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还未开始。
今日之前,东方未明一贯被众人冠以“弱鸡侠”之名,以讥讽其武功与“逍遥弟子”的身份不符。几近全与东方未明相遇的武林人士皆不认同东方未明配成为逍遥谷的弟子,有者更指东方未明应归家种田,养鸡度日;甚者对他的机缘将鼻一扬,高高出气,不屑之、加以鄙夷。
东方未明为此难过许久,若非谷月轩、师傅无瑕子好言相劝,只怕他真的是会离开逍遥谷。
常在酒馆喝酒的好友傅剑寒则豪爽一笑,一语解了东方未明的难题:“日后,未明兄纵横天下,旁人的闲言闲语终是过往,无须挂记在心。”闻言,东方未明豁然开朗,朝剑寒致谢。
旁边两个师兄走在一旁,他位居中央。东方未明每行一步,都觉得满面春风,仿若他与荆棘联手挫败西门峰及燕宇的消息传了十万八千里。
“你这小子笑什么笑,欠揍啊?”荆棘“哼”地一声。
“我开心,你管不着。”二人圆目怒瞪,方才并肩作战的默契化为乌有。
东方未明决心不理这人了。无理取闹的家伙——他想。
谷月轩无奈:“你们两个能有一天不要斗嘴么?”
未明把脸色变得稍微俏皮些:“大师兄,是他太烦了,我不得不骂他啊。”
不说还好,一说还怕惹不起荆佛爷的怒火。荆棘吐掉叼在嘴里的草秆,举拳大骂:“东方未明你小子欠打?”
“够了!”谷月轩将眉横起,见师弟们静下,便温言道:“我们走吧,去长虹镖局。”
“哈,我也想见见关云长前辈是个怎样的人呢。”东方未明扭头,马尾轻扬,奔往洛阳最大镖局。谷月轩、荆棘匆匆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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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这天怎么热死人了!伙计,上点凉水。”身形硕大的男子坐在板凳,翘着二郎腿,抖脚,晃动身子。他光着上身,壮实的背脊刺了虎纹,豆大的汗滴冒出,簇簇直流。仅凭重量,板凳几乎快给他坐坏了。
小二愁眉苦脸,心中想着该如何把这个煞星给赶走。这人素来只吃霸王餐,食量特大,又自恃武力高强。求他付钱,只回一句:“老子没钱,下次再付”便将小二打发了。报了官也不见有用,他胖是胖,但跑不慢,更何况身旁还有几个小弟在外把风,官兵来了,人已远遁。
四周的顾客也只会看热闹,他每次一来,便会气得掌柜将自己当出气筒,骂上一宿。
“这位大爷……你付钱行不行?”小二强撑笑脸。
那人挥手示他滚远些去,他回应:“走开走开,别打扰老子。”
小二无奈,退了回去,周旁的顾客见状,皆沉声议论,一时酒馆里尽是细细碎语。那人不耐烦了,拍桌大喝:“够了,你们这些人看什么!不想死就给老子乖乖闭嘴。”
众人转过头去,自顾自地喝,免得惹祸上身。角落中,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袍人微微抬首,朝吃霸王餐的那位望去,随后又低下头来。
“嘿,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轻狂的语气入耳,众人循声望去,说话者竟是才过束发之年的男子。身材肥硕的男子一掌拍碎木桌,木屑溅了满地。
小二暗暗叫苦,心道今日怎么如此倒霉。
“喂,老子问你,你算是哪根葱?”他扬声。
红衣少年见他体态臃肿,讽道:“吃霸王餐不丢人吗?看你的身材,想必也吃了不少霸王餐。”
“呵——老子吃霸王餐是老子的事,你已经惹毛老子了,现在老子要你死!”语音刚落,那人提起凳子,暴喝一声,臂竟蕴含九牛之力,甩手掷出凳子,凳子在空中急转,掠出道道残影,飞向红衣少年。
红衣少年轻轻将剑鞘刺出,鞘尾刺破了凳子,顿时,满天木屑飞落。趁剑鞘正固定于凳子中,红衣少年指尖一推,一个旋身,寒芒划过,拔出了长剑,随后又将凳子跺开,取出剑鞘,剩下的只是凳子的残块。
坐于角落的黑袍人再度抬头,眼瞳里透出一丝惊讶,似是赞许。众人为红衣少年拍手叫好,呼声连连。“好剑法。”有人评。
“你这人也忒卑鄙。”红衣少年叱喝。
“没关系,弟兄们,你们上!”那人指使几个身着异域服饰的人。那几人毫不犹豫,套上爪子,奔往红衣少年来,气势汹汹,显然经过常年打斗,是些江湖老手。
红衣少年扫了这些人一眼,心生一惊,不做多想,他大喊:“停!”
