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术法是为你所创,本欲留作惊喜送你,此番情势,却不得不提前让你知晓了”,左手垂立,右手持剑平伸,男子开口说话了,声音清朗,顿挫之间又包含无限温存,之前伤重颓势一扫而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女子知道,这情景自然不是毫无缘由的——欲有所得必有所失,面前一幕定是你付出代价换来的!
不能言辞,双目之中的焦急却是难以掩饰的。
这一切必定不是为你,却是为我了,只是若要有甚代价的话,我宁愿付出的那个人是我,莫要再苛对己身了。
“你不要担心,这术法不是我过往修习而来,也无丝毫相干之处。”男子面上神情柔和,看到女子目中焦急出言道,眼见女子面上焦急稍减后才继续说道:“从这术法创立之初,我便一直为这术法名字犯难,想了诸多语词,却都不甚满意,不过此刻却是让我想到一个非常适合的名字。”面上神情从柔和转为微笑,男子眼神之中的温柔近乎流水般,将女子包裹在内,只是伊人眼中的担忧却是难以掩抑的。
“就叫‘祝福’,祝福你,我心爱的人!”,言毕,转首看向剑尖,于这妖域密林,突兀而至的黑暗之中,于这身后同宗师兄弟骇然的眼光间,于远处枯木之上的小生灵眼前,于自己心爱的女子身前,持剑而舞。
移步间,双目已然重视对面伊人,男子的动作很轻,眼中无限柔意,面上无限温存,回忆过往,一幕幕浮现眼前。
身后两名绿袍之下的男子面上神情始终惊骇——未知的情境,自己二人动身不得,对面叛逆却能够动身,而且看样子伤势无碍,只怕要身死于此了。
从这剑舞开始,女子就懂了,只是面上神情却更加复杂了。
时而平淡,时而惊惧,时而愤慨,时而诧异,时而羞涩,时而柔和,时而担忧。只是更多的却是伤痛。
泪,不曾止。
脑海中过往一幕浮现心头的不只是他。
而她从他的眼神之中也明了了许多,让这泪难以止歇的正是这一份明了。
——散道,能够在必死的局面之中起到扭转作用的只能是散道了,只是这剑舞却不是散道的一部分,这剑舞正是他的术法。
为自己心爱的她而创立的术法——祝福!
身形舞动,往事涌上心头,男子身形不止,口中又有言辞,于这静谧幽林之中流转,那小生灵所在枯树也被包覆在黑暗中,一双小眼睛满是惊疑的看着——它也动身不得了。
“绝境生机,现今一切都是师门所予,收回这些的也是师门,欲要除却你我的正是师门功法,这第一祝,以师门道元为引,凭依手中剑舞,单祝你离却命数,余生再无遇险之时。”
言辞间,剑舞已至末尾,绿衫转时,凝身而立,右手持剑竖立于身前,左手剑指平伸,贴于剑身,从下至上缓缓上推着。
亮了。
亮的是左手剑指和右手长剑,幽碧的光芒亮起,从剑指移至剑身,随着上推变得越发明亮,只是这亮光只延伸至一尺长短,只照亮了近处男子面颊——那满目柔情,又血色更稀的脸颊。
左手上推致剑尖三寸处时,剑指相交,猛然前弹,一声剑鸣,同时右手高举指天。
一道绿芒直入天际——头顶乌云中显现出一个大洞,月光散落下来,照亮了女子身形和那遍布泪痕的双眼。
奇异的感觉在心头浮现,周身毫无变化,但是整个人感觉中似乎轻松了一些——似是错觉一般,只是女子此时已然无心留意这些了。
因为男子猛然喷出一口血来,面上血色已是全无,她不知道的是,那男子体内绿色道元之上因这一祝,从细小的裂缝开始,已然是遍布裂痕了。
预计中这术法是不会有反噬的,只是此刻他是以散道为代价换来暂时的修为激增,体内道元本就不稳,术法又以道元为引,更是加速了道元的崩溃消散。
眼见头上月光,男子却是笑了,毫无血色又有血迹的面庞于这幽暗密林之中分外可怖,只是若看得那面上神情,却断不至心慌。
那笑全然出乎本心——成了!
