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秋风已死,据传,为他人所杀。
朱莞听下人报讯,惊骇得从椅上站了起来。
先是江天雄从人间蒸发,再到舞堂主死去,令得朱莞坐立不安。非但如此,就连准备退位的皇帝也对此有所警觉,并警告即将登基为帝的朱莞须倍加小心。
天色已晚了,一扇门后,灯火令得偌大的寝室半显昭明。房里一人龙袍加身,一人锦绣金黄,他们二人的影子不动分毫,仿若沉淀于墙上,气氛压抑得紧。
“父皇,这么晚了还传召儿臣来寝室之中,想必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从面色上看来,朱莞对这年暮的老人异常敬畏。
那老人动了动,身后的黑影也随之动起,他捋须,缓言道:“不错。传位在即,而朝中又相继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弄得人心惶惶。想必……莞儿你也知道该怎么着手应对吧?”
他混浊的目光中透出一丝精光,直视着朱莞。
登时,他眉头大皱,诚然言:“让父皇失望了!儿臣尚无具体对策。”
“呵呵……呵呵……”皇帝只干笑数声。“是啊,你的确让朕失望了。”
“还请父皇指教!”朱莞双膝下跪,叩首言道,只是他神色未改。
皇帝半合上眼,布满皱纹的脸紧绷了几分,他道:“莞儿,你可知江天雄是何许人也?”
“江兄是当今中原武林后辈中的翘楚,于第一届少年英雄大会独占鳌头。他本人精通兵法、易数,极擅棋艺。对帝王之术也略通一二,城府极深。其武功造诣深不可测,乃是英才。江兄在武林中威望极高,左邻右里皆知其名号。”
朱莞娓娓叙述。
皇帝浅浅一笑,他摆了摆手,眉尾垂下,又唉声叹气,但最后脱口而出的话,那语气却平淡无比:“可你不知,江天雄在背地里做什么。”
朱莞深吸一口气,问:“怎了?”
“此子的谋略远超常人,就连戚将军也逊他三分。他事事处心积虑,上次施以攻心之计,不费一兵一卒擒拿蛮夷领袖就是最好的例子。年少便有如此雄韬伟略,可平日却对朕阳奉阴违,让朕无法掌控之。朕与之交流之时,问到关键点,他竟巧妙地转开话题,甚至反问朕,让朕哑口无言,无法猜透其心思,只能暗中揣度。此子更是能从他人的一举一动猜出他人所想。……他藏得太深了……深得连朕也看不清!”皇帝吐出长长浊气。
朱莞讶然。皇帝打量朱莞所呈的面色,不感惊讶。
“那子虎豹狼心,极为危险。单单他在武林中威望成长的趋势便能日后让朕寝食难安。罢罢罢,你与他莫逆相交,想必他也不会加害于你,愿他不做出什么事来吧。”
“父皇莫要杞人忧天。江兄他……”朱莞正要解释之时,皇帝却心底微微升起怒意,拂袖挡住了朱莞:“你不要再为他辩护了!今日就到此为止,退下吧。”
朱莞轻声叹息,颤巍巍地、在沉默中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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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有黑色的云,层层云纱在晚风中飞扬,遮蔽了星辰。天上残月如勾,牵着了过去的离殇,让它们由着少许的月华洒在平静的湖水上。这是个没有星辰的夜晚,唯有那月挂在青天上,异常孤寂。
城里的灯也暗下了。
很多年、很多年、很多年了,实际上数起来也不过短短几载,昨日的江天雄踩在这水面上、今日的江天雄踩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明日依然……
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习惯,尤其是在月黑风高之时,他越喜欢站在水面上,享受着寒冷、任由世界角落中的孤寂磨过自己的心。当他望向水面上的自己时,平静无波的水色镜中总是完美无瑕地反射了一切,从倒影中的那双眼,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正慢慢死去的过程。
