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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海教授的课

林予觉得奚阳压在她身上一动不动的时候,就像是一条大狼狗。

她无聊得向窗外望去。

秋天深了,树叶黄了又落。

窗子外面的那颗苍劲古老的银杏树上,不断的飘下金黄的叶子来,树下早已落满了红红黄黄的厚厚一层,在秋日爽净的阳光辉映下,充满着迷幻色彩,使得眼前的情景像是一幅似真似幻的油画。

林予的心,突然涌出些许的颤动,原来,消逝前的美丽比平常来得要更加绚烂无比。

房间狭小而简单,一扇对开的窗子,黄绿色的纯色窗帘已经泛出旧旧的白来,靠窗是一张长桌,桌子上堆着一摞书,还有一打求职简历,边沿有一个水晶玻璃器皿装着一株生机盎然的风信子,只是花还未开,那是奚阳上个月在她生日的时候买给她的,一起买给她的还有一支玫瑰,不过,玫瑰早已枯萎死去;桌子西面的墙上有一面半人高的镜子,桌前放了两张棕色木质硬椅,再往前,一张双人床,淡紫色的床罩围裾快要垂下地板。

地板上躺着两片银杏叶子,显然,是从窗户那儿被风吹进来的。金黄金黄的叶子,像是两把小蒲扇,多么美丽的叶子啊。她忽然有种冲动,想过去把它们捡起来,夹进日记本里去。

“宝贝,你怎么每次都这么不专心?”奚阳一边柔声地说着,一边开始往她的额头吻去。

林予回过神来,闻见奚阳身上那股再熟悉不过的气息,那是一种类似于夏日里草木散发出来的茂盛而浓郁的味道。

奚阳停下来,捏住林雨的下巴,然后将她圆润而小巧的下巴向上微微抬起,他又腾出另外一只手来抚摸她的嘴唇。他的动作是那么的温柔舒展,像是母亲在抚摸怀中的婴儿。

林予在被动的视野中,看到眼前的一双明亮眼睛,那是一双温柔的眼睛,一双深情的眼睛。眼睛上方是浓郁的眉毛和宽宽的额头,眼睛下方是结实的鼻子,再下面是两片不薄不厚的嘴唇,嘴唇里是两排洁白整齐的小牙齿,就连门牙也是小小的,透露着温润和善良。这就是奚阳,温柔善良的奚阳。奚阳有着一张饱满光滑的脸庞和一脸真诚灿烂的笑容,扔到人群中,虽算不上出众,但也瞧着顺眼,给人舒舒服服的感觉,一眼看去,就可以知道是个能绝对信任的好男孩,周身上下透着一股朴质的干净。

“好了,我要赶紧回学校了。等会儿还有两节课呢。晚一点你去学校找我,一食堂吃晚饭。”林予说。

“再抱一会儿。”

“你丫真贪得无厌,快让开,再不让开,我直接踹啦。”

“姐,脚下留情啊——”奚阳一个麻利的翻身,跳开了去。

这学期开学后,奚阳租来了这间靠近学校的房子。大四了,学校安排的课少了,系里有女朋友的弟兄们大多都在外面租了一处房子,说是——“方便找工作”。

“亲爱的,还是我送你去学校吧,反正呆着没事,你一个人走在路上,我不放心。”奚阳极其关切的说。

奚阳微笑着,同坐在镜子前梳头发的林予商量着。

他总是这么的无微不至,把心爱的女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又怕摔着了。

“怕我半路上被土匪打劫了?”林予笑。

“说对了!我就这么一个可爱宝贝,可不能被劫走了。要打劫,行啊,冲我来,要色没有,要财更没有。”奚阳认真的说。

林予噗嗤一声,笑了。

“快去把姐的鞋子给提过来。”

“好嘞。”奚阳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把门后面鞋架上的一双白色运动鞋给林予拿了过来。

看着他那醇真的劲儿,林予为刚才自己把他想象成一只大狼狗而自责。他不是大狼狗,他是可以让自己依靠,随时都爱护体贴自己的奚阳。

走出房间去,林予站到银杏树下,不断飘下的叶子掉到林予的头发上,身上,还有鞋子上。林予的双脚站在厚厚的金黄金黄的一层叶子上,一边望着在院子角落里推自行车的奚阳,一边静静地感受着秋日的恬静与美好。

通往学校的马路平坦而宽阔,林予抱着一本《西方文化概论》,一个笔记本和一个日记本,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感到平静与迷茫。

大四了,同学们纷纷开始找工作了,除了班上几个抱定了继续深造要考研决心的同学,没有谁真正的在专心读书了。有些已经确定了工作签下了合同的同学,一脸轻松的穿梭在校园里,笑容灿烂,好不轻松自在。

林予也投入到了求职大军中去,参加的第一场招聘会是由校方组织的,上个月在校体育场刚刚举行。林予拿着简历,跟着另外三个室友一起挤进去的时候,被场面给震撼得哭笑不得。

“真是人山人海,山外有海,人外有人啊!”苏明明感叹道。苏明明是考研大军中的一员,来招聘会也不过是凑凑热闹。

“是啊,好吓人,以前只是听闻,这次是亲眼所见,叹为观止啊。”林予有些泄气,进来之前的自信已被一扫而尽。唉,现在只要是个人都能飚一口英文,就连鹦鹉都特么能说上几句。刚进入大学那会儿,以为将来可以拯救世界,可以成为国家栋梁,然而,恍惚大学快要毕业,却在为最低标准的就业犯愁。回想大学四年的蹉跎时光,更多的是遗憾,遗憾没有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巩固专业课上,觉得对不住老天爷,对不住江东父老,对不住父母,对不住自己。

