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坚所料不差,柳夜风虽然以骸胶破甲拳重创了雷坚,但自身所受的反噬也不轻。二人一边调息着,一边盘算着下一手的攻防如何施展。此时整个战场上绝大部分人也如他们两人的状况一样,充斥着嗜血和疯狂,但依然有一个人保持着冷静,他正在盘算如何用最小的伤亡来把对手斩尽杀绝。这个人就是参军黄麟,他正躲在战场的边缘的一个小山丘上静静地观察着计算着。黄麟指挥的风格崇尚“简单粗暴”,而现在的战场上朝廷众人靠着人数优势和谢家打的难解难分,他略一思量便发现谢家的软肋就是那群武功低微的妇孺,只要在她们身上下点功夫就能把朝廷的优势发挥到极致,至于这么做卑鄙不卑鄙他就不去考虑了,战场上的龌龊阴暗他见得实在太多了。
一有了粗略的战略,黄麟就动手了。他让身边的掌旗兵向战场发出了第一道命令:攻坚对象变更为截杀妇孺,阵型丙。不一会,朝廷的武士们的阵型就发生了巨变,原先疯狂进攻的带刀侍卫和公门精锐开始变为六攻四围,阵法的功用也就变为了阻挡。这样一来就可以空出一部分人手去追杀妇孺了,这些人都拿出身上带着的短弩,弩箭上淬着剧毒而透出一股碧绿。可怜的谢家小辈们只能跟着一些会武艺的女性长辈开始逃窜,并且还要防着射过来的毒箭。谢家的人看见这样的情况立刻就乱了起来,一些武功高的马上加强攻势要突破朝廷的围阻,武功低一些的也是使尽浑身解数想要跟上去。而朝廷武士们的行动也颇为诡异,刚开始一阵时是拼死阻挡,等到孩子们被追出去一段后他们的防御反而松懈了下来,没多久就逃出去了十几个谢家的顶尖高手。这些谢家子弟一脱离包围立刻就去援救妇孺们,而原本围攻他们的朝廷人马则开始不紧不慢的追杀他们。可是逃出去的谢家人都没注意到,妇孺们逃跑的方向有多么不妙。这也难怪,这个方向一开始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选的,他之所以这么跑只是因为那边“好像”没有官兵而已。
黄麟在山丘上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兴奋之余他向传令兵说道:“这谢家的人犯了三个错误。第一,他们一开始就没有选好详细的逃跑线路以至于刚才只是在做本能的抵抗。第二,我们只要一捏住他们的老婆孩子,他们立刻就慌乱了起来。原来统一的防线因为各人武功高低的缘故一下子就崩溃了。高手去救人了,只剩下老弱们还在原地,这不是叫我去分割包围他们么。第三,这群女人孩子里面也没留下个有见识的,只是一吓就乱跑,都不用引导就钻进了我故意留下的空隙里面。这谢家的人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说到得意之处,黄麟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了开来,而掌旗兵也是跟着笑了起来。估算着谢家的人相距的距离,黄麟让掌旗兵打出了第二道命令:杀老弱除羽翼,逼妇孺进火坑,阵型戊。这道命令一下,原本在追击逃跑者的人马开始从后队开始回撤,等到谢家的人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有大半敌人回去围攻了。这下谢家的人就处于两难进地了,回去增援的话已经离得有些远了,继续去救援的话留在原地的人恐怕就凶多吉少了。略一斟酌他们大部分人做出了相同的选择,老娘和老婆孩子还在前面被人追杀,后面的话说不定有别人回去增援了,先顾眼前的吧。于是乎,他们之中只有少数人回头了,剩下的就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前方。可惜谢家众人武功出众,却没有一个人加以领导,只能算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本来有能力作为领头人的谢涛和柳夜风,一个行事感性冲动满心记挂着妻子而完全没有观察一下形势,另一个则因为丧子之痛而理智全失。令黄麟稍有意外的是,他看见那名叫李信的捕头居然脱队回去参加围杀了,而他本来所属的小队则是负责追击的。黄麟心中暗道:“李信为人厚道,重情重义,可惜却有些妇人之仁,不是做大事的料。”