江天雄离开了看似繁华的宫廷。
他要去追求更强的力量。
“圣堂之钥……该如何取得?”一人自言自语着。孜然一身,翻过了山川,越过了旷野。蹒跚来到镜湖,镜中有月。不见人烟,是好。
江天雄不打算回到洛阳那片繁华去。弃之,也好。他是倦怠了,倦了武林正道。
目睹天上的异象,史书记载的圣堂就将降世,也正好圣堂之钥之事外泄,武林正道的各个门派皆是涌去圣堂阻截天龙教了。
江天雄可不看好那群各个心怀鬼胎的武林正道能将圣堂之钥占为己有,至少,对圣堂之钥的觊觎和贪念已然阻止他们团结一致,向卧虎藏龙的天龙教夺回圣堂之钥。
一场群虎对猛龙的决战又将在远方展开。
每当圣堂降世,大劫将临。
若不是那日因圣堂之钥所产生的幻象,那武林至宝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江天雄顿感挫败、懊悔。
二十年有余,江天雄有幸进入圣堂。那时的他,年少轻狂,比今日多了许多傲气。虽黑首年少,武功造诣极为了得,寻常侠士绝非其敌手。凭着过人的身手,他力挫四路豪杰,一路寻来圣堂之中。
也许是注定,他得到了在曾经极为显耀的武学——三十六式天罡拳。
他欣喜若狂。
同样的注定,他被天意城主打败了。江天雄被囚禁起来。纵然无奈、纵然愤怒,他也不得不低头,隐匿在黑暗中,成了天意城的主力杀手。
这个被踩在头上的很恨意被埋藏在心里许久了。
“你……太令本座失望了……”鬼面人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失望,以及轻蔑。
江天雄半跪在地,嘴角溢出缕缕鲜红,他因这席话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深深地扎入了掌心。少年人心高气傲,又怎能接受得一败?江天雄还败得如此彻底。
“本座可对你那本天罡拳没有兴趣。只是这里不是你们这等凡人可以进入的。”
他快步上前,内力聚集指尖,对着他的命门说道:“你是个不错的家伙,本座给你选择:死、或者臣服。”
江天雄大怒,一拳轰向前方,但什么也打不到,只有水面因强横的内力泛起阵阵涟漪。
“大人……城主叫大人回去本营。”一名隐藏在苍苍绿林中的杀手徐步走了出来。
江天雄双眼依然望着前方:“什么事情?”
“城主并没有告诉小的,让小的转达。”
“也是。”江天雄冷笑,他走过了那杀手旁,忽然将其咽喉掐住。
那名杀手嘶吼挣扎着,仅露出的眸子充满了恐惧,他想要扳开那掐住自己的手,可他卯足全力了也没能做到。
江天雄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泛起淡漠而又异常扭曲的怪笑,道:“一路尾随,也是辛苦你了。反正你也是城主派来来送死的棋子。”
“放……开……我……”那名杀手艰难地说道,脸色发白。
“江某可不记得天意城的杀手会求饶。”江天雄的脸色闪过一丝狠淚,随即掐断了那名杀手的咽喉,任由他倒在地上。江天雄也并无加以理会,只是收起了凶神恶煞的面孔,在无人的郊野中,对青天惨淡一笑。
这有着悲哀命运的杀手终究死去了,可他死去时依然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滚出来吧,无需躲躲藏藏。”江天雄赫然朝树林大喝。
一个闪现,身披黑色连帽篷,穿戴鬼面的人忽然在水面上现身,并站在水面上,水却无波,毫无动静。那人就踩在残月的倒影上。晚风微拂,将那人漫漫的杀意吹来。
空气停滞,凝固。就连凋零的落叶飘下,靠近那人身旁时,叶片亦是停在半空中。
那人透过面具上的两孔,眼瞳放射厉光;江天雄虽迎这凶恶至极者,他依旧不惧。
来者,天意城主。
一代武林魔王。
“江……你还真是鲁莽,至极!连本座派的人都敢杀了?”他盯着江天雄道。
“呵呵,城主什么时候会去在意他人性命了?”
