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杨星池一个人走着,手中有一颗青色的果子,它熟透了的话,会甜到心里,此刻入口,却是酸涩到骨髓,酸涩到让人流泪。
礼物送到了,长枪也到父亲手中,几匹绢布单独包裹在一个小包中放在装果子的大包裹之上,包裹中的果子能够保存的期限是不一样的,这些相信爹娘很容易发现并且按照相应的顺序吃完这果子。
小包裹最下层是一件小衣,那是杨星池离开前穿的最后一件衣服,是梅萍新做的,有了换洗衣服后,杨星池就仔细的清洗了然后保存起来,拿出来之前它在储物袋最下层,它也是杨星池第一件放入储物袋中的物品。
临走前,杨星池带走了一件东西,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东西——那根陪伴了他一年多的木棍,那根颜色已然偏暗的木棍,此刻拿在手中倒不似一根长枪,更像是一根短棒了。
木棍的位置代替了小衣,都是他最为珍视的物品。
杨星池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看到门口的包裹和里面的物品后会是怎样的反应,他甚至不敢等下去看。
他怕,他怕看到父母见到自己衣物之后会表现的平淡,他也怕他们很激动找寻自己,然后自己无法去面对他们,无法去面对弟弟。
人就是这样奇怪,有时候你明明很喜欢一件物品,可是却会因为一些看似很重要的因素而做了违心的事,明明想要留下却硬是固执的离去。
这一转身或许就是永别,所有的一切可能都要尘封在记忆之中了。
却不知谁人何为,将一颗心变得坚硬冷漠?
茫然的离开了村北口,路过谷场的时候,杨星池转头看了一眼,那里很黑,也很安静,那里曾经是自己最为在意的地方,可如今越发轻淡了。
怔怔的前行,离开这最熟悉又最陌生的村落,离开变了模样的村口,离开离村的路,顺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的离开了。
储物袋显得很空,一根褐色的木棍,三柄长枪,几件换洗衣衫,除此空无一物。
周身财物与小衣一道,都在小包裹之中,身上除了望居幻化的手镯之外,仅剩挂在颈上的映月链了。
可是杨星池不在意这些,没有了宗门,没有了大哥,最后发现连家自己也回不去了,离开了猎户村,去哪?
没有答案..
流云宗,骆泓云所在别院,余文成侧身而立,骆泓云则端坐在石台上看着手中的名单。
“宗主,今年咱们流云宗共招收八十四名正式弟子,最后上缴妖元加入的十六位弟子文成分开写在最后了,共计折损报名新人十六人,均已安排了相关事宜,余众加入咱们流云宗外围门众的有四百三十七名,名单都在后面几页,给宗外长老准备的名单也已经备好了”。
“嗯,很好,文成,这件事你做的不错,辛苦了。”放下手中名单后,骆泓云满脸赞许之色的看着余文成。
“这些都是文成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余文成躬身一拜,恭敬的回应道,只是心间却乐开了花。
“这折损的十六人中,可有并未身死的?”轻柔的女声传来,余文成心中一惊,转头看时周身并无一人。
疑惑的看向身前宗主,骆泓云好像也很诧异,目露疑光的看着自己。
抱拳躬身,余文成额上冷汗已然下来了,“回宗主,这一十六人之中寻回尸首的有九人,余下七人据新入弟子禀报有三人为妖域密林之中妖兽所杀尸骨无存,另有四人下落不明,许是死在了妖域密林之中,或者离开了。以往招收门徒也有类似的情况,若是在咱们流云宗结元而成又离去转投其他门派,弟子怕宗主您生气,因此隐瞒了下来”快速的说出一连串的话语,连对自己的称呼也从名号改为了弟子,越是身处高位,就越是明了一些事情,余文成这次是真的怕了,他怕因为自己因为一些不知道的原因而犯下了错。
骆泓云是真的生气了,他并不是因为余文成欺瞒自己而生气,他气的是余文成因为自己的疏忽惹怒了那位紫衣女子。
“你可记得他们名讳?”,轻柔的女声传来,余文成恭敬的听着回答着,骆泓云目光柔和的看着,嘴角有一丝笑意。
“弟子记得,为防疏漏,弟子特意将那四人名讳写在最后了。”
骆泓云看相名单——祝成安,路高勇,杨星,申英豪。
良久,轻柔的女声没有再出现,余文成抬头疑惑的看向流云宗宗主骆泓云,骆泓云在等待片刻后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去。
余文成的心是悬着离开的——这件事重要吗?
