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西边一片红云,绚烂多彩,景玉被景建国叫去散步。
景建国喜欢散步,以前在家的时候,景玉和母亲总是跟着景建国去田野遛弯。
盛夏的夜晚,村与村之间的田地是唯一被酷热遗忘的角落,景玉总能在那儿找到不属于夏的凉爽,久而久之,便也喜爱上了散步。
景建国信步在前,负手昂头,欣赏落日。
景玉步调相随,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跟在景建国的右后方。
看着父亲依旧挺拔的背影,景玉有些想不通,在走路这件小事上,景建国从未有过要求,可自她有记忆以来,就很少和父母并肩而行,更别说像其他人家的女儿那样,挽着父亲的手臂嬉笑撒娇!
景建国的手搭在身后,走得很慢,突然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景玉,“听你二舅说你有三百万贷款,是真的吗?”
“爸!”景玉还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景建国的问话无异于晴天霹雳,惊呆了她。
“看来是真的!”景建国只是摇头笑了笑,没有太大反应。
“玉玉啊,是不是你小时候我对你太严厉了?”景建国的话里有深深的无奈,不像责备,倒像是自责!
“爸,对不起,我不该瞒您!”景玉羞愧地低下头。
景建国安慰似地拍了拍景玉的肩,转身继续往前走,“跟我说说吧!”
景玉愣了几秒,然后跟上景建国的脚步,老实说道:“那时候花店入不敷出,实在经营不下去,正好丹丹有个朋友在银行工作,可以给我们一些优惠,我就用了丹丹的房子作抵押,贷了三百万的贷款。”
景建国在景玉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停住脚步,脸色变得难看。
景玉发现父亲的变化,小心翼翼地叫道:“爸?”
“丹丹的父母都不在了,你怎么能用她的房子做抵押?”景建国厉声斥责。
景玉无话可驳,低头不语。
景建国看了会儿景玉,叹气道:“你哥说他的公司年底可以抽出三百万,我手里还有二十万的积蓄,赶紧还了,如果不够我再帮你想办法!”
语气已经不似先前严厉。
景玉又是感动又是自责,祸是她闯的,她不能让家人为她承担。
“爸,我是您教出来的女儿,您不会做的事我也不会做,既然我敢贷款就一定可以还。晶亿不是哥哥自己的,我不能让哥哥因为我而让全公司的人陪他担风险,您就让我自己解决吧!”
景建国打量景玉,怀疑之色尽显。
景玉见事有转机,忙解释说:“爸,单凭宜海宁空我也没有把握可以把钱还上,但是期限是八年的,我还有六年的时间,我有办法,上班的时候结识了一些人,我有销路可以种花,只要时机得当,这笔钱不是问题。爸,您答应我吧,花店是我一气之下开的,我不能让你们替我买单!”
景玉言辞恳切,态度坚决,景建国看在眼里有种欣慰。
不管景玉能不能做到,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不能给女儿扯后腿。他对景玉一向严厉,从小到大景玉几乎没有自己做主的机会,自从初中辍学风波后,景玉性情大变,所以当景玉依言考上市重点高中后,他便决定放手。
高三景玉早恋,他全当不知道,高考报志愿他不插手,选择在哪工作他不干涉,甚至是开花店他也持纵容态度,可是涉及到任丹丹……
这次,景建国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袖手旁观,“玉玉,答应爸爸一件事!”
“什么?”景玉猜不到父亲的想法,紧张地咬上下唇。
“把丹丹的房子换出来,用咱家的房、车,实在不行还有地,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丹丹的房子换出来!”景建国再三强度换出任丹丹的房子。
景玉摇头,坚定地摇头,“爸,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您!”
“玉玉!”景建国拿出父亲的威严。
“爸,我知道您心疼丹丹,但如果我真的照您说的做了,您让丹丹怎么想,用丹丹的房子作抵押确实是我冲动,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能厚着脸皮无耻到底。爸,我真的不能做!”景玉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宁愿被打也不能伤丹丹的心。
景建国定定地看了会儿景玉,然后转过身,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往前走。
景玉不确定父亲的态度,惴惴不安地跟上,准备继续劝说,景建国却开口了:“我老了,思想死板了,不换是对的。只是玉玉,不许有下一次!”
景玉怔了刹那,待反应过来,连忙举手保证:“爸您放心,保证没有下次。还有,您一点儿也不老!”
说着,景玉撞着胆子上前挽住景建国的胳膊。
景建国低头看了一眼景玉的手,只是顿了一下,便抬起头,笑着嘱咐:“丹丹命苦,你平时多让着她点儿!”
景玉不禁笑出声,酸溜溜地道:“爸,我才是您的女儿,您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哪次没让着她啦!她每次来咱们家,我都被忽视,您和妈妈……”
说到妈妈,景玉停下脚步,不安地看向景建国,额头沁出一层细汗。
“爸,我妈不知道吧?”平时买点儿东西都会被数落,如果让妈妈知道她贷款的事,天啊,她该怎么办?
景建国不苟言笑的脸难得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点着景玉的额头横道:“她要知道全家人都没安宁日子过了!”
景玉捂着胸口又是一阵冷汗,还好还好,还好老妈不知道!
把头靠在父亲肩头,景玉由衷地感谢:“爸,谢谢你!”
都说养儿防老,她却只会给父母增加负担。
景建国拍了拍景玉的头,叮嘱说:“应付不了就别硬撑,你还有家!”
“嗯!”刚刚说了那么多都没事,此刻景玉却有些憋不住,眼角渗出了泪。
进入邻庄的地界,父女二人打道回府,背对着夕阳,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景玉玩心大起,张牙舞爪玩起影子,逗得景建国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