“本座可不喜欢伶牙俐齿的家伙……”天意城主面具后的嘴唇微微咧开,似是在冷笑。他微微瞪去,眼光仿佛放在遥遥之地,续道:“倒是你,江,本座很是怀疑你效忠天意城的决心。”
江天雄眉头一挑,说道:“你,今日废话还真多。”
他神态中的不屑,藐视毕露无遗。孤傲飞翔的雄鹰终是不愿与这等在地上行走的人为伍。天意城主哼声,伴着粗沉的声音,空中的叶片刹那化为粉碎。
“就因江某的事而动怒了?”江天雄见景,反讽一句。天意城主既因上回圣堂之钥之事而欲杀害自己,今时今日,他也无需再多遮拦,尽放狂言便是。
“呵呵……动怒倒是真的。”天意城主迅速回归镇定,话锋一转,便道:“使唤你这下人料理了那太子朱莞和长公主,你倒不愿,还从宫中逃了出来。江,你是和那群迂腐的武林人混得太久了,所以才变得如此,还是你另有算盘?”
江天雄不慌不乱,避之不答,反道:“城主,你是在洛阳地底呆天意城太久了,不见光,因而脑袋迟钝了些?不然怎么在下的意图,精明的城主又怎么看不出来?”
“不必多言。你的废话已经结束了。”城主似是识破江天雄使着口舌上的缓兵之计,他罢手言道:“既然你不愿,本座明日将你的尸首钉在城墙上便是。”
江天雄沉默良久,脸色忽晴忽阴。相反,那人有些惬意地看着他。
“无需本座多言了吧?……明日,洛阳。”
天意城主踏步,从江天雄身旁走过,徐徐离去。江天雄顾头而望,残月的光映着,面寒似冰,深邃的眸子越发深邃。幽然望着远去的背影,他缓缓言道:
“呵……若是我,我可不惧,倒是你的血红了海又会如何?”江天雄畅怀。
这月不会常圆,那花不会常开;江天雄突然对即将数到的日子有几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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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厉苍天,因正道群雄围攻,独木难支,被囚于少林寺中。江湖谣传,少林寺目前正持有圣堂之钥,以致每日清晨便可听见群雄叫嚣,甚者闯入清幽的佛寺之中,也不顾对佛祖的亵渎、不虑僧人的慌乱,一路翻箱倒柜,只为得到那传说中能揭开圣堂奥秘的圣堂之钥。
对小虾米有狂热崇拜的侠士皆已成为一群野蛮人。
外头一片喊打喊杀,无因,乃是少林中武功造诣最强,深谙佛法的出家人,任少林寺方丈数年有余,只是他一见外头的情景,愁眉深锁。无奈,只得命座下僧人齐力将少林寺中赶出去。
相互杀戮的惨剧不断上演,血流成河的惨况映入眼帘,目睹这片庄严清明之地被破坏,白发斑斑的无因方丈深感无奈,也不知是该向佛祖忏悔自己随同参入圣堂之钥的争夺战,还是该念着佛号保持心中的清幽。
入夜,微凉。血意弥漫。少林寺一片狼藉。少林寺的众人正忙着清洗、修复被破坏的物件,再加上他们得加派人手看守天王,以防天王逃脱。少林寺一派上下忙得自顾不暇。
殊不知,暗夜中有成群来路不明的人正快速逼近。
“浇上火油。”
那群隐匿着自身的人在少林寺遍地浇灌火油。
“放火,烧光它。”
无数把明火点燃,夜中乱舞的火焰,绽放四溢。下一刻,从远处便可见宏伟的庙宇冒出滚滚黑烟。猛火炎炽,焰火燎天,少林寺众人深陷恐慌中。
“呵呵,干得不错。”天意城主与江天雄齐立于耸入云霄的庙宇之巅,俯瞰盛灾。天意城主不带怜悯地看着在火光中窜逃,但被火烧死的少林弟子,另一边称赞江天雄。
江天雄一脸死寂。
“接下来,该是去会会天王这家伙了……倒有听说这人武功盖世,位居天下第一,本座到想看看究竟是真或假。”
言罢,二人从高处跃下,二人的轻功早已出神入化,几步跳踏,安稳落于地面。
“快……警惕!有人闯入!有人闯入!”一个少林弟子见浓浓大火中有二人走来,立即高呼道。
这里已是少林寺的禁地,后方便是关押天王厉苍天的石穴。那石穴被一堵沉厚、坚硬的石门封着。四周有三四十名少林弟子日夜轮替,严加看守。各个镇守禁地的皆是少林寺的精英。
“是江少侠!”一名长老立即认出江天雄来,可逢一旁的鬼面人,下意识疑虑起来。
二人距少林众弟子十步之外时便停止前行。
“江少侠若无事,还是请回吧!”长老说道。
江天雄抬起了头,直视他,冷厉的笑容,就像寒冷的刀锋破空而去。
沉默半响的天意城主道:“我等二人因有事才来。”
“究竟阁下所为何事?”