“要搞什么花样?”那人冷笑:“要是怕了,给爷磕个响头,爷就放过你。”
红衣少年道:“我倒不怕你,只是不想伤了他人。你这人凭武力欺压民众,行迹卑劣,傅某实在看不下去。今日我便要你把这钱给付了!”
那人冷笑,又哈哈大笑,他咧嘴,拍向层层叠着的肚皮:“老子就吃霸王餐了,你管得着?”
“我就要管管。”红衣少年看着那些酒缸,来回踱步,周旁的顾客皆闪到一旁看热闹,个个皆好奇接下来事迹将会如何发展。红衣少年顿时心声妙计,道:“这样好了。我们来比……若你输了,你就付钱。”
那人笑了笑,深觉红衣小子颇为有趣:“哦?”
“堂堂男儿,不敢吗?”红衣少年将剑抱于胸前,倚着墙壁道。
“老子少时流血也没滴下一滴眼泪,怎会怕了你这个毛头。老子只是感兴趣,你要比什么?”
红衣少年指着酒缸:“喝酒。”
众人唏嘘,谁不知那人胃大得惊人,连吃三天三夜也无碍。少年要和他比喝酒,无异于自寻死路。
“有意思,是比谁喝最多吗?”
“不是。”少年摇头轻笑:“看谁不胜酒力,醉倒算负。”
“哦。既然如此,老子就勉为其难地跟你比上一比,叫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下次出面前睁大你的眼睛。”那人毫不留情地嘲讽少年,少年则是微微一愣,随即置之脑后,不予理会。
“老大,要是他输了呢?”其中一位异域人士贼笑,不怀好意。
“我就剥他的皮下来。”那人说道。
红衣少年仿若将生死置身事外,他坐了下来,欣赏门外犹若浮云般来来去去的车马行人,吩咐小二拿上酒缸、备碗。小二识得红衣少年,毕竟他也是常到这自顾自地痛饮的常客之一。他不愿让少年身陷泥淖,于是劝他道个歉了事,怎知红衣少年倔强得狠,硬是要比下去。
“喂,臭小子。待会儿老子不杀无名鬼!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道。
红衣少年爽朗一笑:“在下傅剑寒,无门无派!”
“噢,无名小卒,老子向来不记别人名字。给我记住了,本大爷是天龙教的吃!”他的肥肉颤了颤。
“酒来了……”小二给他们二人斟酒,酒平碗沿之时,二人未动,待傅剑寒说了个“请”字,二人动手,抢起身前的碗,握了碗便仰头大口大口地痛饮,好不快哉。
众人屏息看着,彼时胜负难分,才不过数刻,吃与傅剑寒已饮下数大碗酒水,琼浆玉液的酒气虽令人向往,可寻常人单是闻其酒气便是一阵迷糊。反观二人却醉意全无。二人的酒量已是常人无法企及,叫人惊叹。
“好酒量,好久没人能和我喝得这么痛快了!”傅剑寒抹去脸颊上的酒滴,又灌下一大坛烈酒!
“快多喝些,喝醉了死得也痛快!”吃哈哈大笑,笑声如雷,震耳欲聋。
傅剑寒喝着喝着,兴致大起,嘴里哼起无名调子,曲调甚是愉快,如一人置身在天地外,远离喧嚣繁华,负手伫立山巅,赏晨曦,吟诗唱曲,忘我逍遥,仿若不与吃在斗酒力。
“呃?这小子也太能喝了……”喝打了个饱嗝,他打量这来路不明的傅剑寒,给下属使了个眼色,那人心神领会,捡起酒杯往傅剑寒后脑勺掷出。
傅剑寒只觉脑后有破风声,他挑起长剑,转身刺去,全随心而动,碗里的酒激起,荡向半空。那杯子被利剑刺碎,化为碎片“叮当”落地。彼时,傅剑寒手中酒碗一甩,飞起的酒水接入碗中,一滴不漏。到最后唯有酒水粼粼,荡漾不平。
他将碗抵在唇口,饮下,他高举酒杯,问:“空了,还有没有?”
众人齐齐喝彩,吃的脸色难看至极。“碰”地一声,他摔了碗,踩碎之,举起大拳往傅剑寒打去。红衣少年微微一惊,论武功他自知无法与吃较量,于是轻剑一躲一晃,支开大拳,脚尖一踮,纵身后跃。
“有本事你别跑!”吃异常狰狞,他大吼一声,大口吸气,那肚皮涨成圆球,几乎有吞天下肚的趋势。
——【徐子易·大侠东方未明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