“唉,早知道,早上多睡一会儿了,这么多的人,哪里有我们的份,还是不要凑热闹了。”蓝岚嘟起樱桃似的小嘴,纤细的腰肢一弯,柔弱的身子连带那一头顺直柔软的黑发往林予身上倾去。

“先过去看看再说,这场面总要经历的,谁让我们大四了呢,吃不上猪肉,也要瞅瞅众猪跑。走,那边人少点。”上官云说着,拉起柔弱的蓝岚,将她拖将上去。

四个人胡乱投了几个用人单位,发现再没有什么与他们专业相符的岗位可以投了,于是,在对就业形势严峻的抱怨与调侃中,悻悻的离开了。

然后,林予参加了第二场招聘会。这次,考研的苏明明没有来,柔弱美丽的蓝岚也没有来。

“我们俩作伴壮胆,去赴一赴那让闻者丧胆见者伤心的壮观场面吧。”上官云侠肝义胆的说道。

于是,她们俩一同去了。

那是一个世界五百强的德资企业,来学校的宣讲会。大礼堂内,坐满了学生,也站满了学生。黑压压一片,让林予的心很快便觉压抑。

那些活跃的毕业生校友们,个个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来。有的登台进行一番激情演讲,有的登台进行才艺展示,还有几个本系的女学生,站起来操一口流利的英语和德语与那个德资企业的领导们亲切交谈,风头十足,简直艳冠群芳。

那天,她俩一份简历也没有投。因为,压根就没有抢到自己表现的机会,就算抢到了,林予也实5在不知道该表现什么特长。或者说,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什么特长。

“亲爱的,前面有避震桩,注意颠簸,坐稳点,我要骑过去啦。”奚阳提高了嗓门,转过头来向林予提醒道。

“嗯,知道啦。”林予说着,掏出了手机,给室友们一一拨去电话,先问问她们都到教室了没有。

到学校了,那座充满江南古典建筑风格的蓝黑色木质大门精美典雅的呈现在眼前,校园内的众多美丽简洁的白色建筑也呈现在眼前,尤其是校园主干大道的尽头处屹立着的那座19层高的白色图书馆大楼,赫赫然映入眼帘。门口众多学生进进出出,永远都是那么的热闹繁华。其中的一些稚嫩的脸蛋,一眼瞧上去就能认出来是刚入学的大一新生蛋子,他们的眼神中包含着一种对于未来憧憬的美好愿望与信心,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露着满满的稚气和天真。

“多么美好的稚气与天真啊!”林予心想,曾经自己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只是,时间真特么是一把杀猪的刀,光阴真特么是一只一飞冲天的毒镖啊。

“亲爱的,到了。”奚阳温柔的说道。

“那我下去了。”林予说着,下到了地面,在摇摇中终于站稳当下来。

一阵风吹过来,吹掉了路旁的梧桐上的几片叶子。林予拾了两片起来,夹进了日记本。

“亲爱的,又捡树叶啦?渴不渴?我去给你买瓶水来吧。”奚阳跳下车来,又说。

“不渴,马上课要开始了,你看大家都进去了,我也得进去了。”林予指着陆陆续续往一旁不远处的教学大楼赶去的同学们,对奚阳说道。

“上课会渴的,你等着,很快的。”说着,一个转身,一个跳跃,奚阳已经把自行车骑往前方马路旁的校园超市了。

手机铃声响了。

“喂,林予啊,你到教学楼了吗?”电话那头,蓝岚那纤细柔美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在教学楼外面呢。”林予回答。

“帮我占个位子吧,我跟文灏还在外面呢,第二节课我再赶过来。”蓝岚说。

“哦,好吧,那你第二节课一定要来啊。”林予说。

“嗯嗯,等会海教授上课的时候,要是点名或是点到我回答问题的话,帮我顶一下啊。”

“嗯,好的,知道,放心吧。”

“嘿嘿,那挂了哈。”蓝岚笑着。

“嗯,好。唉——等一下,明明和上官在哪里,你知道吗?我打过电话,都没人接啊。”

电话已经断了。

“这女人,每次电话都挂得贼快贼快了。”林予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自言自语。

不知道苏明明和上官云来了没有,路上的时候给他们三人都打过电话,无一人接听。

奚阳回来了。他没有跳下车来,仍坐在坐垫上,用只两脚撑着地面,使得自行车停下,然后把一瓶农夫山泉和一袋德芙巧克力交往林予手中。

“让你别买德芙了,还买。”林予怨道。

“那下次给你买费列罗。”奚阳笑道。

“什么都不要买了,又是房租,又是生活费,还要找工作,悠着点儿。”

“呵呵,别担心,哥哥我不还有实习工作在做嘛。”奚阳笑着拍了拍胸脯,两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露出一半来,在太阳映照下,发出白色的釉质光芒。

“嘚瑟。”林予往奚阳胳膊上打去。

“快进去上课吧,好好听课,要乖,知道吗?放学后我再来接你。”奚阳抬起手来,划了划林予的鼻子。

“那你去哪里啊?”林予问。

“我回宿舍,看看弟兄们。然后去教室,一边看书,一边想你,一边等你。”奚阳快活的笑着。

“那我走啦。”林予说。

”嗯,快去吧。“奚阳说。

奚阳望着林予转过身去,望着她一步·步走向教学楼,然后,最终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

然后,他叹了一口气,抬头瞧了一眼悬挂在西南方的太阳,抬手划了划额头上面的头发,瞪起自行车,在一片浓烈而明亮的秋日光芒中,往化工学院的男生宿舍园区飞快地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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