“这……你就……”眨眼之间——
天意城主扬起了腿,半屈身,飞去。宛若疾风,他在半空中旋身一周,阴冷猛毒的内劲卷起了罡风,席卷残云。
“……不需要知道了。”一阵血雨浓浆飞溅,一名少林寺弟子倒在血泊中。
众人正处震惊之中,尚未回神,天意城主再夺一人性命。
“一群废材。”嘲讽后,少林弟子急忙结阵御敌。而一群杀手从四面八方窜出,齐齐围攻少林诸位。
长老怒嗔:“混账东西!你这妖人是何方神圣!”
天意城主踹开众弟子,转眼阵法便破了一口,弟子们东倒西歪,跌落在地,咳血不止。
“哦?死人不需要问那么多。”天意城主直奔长老而去。
长老抽出铁棍,打飞杀手掷来的暗器,喝声:“愿佛祖超度了你这手上沾满鲜血的恶徒!”
“本座的手干净得狠,脏的是我的脚。”
天意城主高跃而飞,于空中翻转一圈,居高临下便是一踢,锋芒无穷,气力磅博,势能赶风,正是七十二路地煞腿中的地魁通幽。
那位长老正要闪开,背后忽然发疼,回头看,大惊,却因此挨了一腿,气血翻涌不定。
“江少侠,你!”
“无须多言。”江天雄淡淡道。
天意城主环视四周,一场惨烈的大战拉开序幕。那火光几许刺眼,烟雾呛鼻,一片呼救声落入耳畔,长老气喘吁吁地看着这二人,心力憔悴。天意城主再度终结了一人的性命,但发现自己已被众弟子围起。
天意城主瞥向江天雄,漠然言道:“本座就去会会天王了。”
天意城主说完,正向石门而去,再转头,两眼精光,喝道:“你无需跟来,只管拦截那些前来的少林弟子便是。”
“城主多虑了。江某从未想过要跟着去会见天王。”江天雄也不回头,直视着围着自己的少林弟子说道。
“哼。”天意城主抛下江天雄,向石门奔去。那些少林弟子自然拦不住,皆被天意城主以雷霆之势击溃。
待天意城主来到石门面前,他将蓄积已久的内力释放,澎湃的内力让天地变色,扫尽了落叶,一腿划开了天空,那脚尖的内力内陷,吞天噬地。“喝!”
长老见状,却已来不及了。石门轰然崩碎,刹那间,天意城主闯了进去。
“你们!你们!”长老怒不可遏,盛怒下,他指着江天雄道:“江少侠,想必你也是为圣堂之钥而来!你为何要与这等邪魔外道同流合污!”