这边黄麟围杀正欢,那边柳夜风和雷坚的战斗也到了最高潮,地上的雪都在二人的热战之下全融化了。此时相对着的两人还在受伤调息,但出乎意料的是雷坚居然先于柳夜风行动,他没有半点犹豫就率先发起了攻击,但还没冲到柳夜风跟前雷坚的右脚就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一看之下居然又是一团蓝色的胶泥,这玩意紧紧地把他的脚黏在地上,他还没回过神来另外一只脚又沾上了柳夜风射过来一团蓝色的东西。结果雷坚双脚就被死死的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正当雷坚在想办法脱身之际,柳夜风也攻了上来。看来她一直就是做好准备等待着雷坚先攻过来的。雷坚情急之下只能摆好架势准备硬接下她的攻击,但更出其意料的是,柳夜风居然只是佯攻。只见她的手上慢慢渗出了大量红色黏液,然后对着雷坚轻弹,电光火石之间就在雷坚身上挂上了七八段胶索。而当雷坚反应过来这是佯攻之时,他整个人已经像困在了蜘蛛网中心一般,身上挂满了淡红色的胶索。而柳夜风则手执一根连在网上的长索,眉头一皱之下她从这根长索向整张网传导真气,一接触传导而来的真气以后所有的淡红色骸胶的颜色都急速变深,随之而来的则是所有胶索都开始收缩,等雷坚看清收缩胶索带来的东西的时候,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每根胶索的另外一端都黏附着一块岩石,而这些石块正带着尖锐破风声跟着胶索一起向雷坚飞来。无奈之下,雷坚只能功力内敛硬接下了这些飞来的石块。这些石块打在身上不弱于中了一记重拳,本来已经受伤的雷坚现在更是受创甚重,他心中不禁暗叹:“连铸盟首领梦清流都对柳夜风的武功颇有赞许,现在看来果然是名副其实。”
利用骸胶来袭击雷坚虽然可以避免身体直接对抗而减轻身体负担,但柳夜风发动骸胶攻势也并不轻松,因为不说生成骸胶要费一番功夫,而且要将原本柔软的骸胶变得坚韧,必须往其中注入大量真气,这一番的剧烈攻势已经使得柳夜风内息都开始紊乱了。但柳夜风依然要继续进攻,因为雷坚的身体虽然强横耐打,但挨了这么多攻击也快要吃不消了,再加把劲就能彻底打垮他了。而雷坚虽然身体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但他也知道此时如果退却免不了被穷追猛打。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何况对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雷坚强忍伤痛又一次出手进攻了。这次他换了狠毒的擒拿手,准备一举卸掉柳夜风的手脚,但柳夜风又一次令雷坚诧异无比。她原本坚定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涣散迷茫,似乎根本就没有在看雷坚,全身放松之下几乎到处都是破绽。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不过雷坚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出手就去抓柳夜风的左手。但是这回柳夜风和雷坚两人像是排练过无数次一般默契,柳夜风以一种极其顺畅的姿势反而抓住了雷坚的肩膀,并在他背上打了一记肘锤,雷坚中招后登时两眼发黑。这种情况只有是柳夜风完全掌握了雷坚的招数以及出招的时机和方位才能办到。雷坚转身说道:“好厉害的相术,是善缘还是妙法?你跟天上的人有什么关系!?”柳夜风看着雷坚冷哼一声道:“将死之人无需多言!”说完后她又朝雷坚冲了过去。
柳夜风这种预测对手招数的绝技是柳家家传的最高秘术,这种秘术来源于某种神秘的相术,而天下间的相术则分为“善缘”和“妙法”两大类,这两类相术都与方外之人有密切的联系。这就是雷坚会发出刚才疑问的原因。但虽然雷坚认出了对手的手段,他此时却完全没有办法应对这种不明机理的法术。而限制于秘术的使用条件,柳夜风开始时没有办法施展这项秘术,只有此时内息变弱才达到了条件。
在柳夜风的骸胶和相术双重打击之下,雷坚只有节节败退的份。柳夜风的家族低调神秘从而导致朝廷百密一疏,连李青穹的情报部队都没有事先了解到柳夜风的真正实力,以至于柳夜风能用家传秘术打的雷坚措手不及。一番攻防下来,雷坚已经是遍体鳞伤了,这回他也尝到了被人打得只能消极防守的滋味了。而柳夜风则完全在享受报仇的快感之中,她原本对两个儿子无限的疼爱此刻已经化为无尽的戾气,她的招式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狠毒。终于,雷坚又一次主动进攻之后,他的招式又一次完全被柳夜风的秘术预测了,雷坚偷袭不成反而被柳夜风施展凶狠的擒拿手卸掉了左肩的关节。于是在柳夜风眼前的雷坚已经变成了待宰羔羊,只能凭着皮糙肉厚来苟延残喘。这番胜利的滋味使得柳夜风脸上挂上了残忍的微笑,她已经完全化身成了红衣骷髅,正等着享受最后的虐杀过程了。就在这时,谢玉瑶微弱的哭声传到了柳夜风的耳朵里,在她来说这不啻于耳边惊雷,她充满兴奋欲望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她回过神来才想到:“玉瑶,我还有玉瑶!我不能再失去玉瑶了!”此时柳夜风总算在女儿的哭声中恢复了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