余文成离去后,骆泓云身侧不远处紫依身形浮现,并未问及名单之事,而是转向骆泓云笑问道:“骆宗主,不知此间一问后这一去,这余文成道心是否依旧?在有生之年还能成功步入宗阶吗?”
只是这声音却是余文成本人所不知晓的了..
如果是难过的话,一个人难过的最长时间是多少呢?杨星池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在第三天就同往常一般吃果子,睡觉了。
离开后的第一口果子是苦涩的,入口时,他又流泪了,只是很快的擦了去,再咬一口,再擦去眼角止不住下滑的泪。
这第一个果子,竟是在眼泪的流下和擦去间吃完的。
第二个果子就好多了,杨星池吃的很慢,一口一口的,虽然眼睛很红,但是一滴泪也没有流下来。
一共三个果子,猎户村三个字就在这一口一口之间被他吃进肚子里,不会再因为这三个字影响他在寻常的时间吃饭,休息了。
腕上望居依旧在沉睡之中,若是望居醒了,自然可以询问他家乡的事情,自己离开了,但是可以帮助他回到自己的家乡。
它没有醒来,自己去哪里?
流云宗是不能回去的,极元宗就更不用想了,自己已然是一名修士,可是成功结元后,下一步要如何却没有人告诉自己,加入流云宗的正式弟子是一定会有宗门前辈教授功法修行的,自己呢,望居身为尊阶的妖兽都没有办法回到自己的家,只是修者的自己能够帮到他多少呢?
杨星池留意到了挂在脖子上的映月链,脑海中想起一句话——映月链须得一杆紫色的笔方可发挥它最大的效用。
这是星神说的,映月链也是星神送给自己的。闲暇无事的时候他曾钻研过映月链,好像就是很平常的一块晶石,配上一根褐色的链子。
看不出有什么奇异之处,星神却说这映月链是他铸就的,对于星神的话杨星池是没有怀疑的,或许是需要自己买上一根紫色的笔吧?
一个月后,东安村。
已是夏末,杨星池在东安村已经近一个月的时间了,钱财是不缺的,在来的路上顺手除去袭扰自己的林间猛兽,装在储物袋中拿到东安村店家之中卖掉就够自己花销了,只是饭店和当铺老板都很奇异自己小小年纪拿出这么多兽肉兽皮,他们看向自己的眼光也有些奇特。
一个月的时间,杨星池几乎跑遍了整个东安村。
笔是文士所用之物,东安村有许多卖笔的大小店铺,紫色的笔也有不少,只是杨星池没有寻找到一支适合他的。
所有的笔在他手中都没有引起映月链的变化,每个店铺老板都很奇异一位少年,为何进了店铺就问紫色的笔在何处,不问大小长短软硬粗细,单问颜色,具体问时却有说不出是紫色笔杆抑或是笔头也要紫色的。
这少年偶尔还拿笔向左手心中点去..
终于有一天,杨星池见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那支笔,那支紫色的笔。
自己看到那支笔的第一眼就确定那是自己要寻找的,因为胸口晶石于夏末炎日下透出了一丝清凉,这是前所未有的。
那笔是在一名醉客手中,一手执笔一手执酒,穿着一件灰色长衫,头系一条灰色方巾,头发是整齐的束起来的,三十多岁,只是因为醉酒的缘故有几缕散在两旁。
杨星池看到那醉客的时候,他正被一处店家的小二推出,小二一边推还一遍说:“客观您都喝了三大壶了,真的不能再喝了,因为你,我们很多顾客都离开了,生意也做不好了,您还是回家去吧。”
“哎——,你这个小二哥有意思哈,刚才推我出来的就是你,现在又是你,我却问你,在此饮酒可少了你们酒钱?损毁了你们店用器物?”摇晃间倚着小二的肩膀,醉客面色疑惑的问道,看样子却是很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
“客官您说笑了,您不曾少了我们酒钱,也不曾损伤器物,只是咱们开店的寻的是和气生财,酒虽味美,解人忧愁,却又易生事端,客官您海量,三坛不醉,只是咱们掌柜也是好意,美酒怡人但恐伤身,客官您回家歇上一歇,明日再饮,细水长流岂不更妙?”小二扶着那醉客,身体几乎要被压得倾斜,有些吃力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