一群少林弟子亦是怒骂,纷纷道平日光明磊落的江天雄也只不过是个伪君子,实在可恶。
冷漠异常,江天雄反道:“你们这些自诩武林正道的还不一样?为了圣堂之钥而囚禁天王,行迹实在可叹。也不知有多少人会将你们当作笑话。”
“大胆狂徒!口放狂言也不怕闪了舌头!你这武林正道的叛徒竟为了一己私欲而处心积虑放火烧了我少林寺,还杀害了无数无辜的众生!今日我定要除了你这大害!”一席话下,少林弟子皆义愤填膺,破口大骂。
江天雄微笑了,笑得像个恶魔一样。
他的心,逐渐走入寒冷的冰窟中,越走越深,不见阳光。既然天意难违,让他选择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他不断狂笑着,面对少林一行人的破口大骂,听着来自他们的蔑视不屑,江天雄疯狂大笑,笑得痛快无比。
他终于不是虚伪的正道中人了。
“即便……千夫所指。”他扬起了拳头。
“也不……回首半步。”
在这一刻,他的眸子睁得清醒,几分獠牙般锋利,他终于明白了他的目标。
“你们一个都不用想活着离开。”
一片火星跃过,树梢立即烧起,焦味弥漫。
长老怒喝,无畏地冲来,手里的铁棍翻飞狂舞,少林众弟子亦是紧密相靠,结为大阵,以众弱攻一强。外些散落的弟子则涌进了石穴中,阻截那些嗜血的天意杀手。
金石之声刺痛耳膜,漫天的暗器穿梭,滴答的鲜血烙在地上,炙热的焰火焚灭大地,将万叶化作灰烬。
江天雄只看了朝他冲来的长老一眼,澎湃的天罡之气朝全身经脉流动,瞬间,他便来到那少林寺长老面前。
拳头仿若将日轮击碎,贯穿天地。长老两眼突起,刚猛的内力震伤五腑六脏,口中倒喷鲜血,退却的脚步异常无力。
一支支的棍子、铁拳,夺声而来的飞腿齐齐袭来,宛若疾风暴雨,江天雄鼓动内劲防御,强使身子承受一轮攻击,少林众弟子打得他疼了,锥心的疼痛席卷,使得他更怒。
江天雄铁拳扫去,罡气恢弘,使众弟子被迫退却。他如凶猛的虎,张牙舞爪:“你们这些杂碎!又岂能和我比肩!”
“困兽犹斗!少林弟子,拿下这个恶徒!”长老撑着沉重的伤势喊道。
江天雄仰天狂笑:“区区少林,又怎能拿下天下无敌的我!”
他笑着,残忍地笑着、痛快地笑着、复杂地笑着,他的笑容唯有轻蔑,傲世凌云、唯我独尊。
长老在心存畏惧的那一瞬间,他身子一软,魂断身亡。
众人大恐,仓惶御敌。江天雄的每一脚步踏在地上,就象征有一人死亡。他全然放开了性命之忧,弃守为攻,只求以最淋漓畅快的方式结束生命。
那长老至死都以怨毒地眼神瞪着他。
江天雄不在乎他的目光,无论那目光有多么怨毒,对他的恨意有多么深刻,纵然能刻骨,他也会将那群人撕碎。
他亲手杀了这些人。在杀戮中听着他们惨叫的声音。
一些人见同伴相继死去,且多为似是魔神的江天雄所杀,再无赴死之心,踉跄逃去。可江天雄不愿从他们所想,当下命令天意杀手围堵逃者,不留活口,有甚者被活活虐死,死状惨烈至极。
少林寺内部,同有各方势力前来浑水摸鱼,少林寺深陷大乱的泥沼。
石**部的战况同是极为惨烈。数十人在里头大战。
乌黑的血从手臂上流出,于冰凉的地板盛放。
“你……是天意城主!”厉苍天喝道,一股压倒性的气势放出。
“哦?终于认出本座来了?”天意城主盯紧了厉苍天。
厉苍天凝眸朝臂望去,蹙眉皱起:“此毒若是由常人中上,不出片刻便能摧其心脉,坏其脏腑,因中此毒而死者死状极惨。本座不曾想到也会有中此致命之毒的一天。想必阁下也为圣堂之钥而来,但如此大费周章,为探圣堂之钥所在,不惜在凶器上淬毒,施以本座毒药,实在折煞本座。”
天意城主喜怒不显,只道:“厉苍天,看来你还是有些修为,竟能抵抗这毒的毒性。”
说罢,天意城主与众天意上忍涌上而战。
厉苍天纵然神通尽显,可双拳终究难敌四手,高大的身躯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致命伤痕。
“啊!”天意城主鬼吼,双眼通红,他与厉苍天交锋数十次,却没有一次讨得好处。
厉苍天咬着牙关,顶着伤而奋战,那剧毒已使得他的神识不清。
帷幕拉下之时,是天意城主在众多顶尖杀手的帮助下,重创了天王。而天意城主自身也是血迹斑斑。
江天雄缓缓走了进去。
厉苍天已然不省人事。
“将天王带回地下城中。”天意城主喘着粗气,对杀手吩咐道。
江天雄看着天意城主狼狈的样子,不禁在心底嘲讽一番,并问:“圣堂之钥的下落?”