这功法只是一个设想,之前却是从未用出,不曾想在这绝境处带来了生机,如自己所料一般,内心之中最为真切的想法方可祝达高天之上,落临万物众生。
双目之中喜意敛去,面上神情重归平静,看向对面女子的双目变得更加柔和。
手中剑平举胸前双手平托,目视高天月光,动时左手垂立,右手持剑平伸,下一刻空中尚未消散的乌云再次聚拢,比之方才却是更为迅速,一切重归于暗。
身后两人几欲吐血——便是方才,头顶乌云被那绿芒冲破之际,感觉中自己二人已然到得可以动身的边缘了,怕是只等头上乌云消散,自己就可以与体内道元相连,动身有望了,只是下一刻乌云重聚,二人的心又沉入了谷底。
——便是沉寂一如尚可,最怕的却是最大希望的时候突然而来的失望。
这不正是他们带给对面二人的吗?只是此情此景又不是对面男子有意为之的了。
枯树之上小生灵却是觉知自身无碍之后不再焦躁惊诧,安静的看着面前情景,这许是造物主所赋予众生的福缘吧——不知,自不惑乱。
人再动,剑又舞,朗声再起。
“道途艰险,一境难成,这第二祝,以我百年道境为引,便祝你再无苦痛悲切,此生修行之路都在快乐中度过,心之所向终成不悖。”
同样的剑,同样的舞,同样的招式,同样的术法,不同的却是那男子剑指。
功行时,身背是一幅奇异的景象:身左侧是碧色凝成的一副枯骨,头上双目两点绿色幽光如两个火把般闪闪跳动,又似双目凝视,森然巨口一张一合,甚是骇人。
右侧又是另一幅画面:那是一个女子,身着青色衣裙,款款而立,眉目含情。这画面过于奇异——单论样貌,恰如照镜子一般。
这便是此刻场中唯一可以挪动身形施展术法的绿衫男子的道境。
而原本,他的道境只有左侧那一个。
随着左手上推,身后一枯骨一美人径直化作两道流光,投入男子身中,施术间双指一青一绿,手中剑亦青碧各半,两道流光在右臂高举之时脱出剑身,直指高天。
数息后,男子面上神情苦寂,以为这第二祝无果时,同样的一幕上演,乌云破裂,月光洒下,奇异的感觉再次于心头浮现,不只女子,男子也明了这术法第二祝也成了。
只是——自己却是要死去了,道元已然消散,便是道意也近崩毁,再无可凭之物,术法也近乎耗去了自己所有余力。
这也是方才他面上苦寂的原因——这术法最多可施三次,只是限于自己修宗修为却是只能两祝,因此方才少却任何一个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要结束了。
迈步前行,径直走向伊人,行走间碧光青色流转,男子身形一点点变得不真实起来——散道已然临近结束了。
面上神色温柔,轻抚伊人面颊,为她拭去眼角泪痕。
“莫哭,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能够为自己心爱的人散道,已然死而无憾,只是可惜这祝福本要留待咱们逃离而去,于那鸟语花香之地归隐静修之时用出的,仓促间更换,想了两个,也未曾问得你意”男子面上神情说不出的温柔,之前修习功法所至阴邪之气无存,便如一个寻常青年一般,对着心爱女子道着情话。
只是女子的泪却更是难以抑制,满溢时滴滴坠落。
“这术法本可施展三次,只是百余年逃亡,我却不曾修得圣境。”沉吟间摇摇头,接着道:“也是我糊涂了,若成修圣,怕也不至于此了。其实,便是这般看着你离去,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便陪我最后一刻吧”
男子身形已然有一丝透明起来,轻拭伊人面颊,拥抱着,等待着。
触体轻柔,力道慢慢变轻,女子双目已然红了,泪却是再也流不出了。怔怔的看向前方,回忆着,等待着。
“还是放却他二人吧,他们亦是奉命而来,我带你去别处,咱们离的远远的,好吗?”,身后两人目中惊惧稍减——我为鱼肉,生死存亡,当真是全凭一念了。只是若是他有意放我一命,还要继续追下去吗?毕竟散道结束,他终是要死的。
起身看向伊人,虽不能言辞,目中含义却是无需思虑的。
“咱们这就走”,男子双手轻抚伊人双肩欲要转却身形携她离去之时,半道停住了。头顶乌云已然接近消散了,身后两人再次感受到自身灵力的呼唤,只是此时,心中意念却是不同方才了——恢复行动,还要对他们出手吗?
下一刻,头顶乌云遮蔽,天空重归黑暗。
剑舞间,朗声再起,声音之中的激动和不舍之意便是那枯木之上的小生灵都感受到了。
“前途漫漫,这第三祝,以我圣阶道神为引,要祝你此去无碍,遇得有缘人,忘却此间事,余生再无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