管问就是,只是我修行时日尚短,恐怕有些就回答不上来。”

顾霜当下从青丘山遇仙一事讲起,说道浅汐仙子托付啸风一节,杜缨恍然大悟道:“原来啸风的是易形术是仙人所施,难怪这般高深,若是我不认得的兽类,那是肯定是察觉不了各种痕迹的。”

又说到智明大师指点“诚心、平常”四字。顾霜道:“后来在无真子吸取我体内元气时,我朦胧间看见了体内元气如无数冰河,略有所得,这几日来静坐时,诚心感悟体内元气,再无他念,元气便渐渐感应明晰了。”

杜缨拍手道:“我元灵教中修行法诀也有存乎一心,身无外物的口诀,顾小郎君可算入门了!”

这时顾霜皱眉道:“虽感应到元气,可如何运转我还是不得其法,正如手触宝山,却无法移动半分。仙诀内也未有提及丝毫,若依智明大师‘平常’二字而行,但‘平常’又如何能运转元气?”

“我修行之初,先是感悟到体内元气流动,顺着元气触及丹田。之后再以丹田中元气为引,照着法诀运转,自然而然就能牵引天地间元气入体壮大自身。但法诀中元气运转之法需时时以心神小心谨慎引导,万万不能平常视之!”

杜缨托腮沉思,喃喃自语:“小郎君你体内元气尽皆郁结于双腿经脉内,且分外精纯,不然也无法让无真子觊觎。可你元气又无法运转,实在令人好生费解。”

顾霜问道:“元气进入丹田便不同了么?”

杜缨道:“丹田是元气储存淬炼之所,更是心神之枢纽,自然有些不同。若细分开来,天地间元气可称为灵气,是为滋养生灵之气。而经过丹田运转的元气则称为真元,是为求真悟道之元。”

顾霜再行一礼道:“杜小娘子高论。”

杜缨羞赧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师傅教的。小郎君你这般情况我实在想不出办法,回到教中后我会帮你询问师长,我几位师叔师伯定能帮到你。”

顾霜道:“多谢,杜小娘子费心了。”

说着又要抬手行礼,杜缨急忙捉住顾霜双手道:“小郎君,你别再谢了,再谢我可要生气了!”

掌心相触,杜缨急急收回,脸色有些羞红,略略偏过头去。心中却想道:这顾小郎君的手怎么……比我的手还软?”

胡思乱想间,却又记起一件修行往事,杜缨坐正对顾霜道:“顾小郎君,我突然记起,我教中,曾也有一部仙诀。我师父曾说过,我辈照搬照练乃下等修行,身合天地,无心无为才是上等修行,到是与智明大师的平常二字有些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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