声音虽近在咫尺,却如天地之隔、冷漠无比:“这不是你能理会的事。”
二人面色彻寒。
返回洛阳地下的本营,倚天剑被熔化为炙热的铁水,制为手铐,将天王厉苍天囚禁于一个偌大的封闭空间中。那由倚天剑制成的手铐坚硬无比,纵然是天王也无法将之击碎。
即使天意城主严刑逼供,天王依旧不肯说出另外半枚圣堂之钥的下落。
天意城主就只能这样看着手里的半枚圣堂之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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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少林寺起火之事已过了三月。而另一件大事则是先帝决定退位,太子朱莞登基为新皇帝。朝中百官得以暂时喘口气,共庆新帝登基。民间到处张灯结彩,万帐明灯将整个京城点亮。
江天雄立于山巅,一道闪电撕开了苍穹。
青天不复,一片乌黑,那乌云汹涌翻滚,风刮残叶,眼看就要下起倾盆大雨。
天意城主已然查明另外半枚圣堂之钥所在,为东方曦所持。现下,天意城主准备一举将剩下的半枚的圣堂之钥夺到手里。
然后,去揭开小虾米留在圣堂的奥秘。
江天雄一拳挥出,震碎了来者的心脉。彼时,又是一名天意杀手死于江天雄手里。他的神情漠然,见惯了死人,便会如此。
数月以来他早已杀了不少人了。
现今,他只需要蛰伏在暗中,以待苏醒的那一刻。蛰伏沉睡的巨龙总有一日会冲出青天。
他拟书信一封,避开天意城耳目,向龙王传信。
不日,龙王厉苍龙便匆匆赶到。
“呵,难得武林正道会请本座喝茶。”厉苍龙言下带几许讽刺之意。
“这次是秘密会面,只有你我二人知晓。”江天雄浅啜茶水,放下茶杯,他又继续说道:“阁下兄长也是为人不错。先前有所误会,江某就赔个不是。”
厉苍龙微怒,听得极不耐烦,便挥手道:“客套话就免了。本座只想听你所说的那些。”
“稍安勿躁。我们二人将谈的——将会是决定武林命运的事件。”江天雄眼光一闪,直视厉苍龙。
“有趣。”厉苍龙的脸色刹然变得凶煞。
两人畅谈一宿,直至天明。
“现下,本座倒有一事不明。”
“请问。”江天雄摆手示意。
“为何阁下要此事告知与本座?”厉苍龙的眸子似是要看穿他静如死湖的内心。
“天意使然。”江天雄悠悠随性而答。
厉苍龙“啧”了一声,姗姗离去。不知情的人看上去还以为他是在游山玩水。
他直视着东方,朝阳升起的那地。
“是时候启程了。”江天雄自言自语地说道,眼中的戾气不断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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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杀光他们!”混乱的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穿戴面具的天龙教众便和天意杀手厮杀起来。
迷幻的梦中之雾,将从天而来的江水笼在其中,也将众人蒙蔽。近处便有一座闪烁不断,而朦胧的高塔。
相比在外,塔里幽深而谧静,雪花飘零而寒彻骨,当中又有梅花在雪冷时盛开。
刀光剑影中炸出成片的火光。
天意城主脸色凝重,他不断地掷出霹雳雷火弹,不分敌我地将人群炸开,杀出一条血路。
他直接奔往圣堂所在。血迹斑斑的他拖着身躯,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朵朵艳丽的红樱。
待天意城主来到圣堂,他发现江天雄就在那里等着他的到来。
江天雄闭着眼睛,脸上有讽刺性的安详自在。当下,天意城主不禁哈哈惨笑。
“果然……引龙王来重创我……这果然是你搞的!”
“不错。”江天雄睁开了眼,他的神色立马变得无比凶狠,错综复杂的情绪扭曲了他的脸庞。
在圣堂中,唯有两道声音回荡,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天意城主则问:“你……最想要的,不是圣堂之钥吗?为何现下允了厉苍龙夺去?”
江天雄又道:“那只是暂时寄于罢了。况且,龙王断然不能取得另一枚圣堂之钥。因为东方曦早已将之躲去,抑或毁灭。”
“你又怎知?”
“将你困在这几天的同时,东方曦早已死去,他身上并没有圣堂之钥。”
穿戴鬼面的人拳头紧握,顿然怒吼:“很好……很好!本座看你是自信过头了!”
江天雄冷笑,看着天意城主,他不疾不徐地说道:“反正,今日你是死定了。”
“你的野心可真大!接招吧!”天意城主大喝,夹杂着无穷的愤怒,一腿扫来。
却不曾想,江天雄亦还敬同样的一招。两道身影,蓝黑交错,空中卷起烈烈罡风。
“天意城主……从你一开始践踏我的那一日起,你就注定会死在我手下。”
不顾天意城主的惊诧与错愕,江天雄宛若飞流般纵身袭去。幻影迭连,震荡了山河,那天穹仿若也要破碎。
“江天雄!能杀了本座的人可不是你!”天意城主疯狂地大叫着。
“大言不惭!”江天雄扬拳打去,次次誓要终结天意城主的性命。
早已因龙王厉苍龙的霸秦神功重创的天意城主久战不支,体力不胜,遥遥飞去。
天意城主痛苦地吐出血块。江天雄见景,深感痛快。他步步走来,在天意城主眼中,他的身子越长越高,越长越高……
“混账……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天意城主的眸子首次露出恐惧。
“亲手结束你这个武林败类的性命。”
“哈哈哈哈哈!”天意城主突然大笑,他平生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家伙有些可怜,可悲。
“江天雄,你终其一生都无法逃离天意城……你不明白!你现在能杀了我,可你依然不能逃开!你能成为下一个天意城主,可你依然不能逃脱这个组织的魔掌!若你逃了,整个天意城会追杀你,直到天涯海角!天意城,一定会使你成为下一个我……”天意城主肆意地笑着。
江天雄狠狠掐住天意城主的脖子,使之慢慢死去。
“既然天意难违……我就走上这条霸者之道。哪怕这条道路注定使我被世人所厌。”江天雄对临死的天意城主说道,手中的力道加大几分,手指都陷入了肉里。天意城主凋零的生命激起了他的仇恨和快乐,以致脸庞凶戾。
“呃哈哈哈!呃哈哈哈!这就是……天意啊!哈哈哈!”他戏谑地望向紧紧掐住他的江天雄。言罢,他便逝于江天雄手中。
见天意城主气绝身亡,江天雄将其尸首抛在地上,所穿戴的鬼面亦是落在地上。
外头白雪飘零,只是一人终究无人相伴左右。
他孤独地远去。
待白雪褪去了,圣堂也随之在这世界中消失,待二十年后再度出现。
青草萎了,春风一撩,便再生,茵茵绿草覆盖可旷野,道道长江水由寒变暖,树梢上的雪也融了。只是今年的春天不知这世上又少了谁。
一位身穿蓝衫的男子再次踏足了繁华的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